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媳婦兒了不起?有孩子了不起?」
「我壓根就不在意,壓根沒注意。」
「不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冷了有人做衣裳,熱了有人打扇子,餓了有人做飯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一身修為,不怕冷熱不怕餓。」
「真要缺做飯,請個小丫鬟伺候不就行麼?對吧朝朝?」
「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我才不羨慕他。」追風撇撇嘴,翻了個白眼。
說完,扭頭就往馬車旁走去。
一轉身,就見阿梧墊著腳給燭墨擦額間滾落的汗珠:「你是龍族,喜冷不喜熱,我做了些雞絲涼麵,這個季節吃著極其可口。等會你吃點……」
追風頓時轉頭,蹲在陸朝朝面前:「呃……朝朝,你身邊有沒有什麼尚未婚配的小姐姐啊?」
陸朝朝目光呆滯的看著他。
方才,你還義正言辭的說單身好呢!!
追風摸著後腦勺:「似乎也挺好的嘛。」
陸朝朝瞥他一眼:「你再等等,等他把娃生下來再決定。」追風倒也不急,點頭應下。
待略做休整後便再次出發。
沿途風景極佳,但誰也不曾停下駐足。
傍晚,燭墨看著黑壓壓的天空眉頭輕蹙:「夜裡瞧著要下大雨,不如尋個破廟歇息一晚。太過辛勞,也怕幾位大人吃不消。」
他指的是宗白幾人。
燭墨如今被神界通緝,他可不敢貿然現出原形。
「這附近沒瞧見破廟,倒有個小村莊。不如去借宿一夜?」追風打探回來道。
眾人點點頭,便一路朝村子而去。
眾人已經趕路幾日,此處頗為偏僻,似乎很少有外人進入。
瞧見軍隊帶著馬車入村,當即便有人去請村長。
村長瞧著頗有幾分年邁,但精神頭極好。房屋兩側有孩童露出個腦袋,似乎在好奇的觀察外人。
「村長打擾了。天色漸晚,又有大雨將至,可否在貴寶地借住一夜?若有閒置房屋便更好了。」追風上前說道,又遞上個錢袋。
村長驚了一下,想要將錢袋推回去。
可錢袋意想不到的分量,讓他動作一頓。村子本就窮,他只能慚愧的將銀錢收下。
「客氣了,貴人您只管進村便是。祠堂旁有空屋子,您儘管住。」
「村子裡有新鮮瓜果,貴人若不嫌棄,等會給您送些來。」村長隱隱看了眼眾人,瞧著貴氣逼人,周遭護衛更是殺氣凜然,心中便多了些敬畏。
「多謝村長。」追風點點頭。
進村時,時常有些膽大的孩童圍著跑來跑去。
只大部分都是男童,只有幾個女童遠遠看著,神色膽怯,並不敢靠近。
「招娣還不快滾回來燒火!你死哪裡去了?喪門星的東西,剋死你父親,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遠處似乎傳來老太太的謾罵聲,人群中一個瘦骨伶仃的小姑娘瑟縮著頭,扭頭大喊。
「來了,祖母我回來了。」她眼神看著陸朝朝,眼中滿是羨慕。
怎麼會有小姑娘生的這般好看,打扮的這般漂亮呢,仿佛所有人都圍著她,像是天邊不可觸碰的明月。
她不需要做飯洗衣嗎?
不需要撿柴火嗎?
招娣遠遠看著,腳步匆匆的往家裡跑。
善善趴在奶娘肩膀,聽得招娣,耳朵微動。
轉過腦袋朝那小姑娘看去,但小姑娘已經走遠,並未看清。
村長聽得此話臉色一沉,揚聲喊道:「王家的,還記不記得你兒子怎麼死的?嘴巴再胡說八道,當心遭報應!你若再打孩子,你王家就該絕後了!招娣可是你家唯一的血脈!」
罵罵咧咧的聲音頓時一靜,沒一會兒,便化作嗚咽的哭聲。
家醜不可外揚,更何況是貴人面前,村長有些尷尬。
「鄉下老太太,頭髮長見識短。讓貴人見笑了。」說著便打開屋門,房子倒不錯,只是有些灰塵和蛛網。
玉書玉琴很快便上手打掃,沒一會便乾乾淨淨。
「方才罵人的老太太,為什麼說小姑娘剋死父親?難道,她那么小,還能殺人?」燭墨好奇,隨口問道。
村長面色微變,但村里流言蜚語極多,他也瞞不住,倒不如自己解釋。
「此事,說起來倒是一樁懸案。」
「王家男人夜裡被人剁下腦袋,血濺三尺,屋內又不曾見到兇手。報了官,可府衙查不出絲毫蹤跡。」
「村里就開始謠傳,是王家死去那幾個女兒來報仇。還說什麼當夜聽到他家有嬰兒哭聲……」
「鬧得沸沸揚揚……」
村長沒說幾句,便匆匆告辭:「京城已經下達旨意,要讓村里小姑娘去女學。我還得回去商議,明日好送孩子去鎮上。」
說完就匆匆離開。
沒一會兒,謝玉舟才撇著嘴進門。
「還以為小村子民風淳樸呢,合著是窮鄉僻壤出刁民!」
謝玉舟呸了一聲。
他方才揣著一兜糖在村里轉悠了一圈,他又生的憨厚模樣,倒也無人防備他。
「呸,那村長沒說王家生了五個閨女吧?大閨女剛及笄就早早換彩禮,嫁了個鰥夫,被磋磨至死。」
「二閨女八歲那年,遊方老道說她擋弟弟的路,被親爹用鋤頭活活挖死。」
「老道還出了個主意,只要把出生的女嬰殺死,就不敢再有女兒投胎過來。」
「三姑娘剛出生,就被挖坑活埋。」
「四姑娘用滾燙的開水燙死。」
「五姑娘遺棄嬰兒溝。」
「為求個兒子,為了讓女兒不敢投胎,投到王家的姑娘都死狀悽慘。」
「據說山上有個嬰兒溝,白骨森森,駭人的很,不知多少女嬰骸骨堆積而成。」
「王家男人死後,村里才不敢虐待姑娘,才有所震懾。」
「投胎到這個村里,姑娘家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霉。」
「鎮上辦的女學,估摸著他們也不會送姑娘去上學。正想方設法頂替呢。」女孩在這個村里活下來都艱難,怎會有上學的機會?
眾人越聽越氣,玉書玉琴更是氣得紅了眼睛:「他們還有沒有王法!」
陸朝朝聽得那句招娣,就想起被她送入地府的陰魂。
王盼娣?王玉珍,這是她家吧。
招娣應當是她妹妹。
也是王家唯一的血脈了。
「有因必有果,他們的報應就是我。」陸朝朝輕聲嘀咕,眼底露出一絲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