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時芸嘴角一抽。
忘了……叫閨女把石獅子放回原位。
「可能……可能獅子有自己的想法吧。」許時芸硬著頭皮解釋。
容澈幽幽的看著她。
媳婦兒,你不對勁兒。
居然能一本正經說出這麼離譜的話???
不過,媳婦兒都能打趣他,容澈心裡又美滋滋的,哎喲,媳婦兒真的要大好了。
他頓時伸手在自己臉上輕拍了拍巴掌。
「芸娘說的對,獅子給我容家鎮宅多年,換個位置咋的了?屁股對著門咋了?」
「兢兢業業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娘子說的對極。」
「再說,退一萬步講,我就沒什麼錯嗎?大半夜不回家,拉著小皇帝在街上轉悠,我也有責任。」
哎呀,娘子說得好,娘子說得妙,娘子終於能再次吐槽我了。
容澈甚至感動的熱淚盈眶。
他這一招,給許時芸都整不會了。
好變態哦。
「洗洗睡吧……」許時芸嫌棄的直咧嘴,當即隨登枝去屏風後洗漱。
登枝抿著嘴,低著頭,肩膀笑的顫抖。
但眼角卻濕潤了。
隨著那位姑娘的到來,府中,一切都不一樣了。
沉寂多年的容家,再次有了歡聲笑語。
聽得隔壁傳來水聲,容澈眉宇微揚,眼中溢出絲絲光芒。
這六年來,就像一場永遠不會甦醒的噩夢,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看不到盡頭。
他眼神微動,轉身朝書房走去。
小廝已經點起燈,容澈低聲道:「你們出去。」小廝低頭退下。
容澈翻開桌面上泛黃的兵書,幽幽的看著兵書發怔。
良久,那雙滿是老繭的大手翻開兵書,一張寫滿遺言的信紙夾在兵書中央。
他面無表情的打開信紙,磅礴有力的字跡幾乎穿透信紙,但言語中的悲涼卻令人落淚。字跡被水珠暈開,開出一朵朵小花,那是他寫信時落的淚。
當許時芸被所有太醫和朝陽宗醫修判定死期時, 他便已經寫好遺書。
容澈緊緊攥著信紙,如今想起那一幕,心臟依舊生疼,絕望瀰漫,將他壓在深淵不得翻身。
他愛芸娘入骨,愛到偏執成狂。
芸娘出事,他勢必要陪在她身邊的。
當初因他的懦弱,不敢行動,讓心愛女子所嫁非人,被蹉跎多年。
這已是他的心結。
得來不易的幸福,讓他夜夜都從睡夢中笑醒。他無法再想像沒有芸娘的日子。
好在……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變化。
他算著芸娘已經洗漱完,即將擦頭髮,他便不再猶豫。
拿火摺子將遺書點燃,扔入銅盆中。
芸娘活著,他便陪她看山看水看日月,陪她體會人間的喜怒哀樂。
芸娘離開,他依舊會留在她身邊,為她披荊斬棘保駕護航。
不論哪條路,她都不會孤單。
信紙燃燒,映照著容澈熠熠生輝的目光,堅定又深邃。
容澈攏了攏衣襟,快步朝臥房走去。
停留在門口,聽著許時芸語氣含笑的與登枝說著什麼私房話,說著說著竟低低的笑了起來。
容澈仰頭望著天,真好。
隔壁院子。
門口守著四個丫鬟,屋內卻早已空無一人。
少女趴在容家種滿金蓮的池邊,烏髮微散,小手拂著水面,帶起一波又一波漣漪。
烏髮垂落在水面,引得池中錦鯉不斷的跳躍追逐。
辭暮知曉她今日吃了醉蟹,便急忙來尋。
瞧見她正趴在池子邊,便伸手將她拉起來,小姑娘軟軟的跌在他懷裡。
辭暮深深吸了口氣。
「明知自己滴酒就倒,還敢吃醉蟹……也不怕壞人將你賣了。」話還未說完。
「那不是有你嗎?」便見陸朝朝眨巴眨巴無辜的大眼睛,傻笑的看著她。
阿辭臉色頓時爆紅,連說話都結巴起來:「你……你要這麼說的話,呃……」
「想吃就吃吧。」耳尖都紅的滴血。
陸朝朝傻笑,笑著笑著小臉卻又垮下來。
她倒在池邊,金蓮散發著幽光,冬日裡,碧綠的蓮葉在雪地里另有一番野趣。
明明身處喧鬧的人間,但她渾身卻瀰漫著濃濃的孤寂。
「我不喜歡這個世界……」她低聲呢喃。
充滿算計與烏煙瘴氣。
阿辭躺在她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指尖:「你創世,我替你守護三界。」
你若厭惡這個世界,我也願墮入深淵,化身成魔,毀滅一切。
他的朝朝,不染塵埃,不該沾惹污穢。
月下,少女突然轉過身子,側過來與阿辭對視。
阿辭一怔,眼瞼微顫。
緊張的連呼吸都快要停滯,陸朝朝瞧見他紅透的耳尖,忍不住低低的笑出了聲。
阿辭看著看著,直接看呆了。
「朝朝,你覺得,我怎麼樣呢?」阿辭緊張的手心裡冒冷汗。
他跟隨陸朝朝數萬年,一直小心翼翼的藏起心思不敢露出半點。
此刻,在月亮的見證下,他突然生出幾分狗膽。
陸朝朝偏著腦袋,認真思索,殊不知她隨意的幾句話讓對方心都縮緊。
陸朝朝轉過身趴著,雙手拖著下巴,鬢間青絲垂在臉側。
「阿辭強大,沉默,耐心極好且博愛。是個超級超級好的人……」她眼睛裡仿佛藏著萬千星河,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阿辭幾乎不敢多看。
聽見陸朝朝的話,又忍不住失笑。
他耐心極好且博愛?他眼睛裡可容不得半點沙子,心眼更是小到只她一人。
「那,在你心裡能排第幾呢?」阿辭暗戳戳的問道。
陸朝朝沉吟:「唔……」
「爹爹……娘親,大哥,二哥,三哥,善善,燦燦……二嫂三嫂……」她掰著手指頭一個個數。
「宗白,崇岳……」每念叨一個,阿辭臉色便黑幾分。
眼見著她手指頭都數完了,也沒到自己,阿辭心都碎成兩半。
小姑娘狡黠的偷笑:「唔,至於你嘛……自然在……」男人偷偷支起耳朵,屏住呼吸,心跳都放輕了。
「自然……在他們所有人的前面啦。」說完,還咧著嘴露出幾分憨笑。
心碎的男人,霎時春暖花開。
她一句話,讓他從地獄到天堂,激動的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