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正在對進組的最後一名人員進行人事討論。
而坐在梁康年對面的,正是漢東第三巡視工作組的副組長高盛。
討論的內容就是李東。
只不過,高盛此刻提出了相反意見,「梁組長,我覺得李東同志並不適合這份工作。」
「一來,太年輕,經驗不足。」
「二來,太冒進,意氣用事。」
「三來,太大膽,不計後果。」
「不是我對年輕同志有偏見,而是進組的這些同志,無一不是在各個系統奮戰多年的優秀戰士,老黨員。」
「貿然讓李東這樣的年輕同志加入,我擔心他很難得到其他同志的支持和認可,沒辦法快速開展工作。」
梁康年沒有立刻表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高盛同志,恐怕你還有第四點想法吧?」
「沒關係,說出來,我也想聽聽看。」
干紀檢工作的人都是直脾氣,高盛也不客氣,「沒錯,第四點想法,就是我對李東的個人能力並不認可。」
「這個人太招搖,好大喜功。」
「能力肯定是有,但是性格壓不住能力。」
「貪功冒進,拿性命當兒戲,如今只是運氣好而已,但運氣不會一直眷顧他。」
「萬一李東真在工作當中出了什麼狀況,很有可能會傷及自己,進而破壞我們全組的工作計劃。」
梁康年點頭,「還有什麼其他想法,一併說出來。」
高盛苦笑,「梁組長,您讓我說,那我可就全說了。」
「除了以上,我還有兩點擔心。」
「首先,李東本來就是天州本地重點的宣傳對象,再加上這次在省城擊斃持槍悍匪,可以說是人盡皆知,名頭不小。」
「做我們巡視組工作,首要的一條就是工作內容保密。」
「現如今,李東的關注度這麼高,他進組之後能幫助我們開展工作麼?」
「而且天州這邊的陣仗您也看見了,想必天州警隊必然對李東另有任用。」
「如果我們把他吸納進組,就勢必要讓他捨棄原有的工作安排。」
「大好的前程擺在腳下,他會輕易放棄麼?」
「其次,李東的身份我們都清楚。」
「李東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離不開她身後那個女孩子的影響力。」
「雖然我暫時不知道,這個女孩子到底想幹嘛,又為什麼要隱瞞這段婚姻關係。」
「但是宋晨峰同志,很可能要去省政法委工作。」
「如果我們吸納他的女婿進組,會不會讓人懷疑我們別有動機?」
「會不會有人說,我們成了某些人的爪牙,我們在替某些人排除異己?」
「想法暫時就這些,我不是對李東個人有偏見,我只是就事論事。」
「我承認,他是一名很優秀的警員,但我覺得他並不適合我們巡視組的複雜工作環境。」
梁康年點頭,逐步分析道:「很好,組內就是需要你這樣敢於說話的同志,就是需要聽見真實的聲音,聽見不同的聲音。」
「坦白說,你的這些顧慮我也都有,我們來分析一下。」
「首先說第一點,年輕。」
「我覺得年輕不是李東的短處,恰恰是他的優勢。」
「我們也不是第一次下組工作,為什麼每次下組都不能深切有效地根治這些頑疾?」
「我們在的時候,風聲鶴唳,等我們走後,歌舞昇平。」
「就是因為我們帶著原有的思維定式,用固有的工作習慣在展開工作。」
「不光我們自己,就連其他同志,也摸清了我們的脈搏,找准了我們的工作方向!」
「我們看見的,都是別人想讓我們看見的,可以讓我們看見的。」
「如此一來,我們還在怎麼完成組織交給我們的任務?」
「我們需要李東這樣的年輕血液充實進來,用他的不合常規,用他的貪功冒進,用他的意氣用事,甚至用他的魯莽行事。」
「來打破其他同志對我們的思維定式!」
「畢竟我們自己想不到的,別人同樣也想不到。」
「其次,你說的能力。」
「李東同志很年輕,不是一個好棋手。」
「但我們需要的一個好棋手麼?不是!」
「我們需要打亂天州的這盤棋,而李東的亂棋、臭棋,恰恰就是打亂對手布局的最直接手段!」
「如此一來,才能為我們在天州的工作打開局面。」
「風險肯定是有,但我覺得這個風險是可以承擔的,我個人也願意承擔。」
「至於李東的關注度和背景。」
「先說關注度,我覺著社會對李東的關注度,恰恰就是他最好的保護色。」
「你想想看,連你都覺得,李東這麼出風頭的傢伙,不應該,不可能,也不可以成為我們工作組的一員。」
「別人能想到嗎?」
「當然了,我也只是把他當作一支奇兵。」
「能成最好,不成也無所謂。」
「就算他身份曝光,用他來吸引一下別人的關注,為我們其他同志打掩護嘛,這也是好的。」
「再說背景。」
「我承認,李東這位同志,背景確實有些複雜。」
「但我們就因為他是省里某位領導同志的女婿,就懷疑他的政治素養,懷疑他對黨的忠誠,給他貼上某某人的標籤?」
「這對他是不公平的,戴著這樣的有色眼鏡,我們也很難展開工作。」
「高盛同志,這樣的思想要不得!」
高盛點頭,「梁組長,最後一點擔心確實是我多慮了,我接受批評。」
「至於其他,您說的有道理,我收回我的看法。」
「對於李東進組的事,我個人保留意見。」
「您說的沒錯,讓李東進組確實有風險,這個風險我願意和梁組長一併承擔!」
梁康年笑了笑,「咱們在這討論這些,還言之過早。」
「剛才你也說了,天州警隊對李東同志怕是另有任命。」
「就算我們想拉他進組,人家還未必願意呢。」
「再加上他是宋書記的女婿,大好前程擺在腳下,只要路子不走偏不走錯,連我都說不準他的將來。」
「放著金光大道不走,改走我們這樣一條崎嶇小路?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談。」
高盛嚴肅道:「既然他是一名共產黨員,就不能怕苦怕累。」
「難不成他在電視上說的,都只是喊口號?」
「要真是這樣,我第一個從他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