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都知道了?」
陳輝吃了一驚。
他沒想到,母親遠在幾百公里外的省城江台,消息會這麼靈通。
「是,我都知道了。」
「但你知道,宋思銘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陳珊反問兒子陳輝。
「宋思銘已經被瀾滄縣紀委留置,現在應該正在接受訊問。」
陳輝回答道。
「錯。」
「宋思銘已經被釋放了。」
陳珊糾正陳輝。
「釋放了?」
「不可能。」
「證據確鑿,怎麼可能釋放?」
陳輝根本不信。
「一份購房合同,你就敢說證據確鑿,看來,我當初把你送到青山市紀委工作,就是一個錯誤。」
陳珊黑著臉,說道。
她的本意,是讓兒子陳輝在紀檢工作中,認識到規則為何物,卻不想陳輝卻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就是規則。
「購房合同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宋思銘一年工資收入才多少,一百多萬,他不吃不喝,都得攢二十年。」
陳輝搬出最簡單的算法。
「誰規定宋思銘就只能有工資收入?他就不能有別的收入嗎?就算他沒有別的收入,人家就不能借錢買房嗎?」
陳珊很難想像,自己能生出一個傻子。
「借錢買一百八十平的房子,不合理。」
陳輝梗著脖子回應道。
「那中彩票行不行?」
陳珊氣呼呼地說道:「機率小,不代表沒有。」
「其實,這些我都想到了,所以,我才沒有自己去查宋思銘,而是讓瀾滄縣的紀委書記孟前寬去查。」
陳輝旋即解釋道。
「讓孟前寬查,冤枉了宋思銘,跟你沒關係,都是孟前寬一個人的責任對吧?」
陳珊問道。
「理論上是這樣。」
陳輝點點頭。
「你也說了是理論上,現在,宋思銘知道是你鼓動孟前寬冤枉他,他特意找程奎說這件事,帳還是要算到你的頭上。」
陳珊告知陳輝。
「算到我頭上能怎麼樣?」
「我就是提供了一份購房合同,我又沒有偽造證據。」
「他還能把我吃了?」
陳輝不以為意地說道。
借刀殺人的最大好處,就是不用自己在前面衝鋒陷陣,基本沒有風險。
「這件事的確不算大事。」
「但如果宋思銘翻舊帳呢?」
「你告訴我,你哪個舊帳能翻?」
陳珊質問兒子陳輝。
「我……」
「舊帳也不是宋思銘想翻就能翻的。」
陳輝不服氣道。
「那如果是青山市市長梁秋香想翻呢?」
「她想翻,誰能攔得住?」
陳珊再次質問兒子陳輝。
聽到梁秋香這個名字,陳輝終於不說話了。
在青山,找一個不能惹的人,這個人絕對是梁秋香。
無論是個人能力,未來潛力,還是出身背景,梁秋香都是最頂尖的。
要不是因為太年輕,縣委書記之後,自己主動沉澱了幾年,梁秋香現在百分之百是省領導。
「現在擺在你面前,就只有一條路。」
「找宋思銘當面賠禮道歉。」
「祈求宋思銘的原諒。」
陳珊說出此來的目的。
她本來是想給陳輝打電話說這件事的,可一想陳輝的牛脾氣,電話里肯定說不通,所以一刻沒耽誤,直接人來到青山。
「我給宋思銘當面賠禮道歉,祈求宋思銘的原諒?」
「憑什麼?」
和陳珊預料的一樣,陳輝根本不服。
「就憑你冤枉了宋思銘。」
陳珊說道。
「冤枉?」
「誰知道宋思銘是怎麼被釋放的?」
陳輝撇撇嘴。
在他看來,肯定是孟前寬承受不住市領導的壓力,隨便編了個理由,把宋思銘放了。
說宋思銘一清二白,他反正是不信。
「你一直都是先入為主,先認為宋思銘有問題,再去找宋思銘有問題的佐證。」
陳珊嘆了口氣,說道。
「難道宋思銘沒問題嗎?」
「他哪次過關,不是靠著上邊領導的關照?」
陳輝據理力爭。
「之前的我不清楚,但這一次,宋思銘確實沒問題。」
「宋思銘買房的錢,都是合法所得。」
為了徹底說服陳輝,陳珊在來的路上,特意通過不同渠道,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包括瀾滄縣紀委審查宋思銘的詳細過程。
「真是合法所得?」
陳輝皺了皺眉,懷疑道:「他中彩票了?」
「真要中彩票了,還能深入挖掘一下。」
「畢竟,有貪官高價購買他人中獎彩票,洗白自己違法收入的先例。」
陳珊說道。
「不是中彩票?」
聽母親這麼說,陳輝迷糊了,「那他買房的錢,到底是怎麼來的?」
「宋思銘抓了兩個公安部A級通緝犯,一個A級通緝犯,五十萬獎金,合計一百萬,獎金直接從青山市公安局的公戶,打到宋思銘的工資卡。」
陳珊告知陳輝真相。
「公安部的A級通緝犯,能兩個兩個地抓?」
陳輝徹底懵了。
彩票中獎,炒股盈利,甚至寫小說出書賺稿費,這些其實都可以暗箱操作,但抓公安部的A級通緝犯拿獎金,真的沒辦法暗箱操作。
因為,這是需要公安部進行最後認定的。
「抓獲A級通緝犯這件事,宋思銘不想聲張,連表彰大會都沒讓市公安局組織,就是默默地把獎金領了。」
「現在,你這麼一折騰,估計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他是抓獲A級通緝犯的大英雄了。」
陳珊接著說道。
「……」
陳輝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反而幫宋思銘揚了名。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你確認冤枉了宋思銘,給宋思銘道個歉,也不算委屈。」
陳珊開導陳輝。
「確實不算委屈。」
陳輝落寞地說道。
一直以來,他都在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審判」宋思銘,認為自己是正義一方,可事實證明,宋思銘才是正義一方。
這一刻,他有一種脊樑被抽掉的感覺。
「那明天一早就去給宋思銘道歉?」
陳珊順勢問道。
「可以。」
陳輝點點頭,表示同意。
「其實,這也不算什麼大事。」
「道個歉也就結束了。」
陳珊安慰兒子陳輝,他知道兒子從小沒低過頭,道歉也需要極大的勇氣。
「是,道個歉就結束了。」
陳輝嘴上應承著,內心卻走向了另一個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