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外隨處可見血跡。
甚至草叢內還有腐爛發臭的屍體。
隔著馬車,以及三層面巾依舊擋不住的臭氣。
「對面是何人?立即止步!」城牆上將領手持挽弓,大聲呵斥道。
「荒城瘟疫瀰漫,只進不出,請諸位想好再進!若離城,殺無赦!」將領穿著盔甲,眼神剛毅。
容澈騎在馬上,身側親信大聲道:「容將軍奉旨帶太醫回荒城,朱副將,還不開門!」
城牆上的將士們霎時看過來。
朱副將一怔,隨即快步下城牆。
城牆內不少百姓駐足,此刻皆是期盼道:「朱副將,求您放咱們出去吧。我沒病,我真的沒病……你放我出去吧。」
「我不會帶疫病出去的。」男人滿臉菜色,跪在地上祈求。
「我不是荒城人,我只是來此做生意。您放我出去吧,求求您了……」
朱副將頭也不回:「開城門,迎將軍。」
吱呀一聲。
城門大開。
「容將軍!」朱副將滿臉喜意,只是在距離容將軍三步遠便不再靠近。
「將軍,您怎這個關頭回荒城?如今荒城來不得,您將太醫送到,就返京吧!」周副將並不願將軍踏足荒城。
容澈瞥他一眼。
「你小子,老子還能是貪生怕死之輩?」
「快開城門。」
朱副將與容澈多年好友,早知上司品性,當即大喊:「開城門,迎將軍!」
城門大開。
容澈帶著馬車與將士回城。
城內那股腐臭味越發明顯。
陸朝朝趴在車窗邊,露出小腦袋,朱副將一臉震驚:「您怎還帶孩子來荒城?」
「城中瘟疫不曾控制住,每日都有無數人染病。甚至還有人夜裡潛逃……」
容澈語氣微有些無奈。
「由著她吧,你只好好敬著便是。」
朱副將滿臉驚異,生死攸關的大事,這豈能兒戲?
陸朝朝咧著嘴朝他直樂。
幾輛馬車剛穿過城門,便見一個男子瘋了一般闖城門。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留在荒城,遲早會傳染,會死的,一定會死的!一旦被傳染,便藥石無醫,我要出去!」那男人神色隱有些瘋癲。
「攔住他!」朱副將眉眼凜然。
當即便有士兵將他制住。
男人死命的掙扎「放我出去!留在荒城只能等死,你們放我出去!」
「我沒病,為什麼不能放我走!」
男人嘶吼著掙扎。
「等等……看看他的舌頭。」陸朝朝眉頭一蹙。
將士們見眾馬車將陸朝朝簇擁在中間,便猜測她身份高貴,便捏住男人的臉頰露出舌頭。
只見舌頭猩紅一片,布滿紅點。
朱副將霎時變臉。
「你還說沒染病?」朱副將氣得磨牙。
「快將他帶回去診治!」
待男人被押下去,朱副將這才黑著臉道:「此病傳染極快,甚至沒有接觸,也會出現症狀。壓根不敢放百姓離開,一旦瘟疫外傳,我等難辭其咎!」
「荒城百姓無辜,我們能做的,只能盡力守住荒城,不讓瘟疫外泄。」
「先將太醫們送回將軍府休息吧!」朱副將擺手道。
太醫們對視一眼:「多謝副將好意,先送我們去看病人吧。疫病等不得。」老太醫們已經年邁,但治病救人,等不得。
容澈點頭,朱副將便命親信送過去。
「陸二郎呢?」容澈問道。
朱副將眉宇露出幾絲笑意:「將軍,您推薦的小子雖說年紀不大,但真能扛事兒。天生就該是咱們軍營的苗子!」
「一身細皮嫩肉,皮膚白的跟姑娘似的,但比老兵還膽大心細。」
朱副將對他極為誇讚。
「陸二郎如今正在將軍府。」
荒城內有十萬百姓,可此刻,街道上空無一人,看起來蕭條又荒涼。
「那邊濃煙滾滾,在做什麼?」陸朝朝問道。
遠處一道黑色濃煙猶如一朵巨大的蘑菇雲。
朱副將頓了頓:「在焚燒屍體。」
「每日城中死亡無數,屍體堆積如山,燒都燒不過來。」不分白晝的焚燒,依舊堆成山一般。
道路兩旁,時有倒下的病患。
馬上便有將士,全副武裝的將病患拖走。
這一路行來,眾人心裡沉甸甸的喘不過氣。
陸朝朝下了馬車,隨著容澈進入將軍府,府內似乎沒什麼丫鬟小廝,但好在乾淨整潔。
「陸二郎,陸二郎……」副將只喊一聲,陸政越便快步走出房門。
去年離家時,還是皮膚白皙的書生模樣。
此刻,肌膚變得黝黑,但眼神格外剛毅,甚至隱隱暗藏著殺氣。
從前若是個俊朗讀書人。
如今,便是個鐵血男兒。
「容叔……」陸政越剛喊一聲容叔叔,便瞧見容澈身後的兩人。
陸朝朝躲在溫寧身後,露出個小腦袋。
陸政越面上的笑意緩緩一滯。
「陸朝朝!!溫……溫姑娘,你們怎會來此?不行,你們趕緊出去!!」陸政越面色大變。
他深知此次瘟疫的厲害,哪裡敢讓未婚妻和妹妹身處險境。
「陸朝朝!你是不是想挨揍?趕緊給我出去!」
「溫寧,快走!」陸政越哪裡能不慌。
他可以身處險境,但他心尖尖上的人,不行!
「我不走!既然已入城門,斷沒有離開的道理。你我早已定下婚約,你在哪,我就該在哪!」溫寧曾做了一個夢,夢中陸政越死無全屍。
她夢中醒來淚流滿面,打定主意要奔赴荒城。
「溫姐姐不走,我也不走。」
「朝朝一個人回京,你放心嗎?」
「路上有豺狼虎豹,有土匪,萬一朝朝被擄走怎麼辦?」陸朝朝一副害怕的模樣。
陸政越???
你還記得自己炸過土匪山嗎?
「罷了。此刻也不宜開城門,明日你給我回去!」陸政越瞪她一眼。
百姓日日盯著城門,他如今也不敢擅自開城門。
百姓本就惶恐不安,他這段時日已經在盡力穩定民心。
陸政越瘦了許多,但整個人都變得更成熟穩重。
「邊關物資貧乏,百姓染病本就艱難,我們把將軍府的物資分了一部分出去。只能委屈大家了……」陸政越也沒想到眾人會來,如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只能勉強做些家常小菜。
陸朝朝不好意思的看著二哥。
她取下身後的包裹:「臘魚辣豬蹄,牛肉乾鹿茸……」一件件往外掏。
她那個包裹仿佛是個無底洞。
擺了滿滿一桌子。
陸政越……
不愧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