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傳統？
「你確定，這真的是市政廳？而不是什麼更威脅的東西，比如說」
蘭夢琪指手畫腳，比了半天，也拿不出適當的形容詞，來形容眼前的一堆。
也不怪她言辭失措，這也是第一次見到四環白露區市政廳的外來者的通病了，任誰看到這一圈違規建築？都無法將其和秩序、規範、法律掛鉤的政府辦公廳聯繫到一起。
「比如說魔王窟、龍洞？三年前的調查問卷之中，提及對區市政廳的印象，排第二、第三的答案就是這兩了。」
「第二第三？那第一」
「垃圾場，六成九以上的人選了這個答案。順帶一提，擴展問卷最高贊的答案是『外面的是巨型垃圾，裡面的人是小件垃圾，外面是死垃圾，裡面是活垃圾，外面的是不可燃垃圾，裡面是不可燃的化石腦袋垃圾，終極垃圾場實至名歸。再順帶一提，做出『垃圾場』選項的員工』」
「他被開除了？」
「不，他被升職了，據說區長很喜歡這個稱呼，還給自己換了個門牌——垃圾屯小垃圾屯長。」
「你們開心就好。」
良久，兔子才擠出了一個笑容。
「嗯，傳出去後，反而沒有多少人叫政廳垃圾場了，他白露區長是垃圾屯的垃圾屯長，你四環白露區人，不也成了垃圾屯的垃圾居民了。」
回憶自己過去的老闆的所作所為，他有那麼聰明想那麼遠嗎，鄭禮搖了搖頭。
「我該說，這是自黑甚者讓人無法再黑嗎。雖然就我個人對那單線程傻蛋的了解，他應該只是以這個為理由就可以不用整理辦公室和文件，『我都垃圾屯長了你還要讓我整理垃圾文件』」
出現了，前（政府）雇員對老闆的暴言黑話。
這下，連開朗的兔子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咳，挺壯觀的。嗯，讓人印象深刻，很有衝擊性。」
此時，跨過一個大門，擺在兩人面前的，是時遷市第四環帶第四區白露區的政府辦公區。
也難怪引起諸多爭議，眼前的建築，或者說大型建築群，實在太過嚇人。
龐大的巨獸屍骨躺在那裡，流沙和硫磺的味道充斥其中，淡淡的血腥味，就仿若昨日還在戰場。
而作為行政核心的市政廳，各類建築在其胸腔部分，市政巨獸一根肋骨都超過了五層樓高，而如果只有這一隻的存在，還能夠說上一句風格獨特，偏偏這樣的大型物件，足足有十幾件，就像是孩童玩亂的積木般堆到一起。
巨人的屍骨和巨龍的鱗翼算不了什麼，尖塔還高的金屬小山上還有帶有人性的的悲戚面孔，上面還夾著高科技感十足的浮空戰艦，和浮空艇對著的是一艘現在還冒著黑火的幽靈船，那倒扣著的船底板上還有正在做燒烤的幽靈船員。
類似的東西混雜在一起，堆成了好幾座尖塔，市政廳的建築物就夾雜其中，不，準確的說，那就是市政廳的辦公部門，蘭夢琪已經看到幽靈船的船側開了個洞還掛了兩個牌子，外面還有人在排隊等候辦公。
也難怪別人說是垃圾堆，初訪者走進去第一眼影響就是「真亂」，第二眼就是「真TMD亂」，跟著就是「我在哪？我要往哪裡去？我從何處來的？」的哲學三問。
「噢，那是檔案管理處，天天和無盡的文件山打交道，很多東西既危險而又必須嚴守秘密，自帶精神污染的不在少數，根本沒幾個活人願意干。幽靈職工24小時全勤而且不會有心理問題，很多還是原職工死了返聘的。」
似乎一回到原單位，鄭禮的話就變得有點多，還有點毒舌不自控了。
「不過要我說，死了的幽靈職工只拿一半的薪水才是大規模返聘的主因，財政局、人事局那群小混蛋，最喜歡的就是這種不用付伙食費、出差補助、住房補貼的員工，還不用就業培訓和休年假。如果當時沒人喊停的話，讓三年前行政部門的人才引進政策完成改革，近半新員工都會是幽靈職工。來往辦事全程撞鬼，那像個什麼樣子。」
當然，事實並沒有鄭禮說的那麼坑，檔案管理處的情況實在有些特殊，中環開始每個區的面積都相當驚人，每日文件量實在太多，每天出入都有好幾車，且大部分文件枯燥、無趣卻必須，工作久了就成了麻木處理文件的活死人，
呵，另外一部分文件，就更加有趣了，日常文件可以讓活人無聊死，那些帶著危險標識的，卻可以讓死人看著活。
太多的隱秘和危險知識，普通人接觸多了不瘋也變異，當初就有職員抱怨，進了檔案管理處，精神院是標配，奇異動物園才是歸處，一不小心墓地都不會是長眠（放假）處，死人還會被拉去加班。
呃，後來，他們真的用死人加班了，還不用付加班費。
但看著一臉懵逼的兔子，好像有點黑過頭了，鄭禮還是解釋了兩句。
「存在就是有理的，你別看它這個樣子，它當年也是普通的政府辦公大樓」
時遷市雖然有六環，但四環已經是市政府完全控制區的最外延，五環開始都是各自獨立的城邦和工廠區了，來往並不方便。
越是外環，空間穩定性越差，加上空曠而廣大的無人區，異獸、魔物、魔化野獸之類的也多。
五環六環是野區，四環二十四個區也是時遷城最外延的邊境要塞區，不遠處高聳入雲的巨大城牆、呼嘯來往的列車群就是明例。
自古以來「邊境」普遍民風兇悍，且來去的流動人口諸多，相當多成名獵手和冒險者在此定居，要鎮得住場面，自然就要領主/老大/區長有威望。
「俺尋思俺比你強，這一片以後是俺的地盤，所有人都要給俺交保護費。哈，你說你是俺老大，wahhgh！小蝦米!來戰！」
雖然很扯，但最初草建的時遷市，這種獸人思維的強者可不在少數。
尤其整個四環的最大的冒險任務委託區就在這白露區市政廳，連帶著黑市、武器鋪、花街之類的配套都在這裡，戰鬥系人才密集，更讓這片區域成了「獸人俺尋思俺超強俺要當大佬只」的重災區。
作為實際意義上一把手，當初第一任區長每天收到的挑戰函塞爆了他的郵箱，被煩的受不了的她，很乾脆的跑出了市區。
然後半個月後，市政廳上多出了一隻天災級的巨獸屍骸，邊上還有首任區長的簽名合景照片，她笑的真是開心啊，於是，就安靜了很長時間。
但是，再聞訊而來的挑戰者，就是連區長大佬也頭痛的知名強者了，很多都是別的超巨型城市不遠千里而來的，應該說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前任開路，後任有學有樣，上任者首要的就是去獵只大的，要不鎮不住牌面和孤傲不訓的手下。
而為了表示自己不比前任差，就要去獵只更大的，一任一任下來，土地面積先不夠了，已經開始堆積高塔化。
在雇員的強烈抗議下，再加上「更大」方面的確越來越不好找，就去找新奇古怪的，難弄的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什麼莫斯人的外星戰艦、幽藍海域的幽靈船、太陽神親兒子的人面獅身木乃伊都是這麼來的。
後來，當這成了一種傳統和文化之後，來這展示平台堆放戰利品的就不止是各任區長了。
很多本區有名的冒險者、探險家、獵手，都會偷偷把自己最驕傲的獵物掛在某件大隻佬的角落，還不忘留下自己的靈印和花式簽名。
後人不斷創新，前人的遺留又不好拆，久而久之，很自然的就成了垃圾屯，偏偏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堆久了又起了詭異的變化，比如說死在裡面的特別容易成為幽靈「垃圾屯」又有了「幽靈都不放過的血汗工廠」的別稱。
這樣的壞頭一開，其他邊境環區的大佬們就算為了面子也必須跟上（當初為了邊境安全，都挑的能打的），作為老大的跟上了，其他人怎麼可能不跟進。
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這種「骨頭和金屬混合的近代朋克風」簡直成了各區政府辦公樓的標配。
「聞到垃圾味就知道到市政廳了。」應該是當時最常聽到的惡意暴言了，畢竟，這些傢伙處理戰利品也是老手了，混亂堆放不美觀是必然的，但作為「榮譽」的勳章怎麼可能有味道。
只是後來，隨著時代發展，通往其他巨型城市的道路也穩定了，市際之間的交流多了，政府辦公樓作為城市的顏面，實在有點難看。
時遷市也因此丟了好幾次人了，「時遷市的辦公樓」甚至成了整個人類社會的梗，市政府才強行發了好幾條法令，強行命令各區政府把自己的「先人寶貝」拉進了區博物館。
嗯，區博物館沒錯，市財政部和研究部想要門都沒有，他都不敢開口。
有區博物館的直接拉進去，沒有的連夜修，誰都不願意把自己的「垃圾」送到別處。
這已經不僅僅是榮譽和傳統的事情了，後人早發現了，這些東西曆經時代的考驗，早就成了先輩留下來的財富，災年或發展所需都能夠拿出來使用，而白露區這個最為特殊，已經拆都沒法拆了。
「沒法了，首創性達成了儀式條件，獻祭和靈能溢出都成內循環了，早就異域化了。強行拆除留下的空間缺口，大機率導致一次大型的空間震，小機率出現一隻超小型的黑洞獸，你們確定要拆嗎？要我說挺好的，這麼高的靈能密合度，不僅讓死者靈體殘留化的機率提高了，應該連靈刃出貨率也能提高個百分之一吧。」
鄭禮還記得，兩年前定期檢查時，那個靈能場方向的專家是這麼說的。
於是，和另外幾個頑固派外區一起，折騰了一圈後，白露區還真沒拆。
唯一麻煩處，大概就是採訪的時候實在不怎麼上相，還有年底的傳統拜會（炫耀）節目——諸區長集體參觀各區博物館，尤其是歷史展覽區和新人展區後，本區的那位區長都會無能狂怒幾天。
他不是沒有號召其他知名獵手、新星獵人把戰利品放區博物館，而是你老大都沒這麼做，遵循傳統把自己的獵物「灰深淵特產，超巨型暗影渡鴉」掛了塔尖，還阻止其他人掛你下面，憑什麼其他人就要把自己的榮譽和驕傲送博物館。
他也知道這不行，但你建議他把自己的寶貝送博物館
「我怎麼可以把自己的榮耀和驕傲送到無人過往的冰冷庫房！絕對不行！它會哭的！榮譽即吾命，鮮血與雷鳴！」
它被你這樣的蠢貨殺了才會哭的吧！還榮耀和驕傲？你丫就是個純種人類，那來的獸化亞人傳統！
當初，鄭禮差點一口老血沒咽下，直接噴對面臉上。
現在，看著比上次來還多了兩隻巨獸的塔尖，他揉了揉自己的眉間，不用問他都知道是誰偷偷乾的別人掛的話，那偽裝成純人類的「獸人大隻佬」會炸毛的！
「和我無關，和我無關，當年辭職還真是干對了，要不遲早被這蠢蛋還有這群混蛋氣死。」
值得一提的，當初提出問卷調查還在上面標記上「垃圾場」的選項，就是知道這麼標記的結果，為了阻止某獸人繼續偷偷堆放「垃圾」。
但從結果來看，某人還是失敗了，黑心的遇到不要臉的，不要臉的贏了。
此刻，走著自己熟悉的街道上，某前政府雇員，鄭禮同志，也難免回憶到過往的青春歲月。
當時，他還很年輕，呃，至少心態上很年輕。
剛剛從冷凍倉甦醒不久，缺乏安全感的少年人，就毫不猶豫的投靠了本地最大的黑惡勢力——本地政府。
後來憑藉出色的行政能力和知識積累，他也算是乾的不錯了，兩年前因某事離職的時候，還不少人挽留。
「鄭禮大哥，好多人和你打招呼，你似乎在這裡混的挺好的，呵呵，有沒有優待，可以不排隊嗎？」
就算是單純的兔子，也看出了點東西了。
畢竟，從進來開始，一路上遭遇的政府人員和雇員，不僅沒有習慣性的公事公辦冷漠臉，反而看到後，大多主動過來打招呼問候。
「鄭先生，來辦事？要我幫忙嗎？」
「鄭處鄭禮先生！上午好！我？我很好！超精神的！」
「啊呦，這不是小鄭嗎，等下去喝上兩杯。」
這還算是正常的，更多招呼，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前輩！好久不見今天晚上有約嗎？」
「老大，來看我們嗎？嘖，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好心，那等下有空一起吃個午飯？」
「鄭禮秘書長？呃，鄭前秘書長，你快回來管管那隻獸人啊！」
「是啊，鄭老大，不行了，你不在了，那隻獸人和他的戰幫，都要上天了！他要召集區內大團，去六環外開荒開礦，你快去勸勸他吧，我們是政府部門辦公人員，不是獸人戰團啊。」
「前兩天他招募新辦公人員的時候，居然先看肌肉而不是看工作能力，新秘書處簡直就是健美大賽現場，上次隔壁來辦事的小姑涼直接嚇哭，我看我們白露區是要完。」
呵呵，與我無關，一路上，鄭禮笑的很是開心，麻煩事是別人家的，自己不用和那個單細胞獸人打交道，真好。
「哦，那邊那個紅色龍頭下的大門，就是區民政局了，你直接去那裡就行了，已經預約了，不用排隊的。」
本來，鄭禮還打算送佛送到西天，一直觀察到底的。
但他注意到了，在背後的大樹陰影下，一個鯊魚亞人正朝自己笑，還主動招了招手。
「阿武？居然直接接觸我，這不是執行手冊中的B類禁止事項嗎，他不是一個隨意違規的蠢貨，讓他違規是項目有什麼緊急突發變化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