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八章孩子

  臻元宮,御書房。

  辛言缺站在窗口看著外邊的秋風起,內侍總管古秀今緩步進門,俯身道:「陛下,大將軍已出城,臣代表陛下送到城外十里處。」

  辛言缺嗯了一聲後與其有些奇怪的說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發生變化的。」

  他這沒來由的一句話,倒是把古秀今給說的有些迷茫。

  一時之間,古秀今不知道陛下在感慨什麼,也就不好接話。

  辛言缺道:「朕在雲州的時候,看林葉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兒,現在他已經成了大玉依仗。」

  古秀今還是沒有揣測清楚,陛下這些話又是什麼意思,和前面那句話,是什麼關聯。

  辛言缺道:「朕也知道,他急匆匆的走了,是想把歌陵城裡那為數不多的瘋子給引出來,讓朕處理好。」

  古秀今好像有點懂了。

  辛言缺看向古秀今:「小古啊,皇兄出門那段日子,就是把你留下,而朕又失蹤了的那段日子,你有沒有一種感覺?」

  古秀今問:「陛下說的是什麼感覺?」

  辛言缺道:「就是家裡大人都他媽走了,剩我一個孩子在家,還指望我干點啥?」

  古秀今雖然剛才已經有些想到了,但辛言缺這句家裡大人都走了,他著實還是沒忍住,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別笑出聲。

  辛言缺道:「這感覺不好不好,你應是感同身受。」

  古秀今道:「陛下,太上聖君巡遊的那

  段時間,陛下又去忙別的事,剩下臣一人在宮裡的時候,確實有些心慌。」

  辛言缺道:「在雲州的時候,我看林葉,就在想著這麼個破孩子我該怎麼照看?」

  說到這他又看向古秀今:「現在是朕他媽誰來照看?」

  古秀今俯身。

  俯身是為了別把笑臉懟在咱陛下臉上。

  「罷了罷了罷了。」

  辛言缺道:「你讓你手下的人動一動,最近歌陵城裡的事你多操操心,既然你還在那,朕也不是沒人依靠。」

  古秀今道:「前幾日大將軍來過之後,臣就已經讓小古說的人動起來了。」

  辛言缺問:「有收穫嗎?」

  古秀今回答:「暫時還沒有,因為之前有人偷襲大將軍的事,那些瘋子大概會藏的更好些,最近不敢胡作非為。」

  辛言缺道:「朕怕他們來搗亂,朕又怕他們不來搗亂。」

  說到這辛言缺笑了笑:「朕剛才那些話雖是有感而發,可是朕畢竟也好久都沒玩玩了。」

  古秀今一聽到這話就覺得事情要有變故,果然就見辛言缺把身上龍袍給脫了。

  「朕也出去轉一圈。」

  他路過古秀今身邊的時候說:「朕剛才說那些話的時候,你是不是以為朕很無助?如果是的話,小古你還有待長進家裡大人不在家的時候,哪個小孩子不是歡呼雀躍?心裡大概都想著,總算是他媽的沒人管我了。」

  不等古秀今還勸什麼,辛

  言缺已經大步出門去了。

  古秀今:「陛下,請稍後,臣」

  辛言缺一邊走一邊擺手:「朕心意已定,小古你就不要勸了。」

  古秀今:「不是,陛下你出門臣不敢阻攔,但陛下好歹套一件長衫,陛下你沒穿外衣。」

  辛言缺腳步一聽。

  心說朕這是太歡喜了麼?

  與此同時,奉玉觀。

  陳微微正在屋子裡盤膝打坐,他不停的調整自己的呼吸方式,其實並未入定,因為心緒難平。

  在李詞找到他的時候,確實又把他心裡那束已經被他蓋住的光再次點亮。

  但是突然有人襲擊林葉這個事,就好像餵給了陳微微一勺子死蒼蠅一樣讓他噁心。

  這種事這種人都能出現都能發生,還指望著去刺殺辛言缺?

  別說現在歌陵城裡戒備森嚴,八萬禁軍都在,大內也重新布置,就算是還如之前那樣成防空虛,憑這幾個烏合之眾也狗屁都干不出來。

  所以陳微微此時的修行,是要把自己被點亮的那束光再次蓋住。

  就在這時候門口有些輕微響動,陳微微立刻睜開眼睛。

  他快步到門口,沒開門,往外問了一聲:「是誰?」

  門外並無回應,陳微微戒備著把門打開,卻見外邊連個人影都沒有,低頭看時,門口放著一個信封。

  陳微微連忙將信封拿進來,打開看了看,臉色隨即一變。

  信里的內容是勸他,最好還是不要胡作非為,如今上陽宮裡這番景象,維持下去已

  殊為不易,若在放肆,他是大禮教神官,只要被查辦,上陽宮還會再受牽連。

  到時候別說上陽宮保不住現在地位,更可能是一落千丈,自此之後,便是還能做個尋常江湖宗門已是皇權特赦。

  陳微微看到這封信的時候,震驚不止。

  這個人能如此悄無聲息的到他門外,若非故意露出些聲響,他竟是毫無察覺,這是多可怕的事?

  其二,這個人,必然是上陽宮內的人。

  自從那個一身傳奇的大禮教被殺之後,陳微微以為王洛神在上陽宮內的人已經徹底沒了。

  此時才明白,哪裡是沒了,是人家根本沒露面。

  那位被譽為傳奇的大禮教,只是一個替死鬼。

  所以陳微微也在瞬間就明白過來,這個人,十之七八就是之前偷襲林葉那個刺客,目的就是為了阻止陳微微等人胡作非為。

  這事的可怕之處在於,他們不知道那個神秘人是誰,可那神秘人卻對他們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陳微微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回身準備收拾東西出門一趟,去告訴那些婁樊人一句話你們趕緊滾蛋。

  一轉身,就看到一個黑衣人站在他屋子裡,那雙眼睛就盯著陳微微的眼睛,不知道此人已經到了多久,瞬間,陳微微後背的冷汗就冒出來一層。

  這人,如同鬼魅。

  陳微微在這一刻告訴自己一句話別動。

  黑衣人上上下下的看了看陳微微,雖

  然遮著口鼻,可只從他眼神里就能看出來,黑衣人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看完了?」

  黑衣人問。

  陳微微點頭,沒說話。

  黑衣人道:「你可能想到我為何給你留信,卻還要在你面前出現,是不是有些多此一舉?」

  陳微微又點了點頭。

  黑衣人道:「我若不出現,你會把這封信當回事,但會那麼當回事嗎?」

  陳微微手心出汗。

  黑衣人似乎是笑了笑,然後就那麼從陳微微身邊經過,拉開門直接出去了。

  陳微微下意識回頭,那傢伙是邁步出去的,但出了門就不見了。

  陳微微身上的冷汗,只這片刻,就把裡邊的衣服都濕透了。

  你會在意,但你不會那麼在意。

  這句話在陳微微心裡來來回回出現好幾遍,沉默片刻,掌心一發力,手中的那封信隨即化為灰燼。

  黑衣人希望他去找那些人,逼迫那些人離開歌陵。

  陳微微想了想自己要不要聽話。

  就在這一刻,黑衣人忽然又從門口出現了,聲音有些發寒的問了一句:「你為什麼還不動?」

  陳微微這一刻,冷汗再次冒了出來。

  黑衣人用實際行動告訴他,我可以一次嚇著你,也能兩次嚇著你,還能在你心裡有所準備精神集中起來的時候,再嚇你一次。

  而此時,歌陵城外。

  林葉坐在馬車上,看著身邊跟著馬車走的照夜麒麟,越看越覺得真他媽好看。

  龐大海坐在林葉身邊,他

  在想一件事,想來想去想不明白,於是忍不住問:「大將軍,咱們是真的走?」

  林葉道:「為什麼你覺得會有假的?」

  龐大海:「難道不是假裝走,然後再殺一個回馬槍,殺的他們屍橫遍野?」

  林葉:「你去?」

  龐大海:「」

  林葉道:「我們是軍人,軍人有自己該做的事。」

  龐大哈:「難道剷除奸惡不是軍人該做的事?」

  林葉道:「是。」

  龐大海:「那」

  林葉道:「你若真的有些閒,騎上照夜麒麟去跑一圈,跑到它累。」

  龐大海:「大將軍都捨不得騎,為何又要屬下去騎一圈?這般金貴的馬,我怕把它騎壞了。」

  林葉道:「我不是不捨得騎,我是懶得騎,第二,它是很金貴,但它只是一匹馬,是馬就要被人騎,哪怕它金貴。」

  龐大海還是有些不懂。

  林葉其實不想和龐大海解釋,但解釋起來很麻煩,而且,龐大海可能理解不了。

  它就是一匹馬,就該做一匹馬對於人類來說該做的事,再金貴,在林葉眼裡它也是一匹馬。

  用簡單的一句話來說大玉不該只有一個林葉。

  歌陵城裡有奉辦處,有寧未末他們,還有禁軍,還有很多這樣金貴的馬,他們該有他們自己該做的事,且必須去做。

  歸根結底,林葉是不想讓辛先生過分依靠自己。

  除了林葉之外,辛先生覺得誰也信不過,誰也不好使。

  這

  不好。

  不管辛先生怎麼想,林葉不會那麼想,至於林葉會不會真的偷偷回去,那是另外一件事。

  如果真的讓那些瘋子覺得,刺殺一次林葉就能阻礙大玉向前,那外敵知道了,會覺得大玉只有一個林葉可怕。

  大玉這樣的國家,不該只有一個林葉讓人害怕。

  龐大海騎著照夜麒麟就狂奔起來,看起來可開心了,畢竟那是大將軍的馬,那是真他媽金貴的馬。

  「你們也得跑起來。」

  林葉往後靠了靠,枕著自己的手臂,看著天空,自言自語道:「不管你自己怎麼想,別人怎麼想,辛先生我是希望你能坐穩那個位子的,所以不能再做孩子了啊。」

  自言自語這些的時候,林葉看起來像個叼著菸斗的老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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