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六章大玉之幸事

  「那時候多難啊。【記住本站域名】」

  白衣女子說到這句華的時候,眼神都變得有些飄忽起來。

  辛言缺點了點頭,只因為這幾個字,他這樣大大咧咧的人心情也一下子就低落了。

  最艱難的那段時期,其實並沒有過去多久。

  他們的父親謝憐帶著一家人在偏野之地艱難求生的時候,辛言缺還未出生,但白衣女子卻已經體會到了。

  他們的父親從一個窮苦人,直接被人推上了皇帝的寶座。

  然後就變成了一個任人擺布的傀儡,穿著明黃色的龍袍,做這世上最漂亮的提線木偶,其中滋味只有他們一家人懂。

  他們見識到了那些權臣的手段,也見識到了歌陵城的血雨腥風。

  後來的大哥謝拂為為何要對其他皇族的人下手那麼狠?因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最想弄死他們一家的,恰恰就是那一脈的皇族。

  為了保護辛言缺和白衣女子,謝拂為窮盡心思。

  「如今大哥去雲遊了,說是雲遊,還不是想盡最後一分力,看看婁樊到底有多強。」

  白衣女子低聲說道:「大哥為這個家,為這個中原......」

  說到這,她已經有些說不下去。

  「所以小葉子得什麼都是理所當然!」

  辛言缺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白衣女子嗯了一聲。

  辛言缺道:「姐,你去吧,家裡的事不用擔心,照顧好小葉子。」

  白衣女子起身道:「我回來就是和你道個別,這次去雲州大概又要許久不能回來

  ,又要許久和你不能見面......」

  說著話她張開雙臂:「來,抱抱。」

  辛言缺搖頭:「我不。」

  白衣女子一皺眉,辛言缺立刻就湊了過去。

  白衣女子抱了他一下,然後伸手在他腦袋上使勁兒的胡亂揉了好一會兒,把辛言缺那原本很規矩的髮型,揉的好像雞窩一樣。

  完後她就大笑著走了。

  辛言缺一邊用手順著亂糟糟的頭髮,一邊嘀嘀咕咕的說道:「真不公平,我努力來努力去,還是打不過你。」

  白衣女子回頭:「我比你年紀大,到我走不動路的時候你再來打......」

  辛言缺:「我背你。」

  白衣女子一怔,然後笑起來。

  如春風明媚。

  「大哥看起來冷酷無情,可那只是看起來,他若不那樣的話,也保不住咱家。」

  白衣女子指了指心口:「咱們家的每個人心裡其實都有一株花。」

  她又指了指天空:「向陽而生。」

  辛言缺使勁兒點頭。

  白衣女子走了,這次離開真的會很久很久才會回來,姐弟倆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但辛言缺並沒有一直送她。

  他怕自己會哭。

  朕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能哭?

  往小了說,他們這些年的掙扎和努力是為了這個家,往大了說,他們這些年的拼命和博弈是為了整個中原。

  心有花木,向陽而生。

  他們心中的花木,是彼此,是小葉子,也是萬萬千千的中原百姓。

  所以辛言缺知道姐姐說錯了,他

  們兄妹三個不是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株花,而是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大片花園。

  地牢。

  林葉握著毛筆在紙上沙沙的寫著字,他並不會把宗政世全的每一句話都一字不落的寫下來,只寫其中最關鍵的點。

  此時的宗政世全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機器人,林葉問的快他答的也快,這牢房裡仿佛只剩下兩個人的對話聲。

  但自始至終,那位低低誦經的大和尚一刻都沒有停。

  整整兩個時辰,林葉終於停筆。

  他不再問,不是沒有問題了,而是因為他知道這樣的消耗對於宗政世全來說有些劇烈。

  如果不讓宗政世全休息一會兒的話,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心神耗盡而死。

  如果是兩個人閒聊,別說聊兩個時辰,就算是聊上一天一夜當然也不會累死。

  可宗政世全現在不是自主的在聊天,他是被大和尚控制了心神。

  況且,就算宗政世全不需要休息,一直在誦經和一直在壓制著宗政世全本我的那兩位大和尚,也該休息一會兒了。

  「多謝兩位大師。」

  林葉起身後抱拳行禮,兩位大和尚微微俯身回應。

  林葉拿著厚厚的一摞紙離開,宗政世全告訴他的關於婁樊的秘密已經足夠多了。

  這厚厚的一摞紙中,大概有五分之一都是關於樓台家族的。

  粗粗看起來樓台家族只是婁樊帝君身後的暗衛,可實際上,這個家族才是保障婁樊不會出現動盪的根本原因。

  只要樓台家族

  不動盪,那婁樊就不可能動盪。

  這個家族是帝君的專屬護衛,誰成為帝君誰就相當於擁有了無與倫比的力量。

  正因為如此,林葉才會斷定那個叫樓台明玉的人不可能會來救宗政世全。

  如果林葉是樓台明玉的話,也一樣不會救。

  當林葉離開之後,誦經的大和尚顯然有些疲憊,看起來臉色都微微發白,那位負責壓制宗政世全本我的大和尚也輕鬆不到哪兒去,兩個人都像是已經好幾天沒有睡過一樣。

  片刻之後,其中一位大和尚忽然輕輕的發出一個很簡單的聲音。

  「阿!」

  聲音很輕,卻像是有著某種魔力一樣,如在宗政世全腦子裡炸開了一聲驚雷,宗政世全猛然間恢復過來。

  他眼神里出現了已經丟失了兩個時辰的清明,而他在恢復過來的那一刻,臉色也隨即變得格外疲憊,同樣像是已經許久沒有睡過一樣。

  兩位大和尚朝著他微微頷首,沒有再說什麼,緩步退出牢房,又在門口盤膝坐下來,一左一右,像是兩尊雕塑。

  宗政世全甦醒過來後沒有看到林葉,當然也想不起來自己剛剛經歷了什麼。

  可他知道,他現在已經是婁樊帝國的罪人了。

  在這一刻,這個疲憊至極的人間帝王眼睛裡,是一種濃烈到稀釋不了的悲愴。

  朕......是罪人。

  宗政世全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下來。

  這人間,處處都是悲傷。

  奉辦處。

  寧未

  末回來了,和長公主殿下一塊回來的。

  雲州確實足夠快,快到即便已經坐在奉辦處里喝了三杯茶,寧未末感覺自己還有魂兒在外邊飄著沒追上來呢。

  長公主殿下已經進宮去了,按理說寧未末也該進宮去向陛下匯報南疆戰事。

  可他還沒到臻元宮就被古秀今派來的內侍攔住,古秀今說,陛下希望他儘快把北伐的事籌備好,南疆的戰事無需稟報,因為陛下都已知曉。

  回到奉辦處里,寧未末恍惚了好意一會兒,大概是等著後邊飄著的魂兒飛回來,或許是在感慨這雲舟為什麼就能如此神異。

  他不是第一次坐了,是第二次,但他還是覺得雙腳離開地面的時間太久,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宰輔大人。」

  次輔姚新遠又搬過來厚厚的一摞卷宗放下:「這是戶部這兩年來的帳冊,大部分我都慮了一遍,這些是需要宰輔大人親自過目的。」

  寧未末點了點頭,直接問道:「朝廷經過這兩年的修養,能不能撐得住北伐之戰?」

  姚新遠沉默。

  不回答就是回答,看來是撐不住。

  剛剛經歷了南疆之戰,大將軍的十萬怯莽南下,只用了不到一年時間就把南疆叛亂平定,對於朝廷來說相當於減輕了無窮壓力。

  如果這一仗真的按照預計那樣至少打兩年,可能會把國庫打的連老鼠都不願意安家了。

  「這些年一直都在打仗。」

  次輔趙苗欣道:「現在國庫可以調用的

  銀子,若是支撐三十萬大軍的話可以堅持半年,若是支撐五十萬大軍的話最多堅持兩個月。」

  可以調用的銀子,意思就是不會傷及其他事。

  寧未末問:「從其他事再想想辦法,能不能挪過來一些?」

  趙苗欣和姚新遠對視了一眼後,同時搖了搖頭。

  不是不能挪,而是不敢,備用的銀子若是動了,朝廷距離破產可能只差一件小事。

  「兩位大人。」

  寧未末道:「我在南疆和寧海棠大將軍仔細聊過,她說從孤竹可以調用一批糧草,這兩三年,孤竹那邊太平,收成也不錯。」

  姚新遠道:「那就好多了。」

  趙苗欣問道:「能不能從冬泊再徵調一批?」

  寧未末道:「那就顯得欺人太甚了,架是在人家家裡打的,把人家打的支離破碎,還想吃人家糧食?」

  趙苗欣嘆道:「若是把冬泊變成大玉一州,那就好說多了。」

  寧未末道:「冬泊是不是變成大玉一個州,得看這次北伐打成什麼樣。」

  趙苗欣道:「咱們生擒了宗政世全這是兩百年未有之大幸事,可如此一來,婁樊人就會傾盡全力的打這一仗......」

  寧未末道:「大玉兩百年未有之大幸事,不是抓了一個宗政世全,而是出了一位太上聖君。」

  如果不是太上聖君這勵精圖治二十年,現在大玉可能已經像是一棵中空腐爛的樹,風大一些,就轟然倒塌了。

  太上聖君用了二十年的努力,把

  大玉這棵將傾巨木硬生生給救了回來。

  如今又出了大將軍林葉這樣一位天縱之才,這才是大玉的幸事。

  若非如此,就算是婁樊帝君被大玉抓了,大玉都可能會在思考許久之後,選擇客客氣氣的把人送回去。

  最起碼,在二十幾年前,大玉不敢有打到婁樊去的想法。

  「勒緊褲腰帶也得打這一仗,把肚皮勒緊肚子裡,也得勒!」

  寧未末起身,掃視奉辦處眾人後說道:「大家都能想到,這一戰勢在必行,我們是陛下的管家,大將軍他怎麼打,能不能打的痛快,就看我們能不能一切都籌謀妥當。」

  「扛住婁樊人前三個月的攻勢,就是大將軍能揮軍北上的良機,這一次北伐如果成了,大玉將會迎來兩百年未曾有過的盛世!」

  他抱拳道:「諸公,我們都能見到。」

  兩位次輔和一群輔臣同時抱拳:「是我等之大幸事!」

  寧未末道:「理當竭盡全力!」

  所有人齊聲說道:「竭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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