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垮一個人精神的往往只是看起來和別人有關,實則壓垮精神的極有可能是自己的內心。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陳微微就在較勁,他其實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和誰較勁。
和林葉?
和出身?
和天賦?
這一切都是,也可能都不是。
然而當陳微微將家裡所有僕從全都殺死之後,他忽然間感覺有一股什麼東西直衝腦海。
或許是因為血腥味的刺激,或許是因為精神崩潰到了一定地步,在這個他幾乎把自己逼上絕路的瞬間,他忽然間悟到了不死魔功的真正含義。
也許,當年朝心宗宗主雁北生,也是在那種癲狂狀態下才領悟到了何為不死。
不死,向死。
陳微微在剛才那一刻血氣上涌直衝腦海,如果換做是個常人的話可能已在暴怒之中血管崩裂人就廢了。
然而在這一刻,屬於陳微微的機緣這才姍姍來遲。
不死魔功,不是那個血鬼留在他身體裡的不死魔功,也不是他後來自學的不死魔功,而是他那個在天水崖為他開悟的座師在他身體裡留下的一縷怨念。
當初那位司禮神官是想把陳微微當做一個培養皿來用,養出來不死魔功的真氣之後再吸收為己用。
他已經開始著手布置,但最終卻在臨死之前明悟到了另一重境界。
當年雁北生曾經一掌拍在自己天靈蓋上,那時他已徹底陷入瘋癲狀態。
陳微微,也在殺死滿門僕從的那一刻徹底陷入瘋癲狀態
,他的精神,在那個時間內失常了。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之後,陳微微才從那種瘋魔癲狂的狀態之中恢復過來。
仰頭看著天空,陳微微深吸一口氣。
他嗅到了熟悉的氣味,不死魔功的氣味。
當初他為了能取信於上陽宮,不惜將自己體內的不死魔功獻出來,當時的陳微微算是很有氣魄,以命換前程。
所以那個時候連老掌教對他也還算有幾分欣賞,雖然這種欣賞老掌教對許多年輕人都有過,他也不會那麼在意,當時不在意,過後更不在意。
正如現在,老掌教對陳微微的天賦或者生死,一樣不在意。
入魔狀態的陳微微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體內不死魔功的復甦,他喜出望外,他感覺自己真的又一次重獲新生。
往四周看了看,陳微微對那些屍體滿是厭惡。
一群螻蟻。
他感受到了那些屍體中尚未完全消逝的血氣,於是一個一個的講屍體之中的血脈之力全都吸入體內。
然而這些普通人的血氣對他來說對修為境界幾乎沒有任何意義,唯一的好處也只是讓他感覺到了一絲絲舒爽。
那種感覺就好像吃了一口還算美味的飯菜,喝下了一杯還算醇厚的老酒。
乾枯的屍體讓陳微微更為厭惡,他一拂袖,那幾具屍體就風化了一樣化作飛灰。
殺了這麼多人,恢復了不死魔功,陳微微像是個沒事人一樣走出家門,他看向大街上的人來人往,仿佛看著一道一
道美味佳肴。
此時,陳微微的腦海里出現了那個黑衣老者的話。
「你只不過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還真以為是你有那麼大的氣運?」
「太上聖君給了你一些順風順水,無非是想用你來打壓乃至於滅掉奉玉觀罷了。」
「如果我是你就學聰明些,去做好太上聖君希望你做好的那個人,扮演好你自己該扮演好的角色,如此一來可能還有一條命。」
「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殺你,真的是易如反掌。」
這些話在陳微微的腦海里翻來覆去的出現,陳微微的眼睛裡有一抹暗紅若隱若現。
「棋子麼」
陳微微抬起頭看了看天色,距離天黑也沒有多遠了。
他本打算就這樣離開歌陵城,離開奉玉觀,去一個沒有人敢看不起的地方,去做一代宗師。
歌陵城裡的怪物太多,而高高在上的地位和權勢又是他無法抵擋的大山把他壓的死死的。
但是現在陳微微改變主意了
既然你們都覺得我只是一顆棋子,甚至還是一顆不怎麼重要的棋子,那就讓我這顆棋子,毀了你們的整個棋局吧。
陳微微在黑暗來臨之前,隻身一人又回到了奉玉觀。
高熵焦頭爛額,就在陳微微離開奉玉觀之後不久,觀里就發生了衝突,奉玉觀原來的弟子和那些江湖客大打出手,甚至還死了幾個人。
這件事絕對不能外傳出去,高熵知道現在奉玉觀面臨著一個
什麼樣的局面。
偏偏就是這麼艱難的時候陳微微還走了,極其不負責任的走了。
如今兩邊的人還在大殿外邊的空地上對峙,高熵站在正中,雖已盡全力,可還是沒有什麼作用,因為他地位如此,沒多少人真的把他當回事。
不管是那些真正的上陽弟子,還是後來的江湖客,對陳微微可能還有所忌憚,對他,連個正眼都不會給。
「我警告你們,如果再敢胡來的話,我馬上就去把觀主大人請回來!」
一個上陽弟子冷哼一聲:「代。」
高熵怒道:「你大膽!」
那上陽弟子道:「我大膽不大膽,他陳微微也只是代觀主,掌教真人不在,諸位大禮教神官不在,這才輪得到他說話。」
「你錯了。」
就在這時候,陳微微從遠處緩步走來。
「你剛才說,掌教真人不在,諸位大禮教神官不在的時候才輪得到我說話是錯的。」
陳微微走到那弟子面前,看著那弟子的眼睛很認真的說道:「其實,就算他們都不在,我說話也沒有什麼分量,你們心知肚明,只是礙於顏面不敢直說。」
他拍了拍那弟子肩膀,把那弟子嚇得明顯顫抖了一下。
「你很好,你敢直說。」
那個弟子此時已經臉色煞白,站在那連動都不敢動。
雖然他們確實都有些看不起陳微微,可陳微微的實力境界就在那擺著呢。
「我知道你們在生什麼氣。」
陳微微語氣很平和的說
道:「你們恨我招募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人,玷污了奉玉觀聖潔純粹的名聲。」
陳微微指向那些江湖客:「如果你們真的不喜歡,你們可以直接來找我說,我當然要為你們解決好因為你們是上陽弟子,而我是奉玉觀觀主。」
說到這,他自己補充了一個字:「代。」
那弟子臉色更差了。
陳微微道:「我的本意是壯大上陽宮,壯大奉玉觀,因為朝廷確實想把上陽宮從大玉趕出去,聽之任之的花上陽宮再也不可能恢復以往的榮耀。」
「我雖然是代觀主,可我也是真的不希望奉玉觀毀在我手上,我招募他們來,是為了對抗朝廷」
他再次掃視四周:「既然你們不喜,那就交給我來解決吧。」
說完這句話,陳微微忽然掠了出去,瞬息之後就出現在一個江湖客面前,不等那江湖客有任何反應,陳微微五指扣住了那江湖客的額頭。
這個江湖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了下去,陳微微的五根手指就好像是五根吸管一樣,插進了江湖客腦子裡,吸走了對方的腦漿,血液,甚至是骨髓。
只短短片刻之間,那個江湖客就變成了一具乾癟的皮囊。
陳微微深吸一口氣,這種旺盛的血氣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舒爽。
「越高,越舒服。」
陳微微微微昂著下巴,似乎在仔細分辨一道菜餚之中都用到了什麼佐料。
「他瘋了!」
忽然有人喊了一聲,轉身就跑。
這個時候誰喊話,誰就會成為陳微微的下一個目標。
那邊話音才落,陳微微就已經追到他身後,一招手扣住了那江湖客的後腦,然後眾人就看到那個人以極快的速度成了一具麻袋似的皮囊。
不但那些江湖客被這一幕嚇著了,連上陽宮的弟子們也都被嚇著了。
就算是高熵這樣的陳微微的死忠,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也一樣是手腳發涼四肢發麻。
其實最讓他們感到可怕的並非是陳微微突然殺人,而是陳微微在殺人的時候臉上那種享受的表情。
上陽宮的弟子們呆愣在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有人下意識的後退,有人僵立原地。
陳微微像是一隻在追逐麻雀的雀鷹,不斷的在這偌大的院子裡追逐獵殺那些江湖客。
其中不乏武岳境的高手,可還是難以抵擋陳微微的殺意。
一個,兩個,三個
陳微微殺人的速度越來越快,他已經不再急於吸收那些人的血氣,反正剛死的人,血氣依然還在,所以為什麼要急著吸走呢?先全都殺了多好。
他的雙手變成了雀鷹的利爪,一下一下的將那些江湖客的腦殼擊穿。
他在院子裡不斷的縱掠衝突,一會兒在這邊一會兒在那邊,之前被林葉壓著,被那個黑衣老者壓著,被那些所謂的權貴壓著的怨氣,在這一刻他全都爆發了出來。
殺人,殺人,不停的殺人。
這個世上確實有他打不過的人,但也確實不多。
被陳微微追逐的人發出恐懼的喊聲,然後沒多久就換一個地方傳出喊聲。
之前在慶余河起了衝突的時候,這些江湖客就被慶余河各家高手圍獵殺了數十人。
後來須彌翩若帶著大理寺的人和禁軍進來抓人,一共抓走了四五百人全都在大理寺直接處決。
此時這奉玉觀里還有大概五百名江湖客,他們在四散奔逃。
陳微微還沒有那樣的實力足以殺死所有人,但他如此瘋狂的模樣也讓那些活著的人為之屈服。
逃亡的是江湖客,屈服的是奉玉觀弟子。
「如果,你們放走一人,那奉玉觀的名聲豈不是救不回來?」
陳微微一隻手摳穿了一名江湖客的後腦,他回身看向那些上陽宮弟子:「難道,你們真的只看著我一人為奉玉觀清理門戶?」
高熵第一個就動手了,緊跟著是第二個。
奉玉觀里發生的慘劇,似乎與外界無關。
所有江湖客都被殺,其中半數以上是被陳微微一人殺的,小半數是被奉玉觀里的高手圍攻而死。
陳微微深吸一口氣,那血腥味進入鼻子的一瞬間,他好像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了一下,那感覺,像是他無比的享受。
抓起一具屍體,吸收血氣,然後下一具,下下一具。
奉玉觀弟子們臉色發白的看著那位代觀主,一步一步的走過所有死人的地方,一個個的將所有屍體都吸成了乾癟的
皮囊,他們只是看著就覺得寒氣刺骨。
他們也眼睜睜的看著陳微微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不知道為什麼,他吸收了那麼多血氣之後,竟然變得越來越沒有血色。
不知道過了多久,所有的屍體都變得乾癟。
陳微微抬起手,再次深深的呼吸了幾次。
他張開雙臂,感受著像是重獲新生了一樣的力量。
「很美。」
他仰著的頭低下來的時候,他面前的人都看到了那一雙血紅色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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