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流言

  次日,姜禾禾依舊坐在連廊等候。可今日連廊上的人,卻比昨日多了不少。

  他們來來往往,多是結伴而行,目光似有若無地往姜禾禾身上瞟。

  姜禾禾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不過是個初來乍到的小學徒,沒幾個人認識她。再者,她就是來此學古法製衣,倒也無須在意。

  姜禾禾深呼吸,在心裡安慰自己。

  可隨著紅日升起,陽光灑進院子的面積增多,這連廊上的人只增不少。

  「就她啊。」

  「據說是,這看著年紀也不大,怎的能幹出那事兒?」

  姜禾禾耳朵尖,敏銳地捕捉到幾個字眼。

  她抬眼朝著聲源看去,那兩人忙收回目光,好似她如洪水猛獸,加快了腳步離開。

  縱使是傻子,也察覺出些不對勁了。

  姜禾禾垂下眼,裝作沒發現異樣。

  兩雙白色短靴映入眼帘,她的耳邊似乎還能聽到兩人的竊竊私語。

  姜禾禾猛地抬頭,與那兩人對視。

  兩人猛地一驚,慌忙想收回視線。

  可姜禾禾哪裡會給他們機會?她狡黠一笑,忙扯住離她最近那人的衣袖。

  「我聽你們在談論排線,那可是今日的內容?排線的場地在哪?我昨日剛排了線,今日可還需要?」

  她笑吟吟的,一雙剪水眸眨呀眨。

  被扯住的那人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鬢角滲出冷汗。

  「什麼排線?你聽錯了。」他妄圖從姜禾禾手中揪出衣角,不曾想被拽地更緊了。

  「不可能,我這人從小耳朵就好,你們剛剛肯定說了。」她眉尾低垂,紅了眼眶,「昨日,裴老還交代我,同學之間要互幫互助,友愛有加,可沒承想,今日我的師哥師姐便……」

  她適時地止住話頭,撇過頭去,眼中的淚光一閃而過。

  姜禾禾泫然欲泣,不少目光聚了過來,似疑惑,似詫異,更多的還是幸災樂禍。

  被姜禾禾挑中的那人焦急萬分,冷汗順著臉頰落下。他想走,可衣角仍被姜禾禾攥著,著實是進退兩難。

  」禾禾,你……路兄,你怎在這兒?「裴應章臉上的笑瞬間消失,他打量著二人,狐疑道:」這,又是發生了何事?「

  姜禾禾吸了吸鼻子,隱隱帶著些哭腔:「無事,不過是聽聞師兄談論今日的內容,便想著請教幾句,不曾想惹了嫌隙。」

  她借著擦淚,鬆開了拽著衣袖的手,看起來甚是自然。

  這招還是錢多多教她的。

  「這可不叫耍心機,這是合理運用你自身的優點,扭轉局勢,聰明的嘞!」

  「我,我可沒有!」

  對上裴應章懷疑的目光,路明忙解釋道:「我們只是在談論……」

  一旁的好友攥緊了他的手腕,路明心神一緊,噤了聲。

  他腦袋一熱,險些出口成禍。

  注意到二人的小動作,裴應章心中懷疑更深,眼神中不自覺帶了帶了幾分凌厲:「談論什麼?莫非這竹苑裡,隱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沒什麼。再說了,我們哪敢有秘密啊。」路明不情願道。

  裴應章眯了眯眼,眼神一一划過在場的所有人,語氣不復之前的溫吞:「你們從五湖四海來,雖素不相識,但入了這竹苑,便是一家人。大家來此都是為了學習古法製衣,莫要把關係搞的烏煙瘴氣。」

  他不經意地瞟了一眼路明,加重的語氣。

  都是血氣方剛的青年,路明怎受得了這般?

  「到底是誰把環境搞得烏煙瘴氣啊?」

  他一把甩開同伴阻攔的手,指著姜禾禾的鼻子,怒氣沖沖:「竹苑風氣不好,還不是因為她!」

  「自打那些半途而廢的垃圾滾出竹苑,師傅就立了規矩、設了門檻。那日收她為徒,本就已是破格。可她偏生還要作弊,這你讓大家怎麼能忍!」

  有路明打頭陣,眾人紛紛應和。

  粉飾太平的幕布被揭開,下面早已波濤洶湧。

  「那你倒是說說,誰作弊?作了什麼弊?何時作的弊?」姜禾禾一改之前哭哭啼啼的模樣,沉聲問道。

  「作弊的當然是你啊,你做了什麼虧心事兒,心裡門清兒著呢!」

  「誰指控誰舉證,你若是拿不出證據,就說明是在造謠污衊。」姜禾禾眼眸微動,「既然裴老眼中揉不下沙子,那自然也容不下造謠的人吧。」

  「你……」路明瞪圓了眼睛,指著姜禾禾的手微微顫抖。

  「好好好,」他怒極反笑,一甩袖子收回了手,「反正這事兒也不是什麼秘密,舉證就舉證。」

  「你昨日跟著師傅進了院子,約莫兩個時辰多便回了院子。刨除師傅留你用膳的時間和師傅講解的一個時辰,也就是說,你考試的時間僅僅只有一個時辰。」

  「而你出院子時,手中也並未拿著合格證,說明你的考試並未通過。而你回了院子,又找小童要了所有材料的縫線,並縫在布頭上。恐怕,是為了今日補考作弊吧?」

  姜禾禾細眉緊皺,抓住了其中的關鍵詞:「你剛剛說的合格證,是何物?」

  路明嗤笑一聲,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冊子,優越地拍了拍:「我們每個通過入學考的都會有一本,你沒有,只能說明你沒過唄。」

  姜禾禾掃了一眼,斂下心神。

  她確實通過了考試,此事做不得假。裴若春留了她用膳,卻遲遲不提這合格證。恐怕,依舊與不願稱師傅有關。

  可眼下若是將此事說出來,她的處境只會更加艱難。再三思索,姜禾禾決定三緘其口,除非裴若春自己提起。

  「你們又沒趴牆頭,怎知她沒過?」裴應章雙手環胸,冷笑一聲,「你們有所不知,禾禾不光過了,還是全對。試問你們自己,誰取得過這般好成績?」

  「我們沒趴牆頭,莫非你爬了?她一個半路出家的,我不信她能完成!」

  「巧了,當時我還真在場。」裴應章勾唇一笑,頗有些揚眉吐氣的意味,「祖……咳,師傅叫我去當監考,姜禾禾作沒作弊,難道我不知道?至於合格證,師傅興許是忘了。」

  「還是說,」他頓了頓,帶著幾分凌厲,「你覺得我成心包庇她?覺得師傅老糊塗了?」

  連廊的氣氛頓時沉寂,冬日的風一吹,帶著帶著森森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