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鵬飛一直都在。
常言道,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趙萬里自首之後,趙良友能夠相信的,就只有唯一的兒子趙鵬飛了。
雖然趙鵬飛社會經驗不足,可又有一句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所以,他選擇讓兒子趙鵬飛躲在辦公室的小套間裡,聽他和宋思銘談話,當一個旁觀者。
趙鵬飛全程也確實在認真地聽著,看著,完美地完成了旁觀者的任務。
和父親趙良友一樣,他也覺得宋思銘是帶著真誠來到金山礦業,沒有任何問題。
「宋科長,我這個人說話算話,那兩千萬絕對會給你,不過,這麼多現金,取出來可能有些麻煩,你得稍等一下。」
從小套間裡出來後,趙鵬飛正色對宋思銘說道。
「不不不,我可不是來要這個錢的。」
宋思銘連連擺手,同時解釋道:「就算是沒有我,過兩天拘留期一滿,公安局也會無條件放你出來,我之所以幫你逃出來,主要為了爭取這次見面的機會,沒這件事,我想趙總大概率不會見我。」
「這倒是。」
旁邊的趙良友微微點頭。
宋思銘幫趙鵬飛逃跑,他實在是看不懂,這才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與宋思銘見面。
正像宋思銘說的,沒有這件事,他根本不可能見宋思銘。
「我需要錢,也想從趙總這裡拿到錢,但我得讓趙總這個錢花得值。」
宋思銘進而對趙良友說道。
「那你說說,怎麼讓我花得值?」
趙良友問道。
「趙總現在面臨的主要問題有兩個,一個是令尊自首,一個是金山礦業搬遷。」宋思銘分析道。
「這兩個也算不上什麼問題。」
「我父親,我會給他申請取保候審,然後是保外就醫,受苦還是會受苦,但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至於金山礦業的搬遷,我已經組織召開了村民大會,趙家村全體村民,一致同意金山礦業搬遷,政府給什麼搬遷條件,我們都接受。」
趙良友旋即就把他這邊的規劃,全數告訴了宋思銘。
宋思銘卻搖搖頭,「趙總,你想得太簡單了。」
「簡單?」
「怎麼簡單了?」
趙良友不由得皺起眉頭。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自首和同意搬遷,應該都是令尊的主意,他認為這樣就可以保住其他人,保住金山礦業,這說明,他對他的對手,一點都不了解。」
宋思銘煞有介事地說道。
「你再說明白點。」
趙良友眉頭皺得更緊。
「這麼跟你說吧,梁市長是一個要麼不干,要干就干到底的人,她可以接受投降,但只投降到這個地步,她是不會接受的。」
宋思銘對趙良友說道。
「不會接受?」
「她還想怎麼樣?」
趙良友怒氣值瞬間飆升。
他覺得,他們老趙家已經做出了最大程度的讓步。
「還想怎麼樣?」
「我現在已經不被他信任了,但是,我可以幫著你分析。」
「首先是令尊那邊,你想像中的取保候審,保外就醫,都不會存在,哪怕是找不到更多的證據,單憑令尊自首的那些罪狀,法院也會讓他在監獄裡待夠十年。」
宋思銘嚇唬趙良友。
「在監獄裡待夠十年?」
趙良友不淡定了,旁邊的趙鵬飛更不淡定。
趙萬里已經七十多歲了,再十年就是八十多歲,考慮到監獄裡的條件,恐怕都熬不到八十多歲。
「還有沒有王法了?」
「取保候審和保外就醫是國家的政策,憑什麼不執行?」
趙良友黑著臉說道。
「國家的政策靠地方執行,而地方的司法機構,公安局,法院,檢察院,又受地方政府領導,而梁市長恰恰是青山市政府的一把手,還用我說得更明白嗎?」
宋思銘不得不給趙家父子普及基礎知識。
趙良友和趙鵬飛聽完,臉更黑了。
「還有就是金山礦業。」
宋思銘再接再厲,談及趙良友的另一個命門,他說道:「你以為金山礦業老老實實搬遷就完事了?梁市長的意思,是要對金山礦業進行股份制改革。」
「股份制改革?」
趙良友心頭一顫。
「對,就是股份制改革。」
宋思銘講解道:「梁市長不止一次在內部會議上說,像金山礦業這種規模的企業,不能被壞分子主導,否則,就算搬遷了,也會產生新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政府入股,成為金山礦業的大股東,繼而更換金山礦業的領導層。」
「這不是明搶嗎?」
「她就不怕引發群體性事件?」
趙良友忍不住發問。
「群體性事件?」
宋思銘笑了,「群體性事件得有群體,你覺得趙家村的村民,真會反對股份制改革?」
「這……」
宋思銘這個問題,直接把趙良友問住了。
金山礦業是集體企業,村辦企業,理論上,金山礦業確實屬於全體村民所有,可事實卻並不是這麼回事。
這麼多年,先是他爹趙萬里,再是他,牢牢掌握著金山礦業的管理權。
金山礦業到底賺了多少錢,只有他們父子知道,而在分紅的時候,就更不透明了,基本是他們父子想分多少就分多少。
別看村民們不說,但心中早已不滿。
今天,在村委會門口鬧事,甚至連大房的長輩跟著一起鬧就是最好的證明,大家都認為他們父子多吃多占,而自己吃了大虧。
因此,一旦政府對金山礦業啟動股份制改革,百分之九十九的村民,都會舉雙手贊成。
畢竟,股份制改革之後,一切就都透明了。
沒人能多吃多占。
而村民們都同意的話,哪怕他是董事長,總經理,也沒有機會反對。
村辦企業,村民人人平等,董事長,總經理,最後投票的時候,也只是一票,跟普通村民沒有任何區別。
一想到這,趙良友的冷汗都下來了。
父親之所以自首,就是為了保住他,保住他對金山礦業的絕對控制權,但梁秋香卻想剝奪他的控制權。
那父親不是白犧牲了?
所謂的投降輸一半計劃,到最後豈不是輸了一個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