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滄縣委組織部。
常務副部長賴長順剛在辦公室坐下，就接到了一個意外的電話，電話是他的老同學，陳興旺打來的。
兩個人高中同班，大學同校，在學生時代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不過，工作之後，兩個人一個在省城江台，一個在青山市下面的瀾滄縣，相隔幾百公里，聯繫也就比較少了。
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會聚上一聚。
「陳處長，你這個大忙人怎麼有時間給我打電話？」
電話一接通，賴長順便問道。
「我再忙也不能忘了老同學啊！」
「我現在在甘西省，回頭給你寄一些甘西省的特產過去。」
陳興旺說道。
「甘西省？」
「你怎麼跑甘西去了？」
賴長順好奇道。
「江北省第十七批援邊幹部，我是其中之一。」
陳興旺解釋道。
「援邊？」
賴長順愣了一下，馬上說道：「那我以後是不是應該叫你陳廳長了？」
「早著呢，援邊就得兩年，回來之後，能不能提，還不好說。」陳興旺回答道。
「這樣嗎？」
「看來政策已經改了，原來只要去了，回來一定能提。」作為組織部的副部長，賴長順也關注過援邊的政策。
「是，政策改了，如果能第十六批去就好了。」
陳興旺嘆了口氣，轉入正題，「對了，我跟你打聽一個人。」
「跟我打聽？」
「瀾滄縣的人？」
賴長順懷疑地問道。
「對。」
「瀾滄縣下面王寨鄉的鄉長，宋思銘。」
對於宋思銘對自己的冒犯，陳興旺耿耿於懷，所以，一下飛機，剛剛安頓好，他就給賴長順打電話了。
「你怎麼問起他了？」
賴長順面色變了變。
要知道，宋思銘的調令就放在他的辦公桌上，對於瀾滄縣委組織部來說，宋思銘絕對是一個極其敏感的人物。
宋思銘當過前市委書記的秘書，又當過現市長的秘書。
就算被下放了，那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稍微聰明一點的人，都會對其敬而遠之。
「我出發去甘西的時候，在機場和他見了一面，他是去機場送朋友，觀其言談，這個人有點過於囂張了。」
陳興旺沒提葉如雲，畢竟，他不能說自己是因為羨慕嫉妒恨，才看不上宋思銘。
必須要從宋思銘本身找問題。
「囂張？」
賴長順和宋思銘並沒有真正接觸過，頂多就是遠遠地見過一次面，話都沒說，但對於囂張這個評價，賴長順可以想像。
「囂張就對了。」
「這個宋思銘可不是一般人。」
「原來當過曾學嶺的專職秘書。」
賴長順介紹起宋思銘的背景。
「曾學嶺？前青山市委書記曾學嶺？」
陳興旺驚訝道。
曾學嶺案，在江北官場絕對算是一個爆炸性新聞，雖然還沒有真正公之於眾，但體制內沒有幾個人不知道這件事。
「對。」
賴長順接著說道：「但宋思銘也是個牛人，曾學嶺進去了，宋思銘這個專職秘書竟然屁事沒有，只是配合紀委調查了三天就出來了。」
「也不是屁事沒有，這不跑到王寨鄉當鄉長了嗎？」
從市委書記的專職秘書，到一鄉之長，這絕對是斷崖式的下跌，陳興旺不免幸災樂禍道。
「宋思銘到王寨鄉當鄉長，還真不是因為曾學嶺。」
賴長順告知陳興旺，「給曾學嶺當秘書的時候，宋思銘只是副科，曾學嶺進去之後，他才提的正科，提正科之後，他先在市委辦當了幾天秘書科的科長，後來又到了政府辦秘書科當科長，成為青山市市長梁秋香的專職秘書。」
「這……」
陳興旺頓時有些發懵，「一個落馬官員的秘書，不降反升，又給市長當起了秘書？」
「確實如此，聽起來是不是有些玄幻？」
賴長順笑道。
「確實有些玄幻，我工作這些年，都沒聽說過類似的事。」
陳興旺喃喃自語。
連續給兩任大領導當專職秘書，這樣的人很少，但不是沒有，可像宋思銘這種落馬官員的專職秘書，還有大領導敢用，真就有些奇怪了。
這也不吉利啊！
「那他怎麼又從市長秘書變成王寨鄉鄉長了？」
想到宋思銘現在的職務，陳興旺隨即問道。
「具體的原因眾說紛紜，但總體就是梁市長的要求比較高，宋思銘沒有達到要求，才被貶到整個青山最窮的鄉，當鄉長，但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賴長順從一上班，就在組織部。
目睹過太多官員的調動，通常，像這種大領導的秘書，被徹底放棄的話，會去老幹部局那種閒散單位。
而一鄉之長，卻是實職中的實職，含金量非常足。
哪怕是最窮鄉的鄉長，那也是鄉長，一級政府的一把手。
所以，賴長順判斷，宋思銘並沒有完全失寵，梁市長把宋思銘放到王寨鄉，說不定還有鍛鍊之意，只要宋思銘幹得好，很可能會東山再起。
「我覺得也簡單。」
陳興旺卻是另一個看法，「我記得上次吃飯的時候，你說過，瀾滄縣有個省級貧困鄉，因為扶貧工作做不好，好幾任鄉長都被免職了，這個省級貧困鄉，應該就是王寨鄉吧？」
「對，就是王寨鄉。」
賴長順回答道。
「所以啊，你們那位市長，大概率是想把宋思銘一擼到底。」
陳興旺言之鑿鑿地說道。
「一擼到底？」
賴長順想了想，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宋思銘具體犯了什麼錯被貶，沒人知道，也許宋思銘犯的錯不能公之於眾，梁市長沒法用這個錯誤處分宋思銘，才把宋思銘放到王寨鄉過渡一下。
「老同學，你知道你為什麼到現在，都還只是正科嗎？」
陳興旺很快又拋出一個問題。
「為什麼？」
賴長順順勢問道。
「因為你不會揣度聖意，你光干自己的工作有什麼用？你得思考領導怎麼想的，摸清領導的真實想法。」
「而現在就有一個機會擺在你面前。」
陳興旺引導賴長順。
「什麼機會？」
賴長順還是沒反應過來。
陳興旺解釋道：「既然市長想把宋思銘一擼到底，那你就幫市長找到把宋思銘一擼到底的理由，這件事辦成了，你就在市長那裡就掛上號了，下一步也就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