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Google搜索】
這一天,歌陵城城門開了,非但城門開了,城外居然還有許多人在等著進城。
如果都是尋常百姓的話,倒也不至於引起把麼大的震盪。
各城門外邊等著的人群之中,都有來自各地的封疆大吏。
天子在離開歌陵城之前,就已經派人往大玉各地送信,要求各州的主官,自九月一日起陸續到達歌陵城,九月七日之前,務必全都到達。
以前大家都還很不理解,為什麼天子要把日期規定的如此嚴苛。
路途遠的那些封疆大吏,緊趕慢趕的,大部分會提前到,不可能全都那麼巧合就在這七天之內進城。
直到林葉在城中打開殺戒之後,歌陵城裡的人才明白為什麼天子要規定的如此嚴苛。
九月初一起,歌陵大凶。
凶行七日。
初七開城門,城中的血腥味已經散了不少,自然也看不到滿地的殘肢斷臂。
從各地回來的官員有的已經在城外等上幾日,有的來的太早,就在距離歌陵城不遠的小城先住下,趕在那齊天之內進來九成。
城門一開,奉辦處的各位大人們,也都早早的分配好,到各處迎接從外地歸來的大人物們。
這些封疆大吏,若論一州之地的主官,那也是實打實的正二品,他們在地方上的權力,比起奉辦處的大人們要大的多。
按照天子定下的日期,九月初九就是新君登基之日。
九月初七才把人都放進來,這會讓那些封疆大吏們都心懷不滿。
然而只要一進城,這不滿就會煙消雲散,他們看不到屍橫遍野,可也知道城中沒了多少人。
作為奉辦處首輔,寧未末已經從豐寧行宮趕了回來,有太多事需要他這個宰輔主持,而且距離大典只有這麼短時間了,他自然是忙的不可開交。
禁軍大將軍高啟勝也奉旨回到歌陵城,徹底接管了歌陵城的防衛軍務,也接管了治安諸事,所以他也忙的根本停不住腳。
天子沒回來,林葉也不在。
林葉已經趕到豐寧行宮來向天子請罪了,所以辛先生的登基大典他必然是趕不及回去。
跟林葉一起來的,還有那位之前被天子故意留在了歌陵城裡的內侍總管,古秀今古公公。
豐寧行宮,抬杆處。
這個地方,傳聞最早是當年太祖皇帝來此,見清冽河中游魚不止,興致上來,在這釣起來了一尾足有兩尺多長的赤金鯉魚。
後來這裡就修建了一個釣魚用的石台,石台後邊立了一塊碑,碑文就是抬杆處三個字。
林葉就在河邊等著叫進,先進來和陛下聊的是古秀今。
「心裡委屈?」
天子側頭看了古秀今一眼。
古秀今連忙俯身:「臣不敢,臣心裡沒有一絲一毫的覺著委屈了,臣只是惶恐自責,聖人出歌陵之前交給臣幾件事,臣一件都沒辦好。」
天子笑道:「小古,你沒辦好,和你有什麼關係。」
歌陵城裡那個情況,古秀今想辦什麼都辦不了,因為陛下讓他辦的事牽扯到了兩個人,一個是辛言缺,一個是林葉,這兩個人就沒一個聽他話的。
「朕把你留在歌陵,是想讓你看著點言缺,讓他做事別人性,可朕知道,你管不了他,也沒法管。」
古秀今俯身道:「聖人說的雖是實情,可實情交代給臣了,臣就該辦好」
天子不等他把話說完就笑著擺手道:「你可別胡言亂語了,這事別說交給你,朕與你換個位置,朕去辦這事一樣辦不好。」
古秀今還想再說什麼,天子示意他不必再自責。
「朕把你留在歌陵,其一是想讓你做個見證,親眼看看,這給大玉割掉毒瘤的第一刀是怎麼下的刀。」
「其二,朕把你留下也是為了影響時局,你留下,多多少少的,他們會把你算計到時局之內。」
天子指了指旁邊的石凳:「坐下,陪朕釣會兒魚。」
他問:「到歌陵城的名單,你已有了吧。」
古秀今俯身:「有了。」
他坐直了身子回答道:「各地正二品以上的官員,除了西南邊的鎮撫軍大將軍郭戈鳴,南邊鑄州的州治劉廷盛,還有西南厭州州治崔瀚隸三人未到之外,都到了。」
「正三品以上的,也是這三個地方的人基本上沒來,多半是瞧著他們主官的臉色,主官不來,他們也不敢來。」
天子笑著問道:「你可有預料到,新君即位這麼大的事,都有臣子敢藉口不來?」
古秀今道:「臣料到了,但沒有料到連崔瀚隸都沒回來,當年聖人委派他去東南的時候,他還在聖人面前痛哭流涕來著,說經此一別,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在見聖人一面,哭的可傷心了。」
天子聽到這話哈哈大笑起來。
「郭戈鳴在東南兗州做領軍大將軍,朕讓崔瀚隸去的時候,他說過,人在厭州在。」
說完這句話他看向古秀今:「現在你懂的為什麼崔瀚隸不回歌陵了嗎?」
古秀今起身,後退兩步,撩袍跪倒後說道:「是臣僭越了,臣不該胡言亂語,崔大人不回來,不是另有所圖,而是因為郭戈鳴不來,他也不能來,他得留在兗州死死的看著郭戈鳴。」
天子嗯了一聲。
「崔瀚隸挺難的。」
天子道:「郭戈鳴擁兵自重,他在東南影響很大,朕這些年來想換了他都不敢貿然行事,一旦換人卻不能鎮撫東南,一百二十六部南蠻就會再次掀起風浪。」
「況且」
天子道:「東南鎮撫軍說是有十六萬精銳,朕推測,現在怕是有不下四十萬人了,崔瀚隸手裡,連三千兵都沒有,卻依然願意拿命替朕守著厭州,朕對他,頗為虧欠。」
三千州府的地方兵,要說戰力自然遠遠不及東南鎮撫軍。
可是崔瀚隸就硬生生的用這三千兵,卡著厭州城,讓早有二心的郭戈鳴不敢隨隨便便往北進軍。
「不說這些了,這些事朕也不想操勞,過兩天言缺即位之後,讓他自己心煩去。」
天子問:「你與林葉一起回來,是不是也害怕朕處置了他?」
古秀今道:「回聖人,臣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
天子看著他:「從來?」
古秀今篤定回答:「從來!」
天子笑,他沒問為什麼,臣子表忠心的時候你卻刨根問底的問他為什麼會有忠心,那是多討厭的一件事。
更何況,他知道古秀今的話是真的。
「林葉怎麼樣?」
天子問。
古秀今回答:「比崔瀚隸催大人,大概要難十倍。」
天子再次大笑起來。
「十倍」
天子道:「倒也不至於,林葉雖然只帶一千兵就把歌陵城掀了個天翻地覆,可好歹他背後還有朕,有怯莽,有奉辦處,崔瀚隸身後,只有那三千兵。」
天子起身,往外看了一眼,林葉站在河邊的樣子像是個熬不住的老先生,低垂著眼睛,站在那,身子微微的一下一下的畫圈。
「叫他進來吧。」
天子吩咐完之後,看向古秀今:「朕還是想問問你自己的意思,這次,朕不回歌陵,言缺的登基大典朕也不參加,你呢?是回歌陵去,還是跟著朕?」
古秀今再次叩首:「臣得回去。」
天子竟然一點意外都沒有,這話不管是誰聽了都絕對會感到意外,最該感到意外的天子卻一臉釋然,滿眼欣慰。
「朕給你個特權吧。」
天子道:「你想回去,是怕言缺身邊沒有你還是會有諸多疏漏,看起來你圓滑,實則性子耿直,你知道,言缺離不開你這樣的人,某些時候,你比寧未末的作用還大。」
「可你知道這些,並非是你要回去的緣故,你想回去,只是因為你知道朕希望你回去,你才不在乎言缺,也不在乎朝堂,你甚至不在乎大玉江山,你只在乎朕。」
天子伸手把古秀今扶起來:「朕給你的特權就是,你想什麼時候離開歌陵尋朕來,都可以,誰也不能阻攔,包括朕自己。」
古秀今的眼睛,已微微有些發紅。
他當然願意跟著天子啊,別說是去遊歷名山大川,就算是去流浪的,飢一頓飽一頓的那種流浪,他也願意跟著天子。
就在這時候林葉邁步走上來,見天子正在安撫古秀今,林葉就沒再往裡走,只是站在台階下邊,安安靜靜的等著。
「過來說話。」
天子看了林葉一眼,然後又把視線轉回到古秀今身上。
「朕其實也明白,你想留在歌陵城裡,還因為你擔心這個傢伙出門辦事,有人在家裡給他搗亂,對不對?」
古秀今抬起頭看了天子一眼,卻沒有回答。
沒回答,就是回答。
古秀今就是這麼想的,雖然他相信辛言缺,相信奉辦處的那些輔臣,可現在大玉的環境沒那麼簡單,隨著王洛神的死,只能是越來越複雜。
如果有人在林葉身後做文章,辛言缺和寧未末他們可能會有對策,但一定不會如他那樣,與林葉的溝通那麼及時。
因為在臻元宮內,有著一套單獨的消息脈絡。
古秀今在陛下身邊做事,可不僅僅是伺候好陛下那麼簡單。
天子不止一次說過古秀今是可以做宰輔的人,也不僅僅是因為古秀今會猜度人心。
林葉都還不知道這次從各地回來的官員都有誰呢,古秀今卻早早就知道了。
不要忘了,那時候歌陵城的城門還都封閉著。
林葉可以在雲州構建起來一張蛛網,陛下不聞不問,不代表不知道。
因為這些手段,都是他曾經使用過的,且遠比林葉用的要純熟。
辛言缺在林葉清理歌陵城的時候讓自己近乎於隱身,古秀今何嘗不是?
「你聽到了?」
天子看向林葉。
林葉俯身:「臣聽到了。」
天子問:「聽到什麼了?」
林葉回答:「聽到了陛下在告訴臣,古公公是一條粗壯的好大腿,臣以後得緊緊抱著,好好抱著。」
天子瞥了他一眼,但是笑著瞥的。
這個臭小子
「朕這條大腿,難道你沒想過緊緊抱著?這條腿,可是比古秀今要粗壯。」
林葉還是俯著身子回答:「臣抱著古公公大腿,古公公抱著陛下大腿,臣抱不抱得住,都在古公公,臣要是抱不好,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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