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微微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座位:「霍公子,坐下來聊聊吧,咱們心平氣和的聊一會兒,對你好,對我好,對你父親其實也好。【,無錯章節閱讀】」
霍行這種養尊處優中長大的孩子,雖然也有些城府,但在這般環境下,方寸早已亂了。
陳微微在頭腦上確實及不上林葉,就算是比起古秀今來說也要差了些。
但對付霍行這樣的人,他還是綽綽有餘。
陳微微看起來很耐心的說道:「殿下的意思其實很清楚,吏部的事鬧的這麼大,總得對滿朝文武有個交代,對天下百姓也要有個交代。」
說到這,他朝著丘元曲招了招手:「把那份名冊拿過來。」
丘元曲立刻上前,將那份涉及此案的,要被提拔起來的官員名單遞上來。
陳微微道:「這份名單,是你父親草擬出來,呈遞給殿下的補缺名錄。」
他手指在名單上敲打了幾下:「你自己看看,是不是觸目驚心。」
霍行看著那一大串名單,確實有些心慌,因為他在名單上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但實際上,原本的名單中根本沒有他的名字,這份冊子,是陳微微讓丘元曲特意準備出來的。
「你父親,連你的名字都寫了上去。」
陳微微道:「不過好在殿下還沒有認真過目這份名單,如果此事到你父親為止,我保證不牽連霍家其他人,而且還可以把你的名字從中拿掉。」
霍行臉色發白,他先是看了看陳微微,又看了看他被綁在那已是半死不活的父親。
「你親眼看到了,你父親也在受苦,我也不想這麼為難他,可我畢竟有王命在身,是不得已。」
陳微微繼續說道:「到了這個時候,你想和我拼命,我自然沒什麼怕的,大不了把你和你大哥的名字寫在死囚名冊上,你霍家就要斷了根。」
霍行一抬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微微道:「你兄長霍知也牽連此案,這份名單中有好幾個人,都是你兄長的同窗好友,雖然在各地為官,可始終有密切往來。」
「你父親擬定的這份名單里有你兄長這麼多朋友,你說說看,這是不是要結黨謀私的罪證。」
「如果這條罪名坐實了,你霍家除了滿門抄斬還有什麼別的下場?」
霍行聽到這,心境早已是亂的一塌糊塗,他下意識的問道:「你,你是什麼意思。」
陳微微又招了招手,丘元曲立刻捧著一份供詞上來。
「這是我準備好的,你先看看。」
陳微微道:「你只需在證詞上簽字畫押,我可保你無事,甚至可以保你兄長無事。」
霍行立刻把那份供詞拿過來,匆匆一看,他臉色就變得更加慘白起來。
這份供詞的意思是,他親眼看到了,名單上有些人曾經拜訪過他父親。
大概就是,他不知道他父親做了些什麼,也不知道那些人來家裡是做什麼。
但他可以作證,這些人確實來過,而且不止一次。
「這」
霍行看向陳微微,還沒接著往下說,陳微微就指了指院子裡的霍謀遠。
「你父親這麼大年紀了,他不招供,我們就只能繼續動用手段,我知道你孝順,可你也該明白,國法不容他了與其如此,不如早一點簽字畫押,此案一了,我們也能給你父親一個痛快。」
霍行回頭看向霍謀遠,他的身體都開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對於一個兒子來說,要親手把他的父親送上刑場,這是多殘忍的事。可他看著父親那飽受折磨的樣子,心裡也確實已經無法承受。
「你自己考慮吧。」
陳微微道:「殿下讓我午後過去將此案案情詳細稟報。」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後微微搖頭:「你能考慮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若你不能簽字畫押,我只能是請求殿下,准許我將你家抄了,總是會找出些什麼證據來,到時候你家無一人可倖免於難。」
「我」
霍行猶豫片刻,最終紅著眼點了點頭:「你若能保證給我父親一個體面,保證不再傷害我兄長,我就簽。」
陳微微道:「你知道我身份,我是上陽宮大禮教神官,上陽宮的人不會騙人。」
霍行又回頭看了看他父親,最終一咬牙,在那份供詞上簽字按了手印。
陳微微把供詞拿過來看了看,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看向丘元曲道:「去把霍大人放下來,準備些酒菜,讓霍大人和霍公子好好說一會兒話,不要太過為難。」
丘元曲立刻俯身道:「屬下遵命,一定會安排的妥妥噹噹。」
陳微微起身道:「我現在就去求見殿下,把此事仔細說明,以殿下寬仁,不會牽連太廣,霍公子你只管放心。」
火星木然的點了點頭,其實現在的他,早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陳微微拿了供詞出門,一路上都顯得格外輕鬆。
等到了四海堂外邊,他請內侍稟報,說是案情已有重大進展。
正在四海堂後院鼓搗那些小玩意兒的辛先生聽聞後,思考片刻就讓人把陳微微叫進來。
他本來不想讓陳微微進來說話,可又想著總是不見,這事也就沒法儘快辦完。
陳微微一到後院,才看到辛言缺就撩袍跪倒下來。
「臣,陳微微,叩見殿下。」
「起身吧,你說案子有了重大進展,是什麼進展?」
「殿下,這是霍謀遠次子霍行的供詞,他已招認,在那份名單上確實有一部分人,經常去他家裡拜訪他父親。」
陳微微雙手將供詞遞過去。
辛言缺瞥了一眼,搖頭道:「我不必看了,你就直說吧。」
陳微微立刻說道:「臣想請旨,抄了霍謀遠的家,若是再遲一些,怕是有些罪證都留存不住了。」
「抄家?」
辛言缺想了想,點頭道:「去吧。」
陳微微立刻道:「請殿下給臣一道手諭,畢竟臣身上並無官職,以上陽宮禮教身份去抄家,確實有些」
辛言缺道:「我不是說過了嗎,讓你做大內侍衛處副統領?」
辛言缺道:「可臣,並未得殿下旨意,殿下只有口諭,終究是」
辛言缺道:「知道了知道了,小古!」
古秀今連忙上前:「臣在。」
辛言缺道:「去領著陳微微把官服領了,給他手下的人把大內侍衛的魚鱗錦袍也領了。」
古秀今稍顯猶豫,可最終還是俯身應了:「臣遵旨。」
辛言缺指了指四海堂:「那牆上掛著一把寶劍,你摘了去,就當是手諭了。」
他竟是連一道旨意都懶得寫,懶得用印。
陳微微卻立刻驚喜起來。
一把寶劍給他有什麼用,要看那是誰給的,辛言缺現在給他,那就是天子劍,能用無數次,而一道旨意只能用一次。
以後不管辦什麼事,只要他帶著辛言缺給的天子劍,他就能無往不利。「那,臣告退了。」
「去吧。」
辛言缺隨意的擺了擺手,注意力又回到了他手裡擺弄這的小物件上。
陳微微臨走之前看了一眼,那是一隻木頭做的小烏龜。
不知道是怎麼上的力度,一鬆手,那小烏龜就會自己往前爬,而且爬的時候,那烏龜的頭還一伸一縮的,看著有些滑稽。
這個樣子的辛言缺,在陳微微看來也有些滑稽。
天子
陳微微在心裡感慨了一聲,只是這一聲中並無敬畏,有的,完完全全都是輕蔑。
如辛言缺這樣的人都能做天子,那他陳微微就不能?
他一邊走一邊還在感嘆,這人真的是看命。
辛言缺若不是謝家的子孫後代,他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有什麼本事,有什麼可能,會做到皇帝位?
然而一轉念,陳微微又想著,這事對他來說也很好。
辛言缺越是什麼都不管,什麼都放心大膽的交給他來辦,那他還不是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回到他的獨院之後,看到霍行正抱著霍謀遠在哭,而霍謀遠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什麼,原本就蒼白的臉上,這次已經能看到明顯的死氣。
他也不想多說什麼其他的話了,也不想責備他的孩子,他只是坐在那,一隻手放在霍行的肩膀上,一隻手在霍行的頭上輕輕的撫摸著。
他只是聲音很輕的一遍一遍的說著:「不怕,不怕,爹在這呢,不怕,有爹在。」
霍行跪在他身前,止不住的哭。
陳微微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心裡忽然疼了一下。
這一下來的很突然,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所以疼的這一下讓他有些撐不住,連腳步都亂了。
他一下子就想起來,他娘跟著那個懶漢跑了,他出去玩的時候,被一群孩子圍著嘲笑,說他娘是他娘,他爹指不定是誰呢。
他和那些孩子打了一架,哪怕他身子瘦小打不過那麼多人,他還是嗷嗷的叫著往前沖,被人打的頭破血流。
回到家裡,他父親就是這樣,顯得有些無能的給他清理了傷口,然後抱著他,撫摸著他的頭,顯得有些無能的一遍一遍的說著。
不怕,不怕,爹在呢,有爹在,什麼都不怕。
這畫面一下子就衝進了陳微微的腦海里,也是在這一瞬間,他在疼了之後有些後悔。
可僅僅是一轉眼,他就使勁兒晃了晃腦袋,拼盡全力的把這畫面甩了出去。
「兩位,還沒吃?」
陳微微緩步上前,看了看那桌子上擺著的飯菜。
他想說幾句什麼狠厲的話,讓自己從剛才那種情緒中掙脫出來。
最終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不是因為霍謀遠那僵直的身子,也不是因為霍行那仇恨且期待的眼神。
「丘元曲,你帶人跟我出來,其他人留守此地,不准隨意離開,把他們倆關進一個屋子裡,讓他們把這頓飯吃完。」
聽到陳微微這些話,又看到丘元曲等人穿戴整齊連鎖鏈都帶上了,霍行猛的站起來:「陳微微,你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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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微微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都是對這個年輕人的可憐。
他沒有回答,轉身出門,丘元曲帶著大批的人手跟了出去。
霍行要追出去,霍謀遠拉了他一把:「不必追去了,陪爹喝杯酒,咱們父子倆再聊一會兒,就聊聊你小時候,你哥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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