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點。
沈楚楚剛到單位，就接到了市公安局的人事科科長電話，得知自己要被借調到中紀委駐東江調查組。
對此，沈楚楚並不感到意外。
因為，林毅昨晚已經給她打了電話，特地安頓了這件事情，並且給她提供了一系列關於高氏兄弟犯罪的線索和證據。
沈楚楚帶著這些線索和證據，前往市委招待所，找侯天明報到。
而林毅則是帶著昨晚收拾好的行李，打車前往火車站。
雖然東江距離京城不遠，但肖遠決定和林毅一同乘火車前往京城。
兩人到了火車站後，乘坐了一輛K打頭列車的軟臥包廂。
08年，國內高速鐵路里程為2,866公里，雲山要等到8月1號以後才能通高鐵。
林毅和肖遠在京城西站下車後，雲山駐京辦的人特地開車前來接車。
駐京辦是一個很特殊的單位，是各省市在京城設立的特殊機構，方便領導來京辦事，負責人的級別不高，但要麼是領導的心腹，要麼是八面玲瓏的角色，以後的發展普遍不差。
10年以後，上面專門發文整治各地駐京辦亂象的問題，只保留省和副省級城市的駐京辦。
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各地級市、地區、盟、州，統一變成了駐京聯絡處，但需省級政府核准。
至於縣一級和很多企業，則是以服務中心、聯絡處、會館等形式，間接地存在。
這也是京城高端餐飲和星級酒店價格，始終高居不下的一個原因。
林毅和肖遠下車後，還沒走出火車站出口，肖遠的手機響了。
肖遠拿出手機一看，發現是一個十分特殊的手機號。
手機號9個9的豹子號。
2023年，有個尾號6個9的手機號拍賣了2000多萬。
而這個9個9的號碼，則成為了歷史。
因為，他的主人是趙家公子趙天命！
「看來傅哥的擔憂是有道理的，趙家人對東江和雲山的事情十分上心。」
肖遠看到趙天命的來電後，忍不住感慨。
林毅一怔，問道：「肖哥，趙家人的電話？」
「嗯，趙家公子趙天命。」
肖遠點了點頭。
然後，他想了想，還是接通了電話：「喂，哪位？」
「小遠，我是你天命哥。」
趙天命故意和肖遠套近乎，然後直奔主題道：「我聽說，你今天到京城出差。我們好久沒見了，我安排個地方，晚上聚一聚。」
「趙總，聚一聚沒問題，但我來安排地方。」
肖遠沉吟了一下說道。
他知道，趙天命突然找自己，一定是因為東江和雲山的事情，但還是決定和趙天命見一面，看看趙天命乃至趙家是什麼意思。
趙天命笑著說道：「小遠，你回京城，我是東道主，理應我做東，怎麼能讓你安排地方呢？」
「趙總什麼時候是京城的東道主了？我怎麼不知道？」
肖遠故作好奇。
趙天命的笑容頓時尬住了！
一來，肖遠的話，在提醒趙天命：趙家老爺子雖然身居高位，但不是四九城的王，頂多算個王爺！
二來，肖遠的話，等於表明了態度，我和你不熟！
「好吧，那你安排好地方，給我發信息。」
短暫的尷尬過後，趙天命沒再堅持自己定地方，語氣變得十分陰沉。
肖遠沒回話，直接掛了電話。
「小毅，我們先去部委辦事，晚上喊上詩夢他們幾個聚一下。」
肖遠收起手機，對林毅說道。
「好的，肖哥。」
林毅點頭，心中卻是納悶：肖哥剛才不是和趙家公子約好了晚上見面麼？怎麼又要和徐詩夢等人聚？
肖遠安排的吃飯地點就在雲山駐京辦，是一座上了年代的四合院，裡面進行了改造，有辦公室、會議室和餐廳。
說是餐廳，實際上是一個占地面積大約八十平米的房間，裡面有休息區，擺著一張八仙桌，放著各種盆景，環境不亞於高端餐廳的包廂。
通常，雲山市的領導到京城辦事，都會在這間包廂宴請客人。
因為，向上面匯報的時候，可以說吃的內部食堂，費用問題也相對好解決。
下午六點。
林毅和肖遠來到包廂，在休息區等待。
兩人屁股還沒坐熱，一名男子步入了包廂。
趙天命。
林毅一眼便認出了男子。
上一世，肖遠案引發震驚全國的反腐風暴，陳光明、高龍等人都被捲入其中。
趙天命逃到國外，躲過一劫。
幾年後，趙天命回國，沒過多久，趙家倒台，趙天命去監獄踩縫紉機了。
趙天命留著發哥在賭神那部影片裡經典的大背頭，穿著一件紫色的襯衣，看上去氣度不凡。
「小遠，好久不見。」
趙天命進入包廂後，目光投向肖遠。
至於林毅……
則被他當成了空氣！
「趙總好。」
肖遠不動聲色回應，並沒有起身迎接。
趙天命也不在意，他趁服務員泡茶的時間，逕自坐在肖遠對面的沙發上。
而後，等服務員離開後，趙天命翹起二郎腿，打量了一番包廂，再次主動開口道：「小遠，這裡的環境還行，但比起頂級會所，還是不夠上檔次。」
「頂級會所，那是趙總去的地方。」
肖遠意有所指。
趙天命也不介意，淡淡一笑道：「小遠，你這話不對。現在，美國金融危機，拖累全球經濟，我們需要提振消費。你不消費，我不消費，國家哪有錢搞經濟建設？」
「呵呵。」
肖遠不屑一笑，不予評價。
肖遠的態度，終於讓趙天命有些不爽了，他第一次將目光投向林毅，冷冷道：
「你這個小同志，是怎麼當秘書的？我跟你領導聊天，你都不知道迴避嗎？」
沒有回答。
林毅將趙天命的話當成放屁，而是將目光投向肖遠。
肖遠皺眉看著趙天命：「小毅是我弟弟，不需要迴避。」
「既然小遠你不介意，那我沒意見。」
趙天命微微皺眉。
雖然他不知道，肖遠為什麼讓林毅留下來，但他認為弟弟兩個字，就是笑話。
他和陳光明一樣，認為林毅是肖遠手中的一把刀！
肖遠沒有接話，而是等待趙天命主動開口，說明來意。
果不其然，趙天命戰術性地喝了一口水後，便忍不住率先開口道：「肖遠，我今天約你，除了聚一下之外，也是想跟你聊聊東江的事情。」
「難道趙總在東江也有業務？」
肖遠饒有興趣地問。
嗯？
趙天命瞳孔陡然收縮，然後笑著搖搖頭，道：「那倒沒有，只是有兩個朋友。一個是東江省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陳光明，一個是龍江集團董事局主席高龍！」
話音落下，趙天命死死地盯著肖遠，想看看肖遠的反應。
他提到這兩個人，而且表明兩人是自己的朋友，那今天來找肖遠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然而——
讓趙天命失望的是，肖遠的表情像是平靜的湖面，毫無波瀾。
「小遠，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雲山那個市委副書記吳志強，簡直狗膽包天，竟敢謀害你！」
趙天命先是痛斥了一番吳志強，然後話鋒一轉道：「不過，小遠，你可能誤會陳光明了。你的事情和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他也不知情，完全是那個吳志強自己玩火！你都不知道，他跟我打電話的時候，足足罵了那個吳志強十分鐘！」
「是嗎？」
「千真萬確！」
趙天命信誓旦旦地點頭，然後又繼續說道：「還有那個高龍的弟弟高虎，好好的一個合法商人，結果沒有擦亮眼睛，招了一群惡棍手下。高龍跟我講，龍盛集團搜出的槍枝刀具，都是高虎那些手下私藏的，和高虎沒有任何關係！」
說到這裡，趙天命再次戰術性地喝了一口茶水，同時繼續觀察肖遠。
如果說他第一段話只是暗示的話，那麼剛才的話，已經挑明了！
第一，陳光明和肖遠案沒關係，趙家會保陳光明。
第二，高虎是我朋友的弟弟，我要撈出來！
然而——
不等肖遠表態，林毅就聽不下去了，直接懟道：「過去這些年，高虎組織社會閒散人員尋釁滋事，聚眾鬥毆，不止一次把人打死、打殘，他做生意後，為了爭奪煤礦開採權，槍殺南方商人，甚至指使人強暴原雲山市公安局副局長侯天明的女兒致死，怎麼就成合法商人了？！」
「大人說話，小孩插-什麼嘴？」
趙天命眉頭一挑，冷冷地盯著林毅。
他是高高在上的趙家公子，林毅什麼檔次，也配跟他說話？
仿佛為了回應趙天命似的，肖遠冷冷道：「趙天命，我再重申一遍，小毅是我弟弟！他的話，可以代表我的意見！」
「是麼？」
再次聽到肖遠的話，察覺到肖遠的怒意，趙天命狐疑地看了肖遠幾秒鐘。
而後，他再次將目光投向林毅，咄咄逼人地問道：「小同志，那你是什麼意思？」
「高氏兄弟，罪惡滔天，人神共憤，不死不足以平民憤！」
林毅毫不畏懼地迎上趙天命的目光，冷聲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