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就是查案，好端端的提起這個幹嘛？
姜海潮的個人資料擺在這裡，他李東的個人資料也擺在這裡。
紙面上就能看見的東西，有必要當面詢問嗎？
很顯然，這位寧組長是在拋磚引玉！
李東沉默片刻，坦然說道：「沒錯，我跟姜海潮是警校同學。」
寧啟繼續問，「我去警校做過調查，姜海潮跟你都是本屆優秀畢業生。」
「本來應該由你作為優秀畢業生的代表，在領導同志面前進行結業陳詞。」
「但是上台之前，卻被姜海潮臨時替換。」
「有這回事麼？」
李東點頭，「有這回事。」
寧啟也不避諱，「我查過你們在學校的成績檔案，單從紙面成績來說，你確實要比姜海潮優秀很多。」
「而姜海潮作為領導親屬，卻堂而皇之的把這個機會拿走，你有沒有覺著不公平？」
李東聽懂了，這位寧組長，這是想把他對姜海潮的指控，轉為兩人之間私怨啊！
如果說之前只是猜測，那麼眼下這個問題，則是落實了這個猜測。
看似問題簡單，實際是想把他推進火坑！
如果他說不公平，那麼很顯然。
他跟姜海潮之間有私怨，這次站出來對姜海潮進行指控，難免有公報私仇的嫌疑。
而姜海潮呢，對他非法刑訊這件事，就可以從違法亂紀的層面，降到公器私用。
雖然同樣都是違法違紀，但是性質就相差很多。
前者是公然違紀，後者則是事出有因。
但如果他說公平，這個答案顯然所有人都不會相信。
如果真的這麼說了，就會在調查組的面前留下一個滑而不實的印象。
那麼他對姜海潮的指控，同樣會被大打折扣！
不愧是領導同志，提問水平就是高！
簡單的一句提問，直接將他推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在場都是老狐狸，李東能想到的，別人也能想到。
尤其是坐在首位的蔣正偉，這次過來原本就是替李東保駕護航。
只不過看見李東的沉著反應，他又臨時改變了主意。
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想要看看，李東如何應付眼下這關。
想到這裡，蔣正偉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
有了蔣正偉如此表態，調查組全體沉默下來，氣氛詭異。
楊權微微皺眉。
寧啟有怨氣，他早就猜到了。
只不過他沒想到，好歹也是派駐市局的領導同志。
竟然會在如此場合，對一個剛剛參加工作的實習警員公然發難！
礙於身份，楊權肯定是沒辦法出面幫忙。
所以寧啟這關，除了李東自己，今天怕是沒人能幫他了！
過了。
姜海潮事件徹底定性，他李東乘風而上。
不過？
就算姜海潮真被法辦，他李東在組織領導面前留下的印象，也會降至谷底！
寧啟突兀道：「李警官，剛才的問題無關案情。」
「只是我個人的一點好奇，你有權不回答。」
知道李東來頭不小，寧啟也沒趕盡殺絕。
而且蔣正偉在場，他也要注意一下分寸。
寧啟想要的，只是殺一殺李東的威風，替紀檢監察組找回一點面子而已。
如果李東知難而退，別那麼鋒芒畢露，他可以手下留情！
楊權輕咳一聲，用眼神暗示李東暫避鋒芒。
李東可不是逆來順受的脾氣，對於楊權的提醒全然當做沒看見，不卑不亢的問道：「寧組長，能說實話嗎？」
寧啟似乎感覺到了李東語氣中的鋒芒，敲了敲桌面，「當然，我們想聽的就是實話。」
李東笑了笑，「經常有人抱怨。」
「說某些機關的錄用，不以才取仕，任人唯親，嘴裡嚷嚷著不公平。」
「可一旦把這個不公平的機會擺在他們的面前，這些人照樣削尖了腦袋往裡擠。」
「所謂的不公平，只是沒本事的人一句牢騷話而已。」
「這個世界，哪有什麼公平不公平？」
「優勝劣汰，物競天擇。」
「沒本事，又不走歪門邪道，自然會被這個生存法則淘汰。」
「由誰做結業陳詞，領導有領導的考量，沒必要以個人的角度做揣摩。」
「把我拿下來，肯定是姜海潮某些方面比我更加合適這個位置。」
「抱怨沒有用，嚷嚷著不公平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與其怨天尤人，不如發奮圖強。」
「爭取下一次機會擺在面前的時候，不要被人拿下來！」
「寧組長，您說是這個道理麼？」
隨著李東話音落下，室內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似乎沒人能想到，李東會用如此方式進行對答。
什麼公平不公平？
人家根本就不接這個話茬，而是從人性的角度進行剖析。
沒本事的人才會說不公平。
有本事的人，會抓住一切機會扳平劣勢！
隻字不提其他，壓根就不給你上升到私人恩怨的機會！
除了寧啟，在場的所有領導全都面帶欣賞。
蔣正偉不用說，眼底更是爆發出一抹精光。
女兒眼光不錯，這個李東確實是塊好材料！
蔣正偉甚至覺著，找區委組織部出面，未免有些過於保守了。
乾脆，就直接讓李東來市委組織部工作算了！
寧啟笑了笑，「口才不錯，可你還是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蔣正偉不再任由寧啟發難，正準備開口。
沒想到李東卻接話了，「其實這個問題，根本不用我來回答，寧組長應該比我更加知道答案。」
寧啟反問，「哦，怎麼說？」
李東鋒芒畢露道：「林重同志，作為派駐市局的紀檢監察組組長，兢兢業業這麼多年。」
「卻在調查組下來之前被上級召回，臨時換成寧組長主持工作。」
「對林重同志來說，這公平麼？」
「我覺著，肯定是寧組長在某些方面，比林組長更加適合這個位置。」
「寧組長，您覺著我說的對麼？」
屋內再次鴉雀無聲，沒人能想到，李東竟然又將寧啟的反問題拋了回去。
不是口才的問題，而是膽色！
如果說之前只是見招拆招，那現在可就是還擊了，而且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什麼公平不公平？
你寧啟在調查組下來之前擠掉了林重的位置，甚至連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都不給，這公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