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陽人熱情厚道,又是老相識,晚飯必須有酒,陸凡也沒跟操老一家客氣,大家邊吃邊聊,暢想「棺材」大業。
陸凡去上茅房的時候,操天馬趕忙跟著出去,低聲說:「凡哥,最近樂學智沒在廠里露面,估計是看那個『髒病』去了,我又收集了一些證據。現在污油泥處理廠把周邊幾個縣區的生意都壟斷了,這個狗日的真的是日進斗金、富得流油,一天幾十萬的賺。」
「天馬,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露任何馬腳,儘量收集視頻證據,尤其是運到污油泥處理廠的『好油』。」
「凡哥,你放心吧,我都盯了他兩年了,這玩意真賺錢,要是能把污油泥處理廠搞到手就好了!」
陸凡說道:「你想啥呢,這種廠子靠關係賺錢,就算給你也無濟於事,你得想想,為啥周邊縣區就開這一個污油泥處理廠?」
「哎,確實讓人眼紅,干一兩年這輩子都不愁吃喝了!」
「天馬,你現在咋樣?」
「還行,養七八個油罐車,四輛給樂學智送油,四輛干點『私活』,一年能弄幾十個。」
「你還年輕,得找個正經營生干,『販油』不是長久之計,栽進去一次,一夜能把你打回解放前。」
「哎,凡哥,我也想,實在沒個好乾的。」
喝完酒後,陸凡返回鄉政府,和蘇小易徹夜長談。
「小易,資金上有問題嗎?」
「凡哥,放心吧,湊一湊幾百萬肯定能拿出來,再說合作社不是一次性投資,咱們還在賺錢,肯定能續的上。」
「讓你幹這個合作社,是想有人把頭撐起來,放眼柏樹灣沒人有這個實力和能力,這次就算幫我的忙。」
「凡哥,這話就見外了,我這點身家都是你給的,再說你讓我乾的是正事,你還別說,這段時間我認真了解了這個行當,搞好了真能賺大錢。」
「確實如此,我不可能讓你白往進砸錢,只要把優質柏木、技術、純手工打造這三個名頭宣傳出去,大有可為。本來柏樹灣的棺材就出名,一直供不應求,只是量少而已。等棺材鋪子開起來,鄉政府會下大力氣治理,絕對不會讓一塊料子被偷運出去。」
蘇小易說道:「現在一口好棺材連料帶工,沒有兩三萬下不來,還得搭人情、擔驚受怕,到時候咱們送貨上門,賣3—4萬不為過,一年賣上1000口棺材,那就是三四千萬,甚至有可能更多。凡哥,絕對有有搞頭,有得賺!」
陸凡笑道:「只要你有信心就好,不過萬事開頭難,把廠子建起來才是重點。而且這個項目還要帶動村民致富,伐木工人、運輸、學等徒等必須是柏樹灣人來做,林戶要入股,最好讓操老也入股,他在匠人中有威望,總之要最大化帶動村民增收、致富。」
「凡哥,我知道該怎麼做。」
「嗯,這段時間你跟著林場場長李逸風跑手續,你儘快和林戶談,物色加工場地,有什麼問題你及時告訴我。」
吃過早飯後,陸凡帶著李言昕和蘇小易去了向陽村,先不說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最起碼任期內全鄉13個行政村得跑一遍,貧困戶和產業戶得跑一遍,上訪戶得跑一遍。
到了向陽村,走進村口第一家院子,看到一個老頭在劈柴,他老伴傻傻呆呆的坐在門口曬太陽。
「大爺,劈柴呢?」
老頭停下手中的活,湊過來問道:「你們是鄉里的幹部?」
李言昕介紹道:「這是咱柏樹灣鄉黨委陸書記!」
「啊?你就是那個娃娃書記?」
陸凡笑道:「大爺,我是年輕,但不影響服務大家,您光景過得怎麼樣?還種地嗎?需要鄉政府解決什麼問題嗎?」
「哎,不種地吃啥?」老頭嘆了口氣說:「兒子在外面攬工,兒媳婦跟人跑了,老婆子痴呆,活一天算一天!陸書記,我還真有問題要反映,你看我家這個爛包樣子,就不能『吃低保』嗎?」
看這情況確實窮,陸凡有些詫異,向陽村還有比這更窮的?
按國家低保政策規定是應保盡保,但是資金由地方財政支出,寧陽財政支出不了那麼多資金,所以就規定了名額限制,向陽村是個行政村,少說也要十幾個低保名額。
「陸書記,不是我告狀,我們村的低保都讓書記親戚和三朋四友『吃』了,我就前幾年吃了一年。說是輪著吃,我估計趕我死都輪不上一次了!」
陸凡說道:「大爺,這個事我記下了,我了解一下,如果真的有人徇私舞弊,拿低保當人情,我一定管到底!」
「哎,我要是有辦法,也不會跟你張這個嘴,實在下不了苦了,一年到頭就靠打那點糧賣錢,老婆子還得吃藥保命,受苦人『恓惶』呀!」
這家的情況確實讓人看不下去,陸凡問道:「大爺,您兒子在外面打工,一年也賺不了多少錢,何不讓他回家創業?還能照顧你們老兩口。今年鄉里會大力扶持養羊、大棚、種藥材,只要能吃苦肯定比打工強。」
老頭嘆氣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懂,說是給補助,都是哄人的。再說,幹啥不要錢?家裡連一千塊錢都湊不出來,連個羊羔都買不來。還有,萬一賠了咋辦?那不是把命要了?」
老年人思想保守,跟他說不懂,陸凡說道:「大爺,我給您留個電話號碼,您兒子回來讓他給我打電話,鄉政府一定會解決你們的後顧之憂。」說完,掏出二百塊錢硬塞給了老頭。
陸凡走後,老頭拿著二百塊錢,流下了兩行熱淚。
來到第二家,這家是老頭拄著拐杖,老伴在院子裡忙活,還有個七八歲的孩子在玩耍。
自我介紹後,老頭顯得有些拘謹,趕忙招呼老伴倒水招呼客人,鄉政府書記對他們來說就是父母官。
陸凡笑道:「大爺、大娘,不用忙活了,我們就是了解一下情況,這是你們的孫子吧?孩子爸媽下地去了?」
大爺說道:「這會沒啥活了,我兒子、兒媳婦都在外地打工,估計就這兩天回來,娃娃能見他大他媽了。」
看到羊圈裡有十來只羊,陸凡興致勃勃的看了會,問道:「大爺,你這羊養的不賴,那幾個『羯則』快能殺了吧?」
大爺笑道:「陸書記,打算等兒子回來殺,咱們柏樹灣的羊不愁賣,城裡的親戚已經定下了。」
「大爺,你最多養過多少羊?」
「前幾年做多攔過一百多隻,這兩年跑不動了,就在家餵十來個,過年賣一些,自家也殺的吃一隻。」
「大爺,您是老養殖戶,您說,養羊能賺錢嗎?」
「肯定能呀,只要『伺應』好了,羔子少死上幾個,等規模上去了,肯定能賺錢。」
「鄉政府今年大力扶持養羊,你家有技術,不如讓兒子回來干,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多好。現在的政策是,養羊100隻以上,每隻羊可得補貼 100元;200隻以上,政府補貼5萬塊;400隻以上,每隻羊能補500元!」
「哎,政策是好政策,但補助都是有辦事人拿的,我們邊都沾不到。再說,想養一百隻羊,還不得十幾二十萬?還要建圈,買設備,不是件容易事?」
「大爺,設施養殖也有補貼,包括建圈和買設備。我是鄉政府書記,我說能補就能補,只要你敢幹,給你說的這些補助就照我說。如果做不到,你拿高音喇叭在鄉政府門口罵我!」
「陸書記,我肯定相信你,幾年前你在柏樹灣林場上過班吧?老操經常說你好話。你讓我考慮考慮,等兒子回來了再商量一下,要是決定干少不了麻煩你。」
陸凡笑道:「我巴不得你們來麻煩我,只要對大家有好處,我想方設法解決。」
到了第三家,剛表明身份,這家大娘就哭天抹淚的,請書記給她伸冤,可一時半會又說不清楚。
等她老伴回來後,陸凡才了解到事情的原委。
幾年前,村里因村內道路的擴寬和硬化,占了他家兩畝多的玉米地,將他們家的莊稼毀掉開路。
可書記卻不認這個帳,說他家承包的地是村集體的,而且開春就在喇叭上多次提醒村民,承包的地有新安排,不得耕種,否則後果自負,村委會堅決不予賠償。
陸凡向其保證,這件事鄉政府管到底,該賠的一定賠。
當天,陸凡跑了八九家,每到一戶都做大家的思想工作,鼓勵外出務工人員回鄉創業,耐心的宣傳產業扶持政策,跟群眾打成一片。
到了周末,陸凡覺得回去也沒事,就繼續下鄉。三四天時間,跑了兩個村子。
陸凡很清楚,走下田埂「腳沾泥土」,從群眾口中獲取「萬千氣象」的一手資料,到群眾家中揭揭鍋蓋,到田間地頭拉拉家常、問問情況,虛心聽取群眾的見解與訴求,深入掌握調查研究的「一手資料」,把基層真實的情況摸清摸准,才能拿真招、出硬招、見實效,為後續全鄉發展提供依據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