「在一開始的時候，事情也確實如此。」
老尼克的眼神愈加迷離，柔和的燈光映在了他的臉上，使得他仿佛重新回到了那個昏暗潮濕的魔獸洞窟中。
「當時，在兩位精銳傭兵的打頭陣下，雖然那些在巢穴里神出鬼沒的變異黑鋼蜘蛛與遍地的粘稠蛛網確實給我們造成了一定的麻煩，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直到我們一路肅清障礙，來到了巢穴的最深處，隊伍里惟一受傷的成員，也只是一個被蛛網纏住了雙腿，不慎摔了個跟頭的冒失弓箭手罷了。」
「最終，經過一番算不上驚險的戰鬥，我們順利解決了黑鋼蜘蛛的首領，並且將整個巢穴徹底搗毀。」
「就在我們就地埋葬了幾具被捕食殆盡的當地村民屍骸，準備再確認一番有無被魔獸掠來的倖存者，進而就要離開巢穴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
聚精會神地聽老尼克說到這兒，眾人不由得均是愈加認真了起來，看來這應該就是一切的開端了。
「在黑鋼蜘蛛的儲藏室里，小人意外找到了一扇古老的傳送門。」
老尼克的老眼中湧出了一抹懊悔，繼續開始描述了起來。
「那扇傳送門本來就應該在那裡的，只是因為時間太過於久遠，這才失去了原有的作用，但地面上鐫刻的魔法陣輪廓卻依舊是清晰可見。」
「一開始，無論是小人，還是周圍的其他傭兵，都不知道法陣的具體作用，直到小人嘗試性的，向著休眠已久的魔法陣注入了一縷魔力，這才重新將傳送門激活，就像是點燃了熄滅已久的柴薪。」
話及此處，老尼克老臉上的懊悔更甚，重重嘆息道：「如果當時小人沒有聽從隊友們的話語嘗試激活傳送門，或是乾脆沒有發現魔法陣，那一切就全都不會發生了。」
望著老尼克那懊悔不已的模樣，自知無法體會對方此刻心情的雷驍並沒有出言安慰，只是無言拍了拍對方乾瘦的肩膀，而後示意小月給對方倒了一杯熱茶。
「小人萬分感謝陛下賜茶！」
握著熱氣騰騰的茶杯，老尼克的情緒這才重新穩定了一些，開始繼續描述了起來。
「小人還清楚地記得，在昏暗潮濕的洞窟深處，當那扇通體閃爍著灰色深邃光芒、不知道通向哪裡的古老傳送門，突然出現在小人與其他傭兵們面前的時候，所有人先是一愣，而後便是歡呼雀躍了起來。」
「要知道，無論是在哪一個傳奇詩篇里，還是在家喻戶曉的英雄故事中，陌生傳送門的背後必定有數之不盡的寶物、塵封已久的神兵、或是強悍無比的技能捲軸，而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小人這些普通傭兵一輩子難以企及的財富。」
「所以，沒商量多長時間，小人與其他傭兵們便是迫不及待地決定進入其中一探究竟，而這正是噩夢的真正開始。」
說到這兒，老尼克不好意思地看向了灰老，滿面慚愧道：「抱歉，會長大人，按照傭兵守則的規定，發現諸如此類未知傳送門或是陌生古代遺蹟的時候，應該是要上報給公會的，再由公會派遣資深強者隊伍協助探索，畢竟古代遺蹟往往伴隨著難以預料的危險與挑戰，可小人一行人卻……」
「老尼克，傭兵守則里同樣有一條，那就是在緊急情況下，我們有義務排除任何未知風險，以保證附近村落的安全，我相信你們也有這方面的考量。」
灰老微微點了點頭，開口道：「請你繼續說下去吧。」
在對著灰老感謝了一番後，老尼克的描述再次響了起來。
「懷著激動不已的心情，跟隨隊伍走入了傳送門，小人還未來得及回味那邁過門檻時無比奇妙的輕盈感，便是已然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處陌生的地下古代遺蹟前。」
「那座古代遺蹟極為龐大，就算是小人擅長施展的魔法光球，也只能夠照耀到其中的一小部分，其他地方全都是一片黑暗，一眼望不到盡頭。」
「並且，這處地下空間的高度也極為誇張，就連直射出去的信號彈魔法也難以完全觸及，至少有四五百米的高度。」
聽老尼克說到這兒，灰老的老臉上湧出一抹沉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頂端的洞壁如此之高嗎？再加上經由傳送門連接，恐怕那處遺蹟應該位於地底深處了吧？」
「會長大人所言極是，小人雖然實力有限，但對魔力的感知卻足以媲美三階魔法師，據小人感知，這處地下空間中的土屬性能量粒子極為充裕，應該是有一條土屬性的魔法地脈在附近涌動。」
老尼克重重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不過，當時小人一行人的注意力根本沒有放在這些地方，只是滿面振奮地擺出了探索隊形，開始向著古代遺蹟所在的位置邁進。」
「然而，就在小人一行人滿懷期待的剛剛走出去了百米左右，還未接近遺蹟正門口的時候，始料未及的可怕異變發生了。」
話及此處，老尼克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吐沫，身體再次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顯然又是回憶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就連嘴唇都變成了青紫色。
見狀，雷驍立即示意小月進行治療，過了半晌，對方這才重新平靜了下來。
「萬分感謝陛下！」
老尼克恭敬向著雷驍行了一禮，眼神重新變得迷離了起來。
「沒有任何預兆的，距離小人一行人不遠處的一條地下河突然開始波濤洶湧了起來，就像是瞬間沸騰了一般。」
「沒等小人一行人反應過來，伴隨著激烈的涌動與冒泡，本來清澈見底的河流就像是湧入了無數泥沙，瞬間渾濁不堪。」
「緊接著，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渾濁不堪的水流愈加濃稠，以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開始了蠕動與互相融合，仿佛正在孕育某種生命一般。」
「這個過程極為迅速，不過發生在眨眼的工夫，待到小人從這驚異畫面中回過神來的時候，不斷蠕動的渾濁流體居然開始了一種詭異的結晶化，很快就變得極為光滑細膩，就如同經過了打磨的大理石，或是新生的皮膚。」
老尼克的面容又變得愈加蒼白，戰慄著繼續描述著。
「伴隨著詭異渾濁流體的可怕蠕動與不斷結晶化，無數個懸浮在半空中的棕色可怕球狀物，居然開始相繼凝結成型！」
「那些棕色的可怕球狀物均是頭骨大小，表面極為光滑平整，通體呈一種難以言喻的半透明狀態，其中有渾濁不堪的棕色液體或是棕色能量流正在瘋狂涌動。」
「伴隨著內部的液體瘋狂涌動，其中心位置還能夠隱約看到一些怪異的晶簇正在規律韻動，就像是某種器官一般，這無疑說明了，這些詭異東西明顯是一種可怕而神秘的生命體。」
老尼克一直籠罩在小月施展的柔和金色光芒中，只見他顫抖著將杯里的茶水一飲而盡，而後又顫顫巍巍地補充道：「總而言之，那些東西看上去就像、就像是……」
「就像是一種怪異的眼球？」
沒等老尼克說完話，灰老已然忍不住脫口而出，詢問道：「老尼克，它們是不是就像一種懸浮在半空中的怪異眼球？」
「會長大人，您是怎麼知道的？！」
老尼克先是一愣，旋即不斷點著頭，肯定道：「沒錯，它們確實就像是怪異的眼球！」
「陛下，這難道是……」
得到了老尼克的確認，灰老連忙轉向了雷驍，老臉上滿是凝重。
在龍巢穴之戰的時候，無論是那些被寄生的傀儡巨龍，還是與老尼克描述極為類似的對手，無疑都是給這位一直奮戰在雷驍身邊的老會長留下了無法磨滅的深刻印象。
畢竟在那個時候，這些極為難纏的對手可是差點兒就將我方置於死地了啊。
「沒錯，雖然顏色與現身地點有所差別，但必定就是「蝕」無疑了。」
雷驍微微頷首，說出了灰老的心中所想。
聞聲，不單單是灰老，就連同樣聽說過當時戰鬥的艾莉兒、蓋爾與凱莉也均是倒吸了一口凜冽的空氣，滿面極為肅然的神色。
只見雷驍同樣緩緩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老尼克點了點頭道：「尼克閣下，請繼續吧。」
「遵命，陛下。」
注意到了氣氛開始愈加凝重，老尼克連忙竭盡全力收斂心神，再次陷入了回憶之中。
「那些怪異的棕色眼球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的，很快就將猝不及防的小人一行人悉數包圍，一股股難以言喻的戾氣，隨之開始從對方的周身激盪而出，令人頓感如墜冰窟。」
「面對著如此詭異的突發狀況與突如其來的可怕對手，眾傭兵在錯愕之餘，連忙將小人與那個弓箭手圍在了隊伍中心，而那兩位三階精銳傭兵則均是爆喝一聲，一起硬著頭皮爆射而去，選擇了與對方硬碰硬，企圖為隊伍殺出一條血路。」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景象，卻是令在場的所有人顫慄不已。」
「只見兩位手持利刃的精銳傭兵即將接近那些棕色眼球的一瞬間，對方周身光芒爆閃，無數猶如觸手一般棕色長須瞬間從身體的下半部分猛竄而出，堪稱鋪天蓋地。」
「那些棕色長須行動速度極快，沒等兩位精銳傭兵反應過來，便是將二人吞噬在了其中，仿佛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蟲繭。」
「不得不說，那是小人所見過的最可怕的景象。」
「在巨繭形成後，那些根須開始在半空中瘋狂舞動了起來，仿佛極為愉悅，那狂亂的節拍與韻律，再加上每一根根須的均是遍布著深邃而複雜的怪異紋路，看得小人在驚恐萬分之餘，也是頓感頭暈目眩，幾乎就要昏厥過去，小人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顫抖的雙腿間正在有一股暖流向下流淌。」
「不過，小人最終還是強行打起精神，咬緊牙關與周圍的其他幾個傭兵選擇了繼續攻擊，企圖解救隊友。」
「可無論是小人的元素彈、箭矢、還是劍刃，均是無法對這些突如其來的可怕對手造成任何傷害，而對方也並不還手，就像是在戲耍幾隻螻蟻一般，直至小人看到了那兩個巨繭極速乾癟，最終只剩下了一灘黑水流淌而出。」
老尼克的身軀再度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只見他咬緊牙關，繼續描述著。
「緊接著，小人周圍的其他傭兵也均是被狂亂的長須所纏繞，歇斯底里的慘叫聲與根須蠕動的黏液聲不斷在小人的耳畔縈繞，直至最終只剩下了小人自己。」
「就在小人也準備接受根須纏繞的時候，那些棕色眼球卻突然停止了動作，似乎是厭倦了剛才的攻擊方式。」
「這一次，伴隨著所有棕色眼球向著小人轉動，一個白色的小點開始紛紛從對方的軀體上浮現，就像是無神的眼球顯現而出了瞳孔一般。」
「在小人慌張望向這些眼球的一剎那，一股從未有過的莫名寒意登時從心中升騰而起，仿佛全身的血液都瞬間凍結，那是一種徹骨而無法抗拒的恐懼，周圍的怪異眼球仿佛變得無限巨大，而小人卻是在無限縮小，如同一隻螻蟻。」
「它們仿佛看穿了小人的一切，它們仿佛才是那至高無上的存在，它們可以隨時捏死小人，它們鄙夷小人，它們不屑一顧……」
老尼克的身軀開始激烈顫抖了起來，以至於就連他坐著的椅子都瘋狂晃動著。
「好了尼克閣下，無須在描述這種感覺了，但你最終挺過來了，不是嗎？你的勇敢足以令我們所有人自豪。」
雷驍及時打斷了對方的話語，先是安慰了對方一番，而後與灰老互相對視了一眼。
老尼克所描述的感覺，自然就是那種超脫於死亡的恐懼了。
在龍巢穴之戰的時候，自己還清楚地記得這種難以用語言描述的驚悸感。
當時，別說是五階強者了，甚至就連露易絲等半步六階強者，周身都是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幾乎難以思考，由此可見一斑。
而老尼克的實力不過才二階巔峰而已，由此變得癲狂也就不足為奇了。
「可他究竟又是怎麼從那些「蝕」的手裡逃出來的？而「大災變」這個詞彙又是從哪裡聽到的？」
在心中想到這裡，雷驍的面容上隨之湧出了一抹疑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