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慕白見過陸朝朝。
呆呆傻傻的,瞧著便沒什麼心眼。
也不甚聰明的模樣。
南國女子血脈更親近神靈,所以,南國皇室女絕不外嫁,生下的女兒極其寶貴。
他的妹妹是南國百年來,天賦最高之人。
母親將她保護的很好,即便是自己,也極少接觸。
「是。那個姑娘名叫陸朝朝,即將三歲。」
「北昭皇帝很看重她,一切祭祀都將她帶在身邊。」
「瞧著痴痴傻傻,哪裡比得上咱們南國小公主。」身後的小太監笑著應承。
南慕白面色陡然一垮。
小太監噗通一聲便跪在地上。
「拖下去。」冷冷一句,身後侍從便堵上小太監的嘴,直接將他拖下去。
院外,九頭蛇咔擦咔擦一口嚼碎。
立馬便有新來的太監頂上。
「妹妹是陸朝朝這種凡女能比的?侮辱妹妹!」南慕白嘴角噙著一絲冷笑。
身後的男子面色微沉。
「他只一句奉承,你便讓九頭蛇吃人,未免太過狠辣!」男子氣宇軒昂,瞧著頗有幾分正氣。
這是老皇帝親自派來的近臣,一同尋流落在外的女兒。
「妹妹是南國召神最有天賦的女子,整個南國的希望都系在她身上。他侮辱公主,本就該死。明大人若這般有閒情逸緻,不如想想怎麼召喚神靈。」
「明家,十年不曾召喚出供奉神靈,多擔心擔心自己吧。」南慕白輕勾著唇,眼底瀰漫著嘲諷。
明家,供奉生命之神閒庭,已經十年不曾召喚出神跡。
「明家之事,不勞殿下操心。殿下早些尋到公主,早日回京讓陛下安心才是。」明朗神色淡淡,他此次前來,便是保護流落在外的公主,不得有意外。
南鳳羽一脈,日漸強盛,陛下擔憂流落在外的女兒恐有不測,這些年才暗地裡打探。
「凡人血脈,尋回來又如何?」
「無非讓皇祖父安心罷了。」南慕白輕笑,眉宇間隱露不屑。
「沒有一絲神力,召喚不出神靈,對南國毫無益處。」
「殿下還是低調些吧,宗白上神上回出現在北昭,卻不曾接受皇室召喚,不知出了什麼差錯。明日帶相柳進宮,莫要嚇到北昭陛下。北昭這些年,越發強盛,是一條沉睡的巨龍。便是陛下,都不願與他們為敵。」明朗不欲與他相爭,轉身便走。
南慕白翻了個白眼。
北昭算什麼沉睡的巨龍?
南國一直乃強盛之地,北昭當年還是一片沼澤呢。
一群蠻夷,一群凡人,絲毫不被放在眼裡。
路過院子時,聞見空氣中濃郁的血腥氣,明朗不悅的掃了眼盤旋在院中的九頭巨蛇。
凶獸相柳以凡人為食,他已經無數次上書,求陛下封印相柳。
可遭到南鳳羽大公主拒絕。皇帝年邁,已經無法再制衡日漸強盛的女兒,只得由著她。
相柳感受到惡意,倨傲的抬起頭。
嘴角鮮血低落,透著幾分森冷恐怖。
明朗供奉的生命之神,代表著生機與希望,最不喜這等以人為食的凶獸。
明朗掩下心底煩躁,扭頭離開。
回到房內,他盤腿坐在榻上。
神色怔忪,微微恍惚。
「上神,您為什麼不接受我們的召喚呢?」
「您,出了什麼事嗎?」
明朗微抿著唇,這些年對於閒庭上神的召喚越來越微弱,留給神侍的神力也越發弱小。
明家日子不好過。
眼睜睜看著強盛的家族走向衰落,明家所有人心急如焚。
他盤腿坐在榻上,月光透過窗戶落在他身上。
雙手飛快的掐訣。
男子鬢髮隨風輕舞。
身上隱隱顯現出淺淡的微光:「信徒明朗恭請閒庭上神降臨人間。」
「信徒明朗恭請閒庭上神降臨人間。」
一連三聲召喚,依舊毫無反應。
明朗眼中的希冀緩緩熄滅。
深夜。
護國公守在嫡孫床前:「思齊眼睛如何?」
太醫院首輕輕搖頭:「傳聞有一種夜盲症,到夜裡便會失明。但點燈便會恢復正常。」
「李公子的眼睛,至今查不到緣由。」
他翻遍古籍,也不曾發現有絲毫記載。
李思齊眼睛上蒙著一層白布:「祖父,不必著急。思齊多年來已經習慣如此。」
護國公憐惜的看著孫子。
李思齊是護國公府長孫,自小沉穩,是個極為優秀的孩子。
只可惜,卻患有眼疾。
送走太醫後,老太太看著孫子直抹淚。
「你這眼睛到底如何是好啊?以後不會……」不會完全失明吧?
老太太不敢說出口,光是想想都心尖發顫。
平日裡只有夜裡失明,可上回昏厥,整整失明三天,白天黑夜都不能視物。
「別胡說,當年四皇子與陛下相衝。自幼養在護國寺,後來不也恢復正常了嗎?」護國公朝著老婆子搖頭,旁邊大兒媳正以淚洗面呢。
「娘,不會有事的。兒子洪福齊天,定能痊癒。」李思齊笑眯眯的。
「對,我兒最是心善。他連路邊一顆小草都不願傷害,上天怎會如此薄待他?」大夫人擦著臉上眼淚。
李思齊從小就心善,在他眼裡,樹木花草能長成極其不易,他尊重世間所有生命。
即便,只是一棵草。
「娘,兒子累了。想要休息……」李思齊拉著娘的胳膊,笑著道。
護國公夫婦和大夫人這才走出門。
屋內只剩小廝在跟前伺候。
李思齊緩緩站起身,一點點朝著桌邊走去。
「少爺,您要喝茶嗎?小的幫您倒……」小廝剛要上前,便見少爺抬手拒絕。
「這麼多年,我該適應,沒有眼睛的生活了。」他一直有種預感。
自己的眼睛,會逐漸失去光明。
近段時日,他能明顯感覺到眼睛開始變得不如以前明亮,看東西不如以往更清晰。
「少爺……」小廝差點哭出聲。
「不必告訴爹娘和祖父祖母,免得讓他們擔憂。」他的眼睛無藥可醫,只會徒增煩惱。
小廝只得哭著應下。
李思齊在屋內走了走,又打開房門。
「在院門守著,不許祖父祖母靠近。」他在院中一點點適應黑暗,務必將府中一切摩挲清楚。
每一塊磚,每一塊石頭,每一顆小草,他都要記清楚。
他張開雙手,緩緩在院中前行。
丫鬟奴僕低垂著頭不敢吭聲。
院門外,護國公雙眼通紅,拳頭緊握,鐵骨錚錚的老將軍淚流滿面。
深夜。
李思齊洗漱完,躺在床上。
熟睡中,似乎聽到一聲淺淺的呼喚:請……閒庭……
聲音縹緲,仿若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