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昔日重現

  越來越多的人涌了過來。

  他們之中,有負責採礦、伐木、養殖的基礎生產者,有從事煉鋼、造船等工作的製造業工人,也有政務廳文員、通識學校教師、研究法師等從事不同職業的星風領人。

  他們今天來到這裡,是因為黑崖-星風城劇團的前兩場試演獲得了空前的成功。

  恩貝托團長的事跡廣為流傳,但是被編排為真人戲劇表演還是頭一次。

  當劇團布置完場地後,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觀眾們肩並肩、腳貼腳地站在一起,圍著廣場中心的舞台,站成了一個圓弧,不過,因為廣場的結構是階梯式的,所以來的稍晚,站在後排的觀眾也能看到表演。

  火熱的人氣震驚了劇團的工作人員,也使得演出經驗並不豐富的演員壓力大增。

  為了適當降低觀眾的預期,黑崖-星風城聯合劇團的組建者,蓮娜女士不得不在演出開始之前,作了一番說明。

  漆黑的天幕下,廣場周邊的商鋪和機構全都配合的熄滅了燈光,只有廣場中心的布景台在投影機的照射下,如同無邊黑暗中的燭火般閃耀。

  站在台下的蓮娜是一位面容姣好、但是眉眼間已經可以看出皺紋的褐發女士,因為不是今天的主角,所以沒有穿平時在酒吧彈唱演出的彩色華服,而是穿著樸素的黑色禮服。

  蓮娜曾經參加過不少演出,但是作為劇團的負責人,今天卻感到久違的緊張。

  明亮的射燈下,她緩步走上舞台,微鞠一躬,站直身體後朗聲開口道:

  「各位居民,大家晚上好!」

  台下響起一片掌聲。

  「今天是一個靜謐的夜晚,請允許我向大家表達感謝,在一天辛苦的工作後,依然搭乘馬車遠道而來,在晨星廣場觀看這場演出,但是作為劇團的組建者,我必須站出來做一些必要的說明。」

  「我曾經是一名成功的吟遊詩人,去過帝國幾乎所有的大中城市,也曾遠赴翡翠洋,向哈西瑪蛇尾人身的珊瑚女巫學習歌唱技藝,」蓮娜露出溫和的微笑,「我曾以為我會一直如此,在燈紅酒綠的酒吧與受邀演出的貴族宮廷之中,度過餘生。」

  「直到我被關進塔倫嘉德的奴隸營,我仍然做著那樣的幻夢,我的琴和整座城市一起毀於一旦,在墮落人類的壓迫下,我夜以繼日的在硫磺礦場勞作,遭受非人的虐待,卻沒人伸出援手。」

  台下的觀眾聽得入神,他們很多人都有類似的經歷。

  「在被惡魔和墮落人類折磨至死之前,是恩貝托團長率隊突襲礦場,解救了我,從那以後,我就成了一名反抗軍戰士。」她曾經持劍的右手鬆了又握,掌心粗糲的老繭直到現在還未徹底消除。

  「在回歸星風城以後,我重新拾起了歌唱的技藝,幸運地受到了大家的認可和歡迎,但是我時常在想,在這個光輝的城市,我能不能利用我的才能,再多做一些?再多發揮一分光和熱?就像恩貝托團長那樣,奉獻出自己的一切?」

  「這是出於這樣的目的,我組建了黑崖-星風城聯合劇團,現在,我們的演員還沒有充足的演出經驗,樂手和燈光師也缺少磨合,」蓮娜的臉上帶著歉意,「這場戲劇是我們的試演作品,沒有想到會獲得如此關注,在此我必須要說明的是,作為初創劇團,我們的水平十分有限,不可避免的會出現一些差錯和瑕疵,希望大家不要有那麼高的預期,對演員多多包涵!」

  台下響起一片支持的聲音。

  「雖然我們的劇團有著這樣那樣的欠缺,但是我保證,劇團的所有人一定會盡心竭力,為大家全力奉上一場真誠的演出!」

  面對台下的掌聲,蓮娜微微欠身,再次表達謝意,隨後張開雙臂,精神振奮道:「謹以這場演出,獻給恩貝托團長,和所有星風領的英雄們!」

  在觀眾的掌聲和呼喝聲中,蓮娜走下舞台,來到一旁的黑暗裡,走到樂隊中間。

  琴手是一名年輕的黑暗精靈,他用纖長的手指撥動琴弦,在他身旁,其他樂手也開始了演奏。

  動人的開場樂漸漸壓過喧囂的人聲,成為廣場上唯一的聲音。

  在低沉的鼓聲中,飾演「血酬」奧希斯的胖廚師,和飾演杜威的年輕軍官走上舞台。

  奴隸營外。

  惡魔之子戰團長「菲利普」,被奧希斯一劍砍倒在地。

  「杜威」震驚道:「血酬的情報拯救了無數人的性命,而你,剛剛殺了他!你這個惡魔!渣滓!叛國者!你將被刻在恥辱柱上!」

  胖將軍「奧希斯」掐腰挺胸,指著自己道:「沒想到吧,我就是血酬,血酬就是我!」

  雖然奧希斯的台詞和演技都很浮誇,他的事跡也被觀眾提前知曉,但是台下還是發出一片驚呼聲。

  奧希斯孤身一人前往塔倫嘉德,在編劇的設想下,他與惡魔激鬥後死在城中。

  燈光熄滅,轉場。

  由蓮娜擔任的畫外音響起,道具和演員入場。

  趁著惡魔彼此混戰,塔倫嘉德奴隸營出逃的倖存者,成功與星風城救援者匯合。

  開闊的荒原之上,浩浩蕩蕩的馬車隊在移動。

  一支惡魔大軍尾隨而至,即將吞噬車隊。

  觀眾們的心都揪了起來。

  一名身材強壯的中年演員來到台前候場。

  他穿著一副老舊的遊騎兵鎧甲,臉上由黑暗精靈偽裝大師塗上了油彩,下巴上用粘稠的膠水貼著花白的絡腮鬍,讓他看上去真有一些恩貝托的兇悍氣息。

  只是,旁人不知道的是,他的本職工作是軍械製造廠的一名鐵匠,腰上別著的長劍甚至是他自己打造的,腳下的戰靴是和軍事學院的學員借來的,鞋號偏大,表演完成之後還必須還回去。

  號聲陣陣,鼓聲隆隆。

  那場驚險的追逐戰正在舞台上演。

  無數觀眾期待著他的登場。

  鐵匠演員有些緊張地踏上舞台階梯,他在內心開始抱怨戰靴不跟腳,開始後悔為何要參加這場演出。

  恩貝托是大家心中的英雄,自己表演失敗,辱沒了英雄的形象怎麼辦?

  短短几步路,鐵匠感覺是那樣的漫長。

  但是最終,他還是站在了舞台邊緣,距離明亮的燈光只有一步之遙。

  那場險些吞噬無數性命的追逐戰,就在他的眼前上演。

  恩貝托的事跡,他曾經聽過許多次,作為一個男人,他無法不對這樣的英雄憧憬,崇拜。

  「能夠扮演您,是我的榮幸。」

  鐵匠粗壯的手指扶上劍鞘,種種緊張、悔恨突然消失不見,場外觀眾也在台下淡出。

  他似乎在一瞬間穿越了時空,來到了塔倫嘉德大撤離的現場,進入了即將調轉馬頭的恩貝托的身體中。

  車隊的後方,惡魔在嘯叫。

  奴隸們千難萬險的逃出來,卻難逃命喪惡魔之口的宿命。

  這一刻,只有他能力挽狂瀾。

  「恩貝托」踏前一步,走進閃耀的聚光燈前,走到無數觀眾的視線內。

  他拔劍出鞘,大步衝到車隊和惡魔的中間,沉重的腳步轟隆作響。

  「惡魔們!來戰鬥吧!我就是你們要找的恩貝托!」恩貝托怒髮衝冠,身後披風獵獵作響,「想要惡魔領主的封賞嗎?來取我的頭顱吧!」

  在觀眾的驚呼聲中,惡魔無情地將他擊倒。

  可「車隊」已經從舞台退場,象徵著撤離隊伍安全返回了星風城。

  鐵匠閉著眼睛,靜靜地躺在舞台中央。

  他的表演到此為止,但是燈光沒有熄滅,他便只得繼續扮演英雄的屍體。

  只是,為什麼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

  聚光燈照耀的舞台下,全場寂靜。

  躺在地上的鐵匠心中懊惱。

  一定是他拙劣的演技搞砸了這場戲!

  正當鐵匠萬分懊悔之時,幾聲清脆的掌聲響了起來。

  漸漸地,這幾聲脆響驚醒了其他觀眾,台下漸漸響起雷鳴般熱烈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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