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全場寂靜片刻，激昂的氣氛瞬間冷了片刻。
男人拎起那張薄薄的訂單紙，在空中晃了晃：「你看清楚了，白紙黑字的字據還在這兒呢，你們鋪子休想抵賴！」
姜禾禾先將狼狽的錢多多拉出人群之外，隨即拿出底單。
「做衣服一般會留兩張單子，一張給顧客，是上門取貨的尾單，一張給裁縫，是製作衣服時的具體信息，上面詳細記錄了顧客的三圍、尺寸，特殊要求，以及顧客選中的布料。」
她刻意放緩了語速，著重瞟了一眼前來挑事的男人。
男人尚且還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仍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既然如此，那你們更應該賠償我了，這衣服就是典型的以次充好，裡面的棉花也不是尋常用的普通棉花。」
姜禾禾微微一笑，不似之前的慌亂：「這位客人，你可還記得那日你選擇的哪塊布料？」
「那是自然，」他抬起手指，朝著牆邊一指，「喏，就那個深藍色的布料。」然後他又指了指姜禾禾手中的「衣服」，挑釁道：「這所謂的衣服與我當時所挑的布料顏色無異，你又如何說？」
「我如何說？這不該你如何解釋嗎？」姜禾禾取過一小段樣布，與那衣服並列，一起放在陽光下展示。
「你們看，我們家的布料雖然掛著三等布料的牌子，卻是二等往下、三等往上的棉布，雖不及二等布料舒適，卻比三等布料多加一些細棉，彈性也比那三等要強。」
她拉了拉樣布，以此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眾人瞪大了眼睛，更有甚者親自上手摸了一番。
「是誒，我家那口子以前就是開布莊的，這料子卻是介於二等與三等之間。」有人現身說法，眾人信了一多半。
見那男人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他眼神躲閃，朝著一處瞥去，姜禾禾話鋒一轉，神色冰冷：「可他帶來的這件衣服，卻用的實打實的三等布料，不管是彈性還是面料，都不及我們店裡的。」
她隨手將衣服甩在地上，眉眼間盛滿了怒意：「敢問這位顧客，你拿著不屬於我們鋪子的東西，上門來砸場子，找我們要說法，你意欲何為？」
「那，那……」男人皺著眉，氣勢不似剛進門那般足，「萬一是你們鋪子偷梁換柱，在外面掛著的樣布是上等品，私下裡卻換了次等布，反正我們顧客又看不見，也不是沒可能。」
似乎是找到了合理的藉口，男人頓了一瞬，重重地點了點頭，剛剛滅了些許的氣焰再度高漲。
這件事一波三折，不斷反轉，看熱鬧的人群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相信誰了。雙方各執一詞，他們站在原地，面面相覷，竊竊私語。
兩方僵持不下，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請問小姜裁縫在這裡嗎？」江知悅皺著眉朝鋪子看去，越過重重烏壓壓的人頭，終於與姜禾禾對視。
姜禾禾微微一愣，抬手招呼她進來。
眾人見她氣度不凡，低聲猜測著她的身份，不由自主地往兩邊靠，給她讓出一條道來。
「江小姐怎的來了？可是衣服有哪裡不合適，需要改動？」姜禾禾約莫回來剛兩個時辰，除了這個問題，她想不出別的理由。
這麼一問，旁邊的男人可來了勁兒，「小姐氣度不凡，一看就出身名門望族，怎麼來這小破鋪子定做衣服？我和你講，這家鋪子不行，做生意不誠信，缺斤少兩，偷梁換柱，以次充好……」他絮絮叨叨個沒完沒了。
江知悅不滿地斜他一眼，儘量維持著面上的端莊。
「小姜師傅莫要擔心，你做的衣服頂好，我滿意得很。」她莞爾一笑，柔聲道：「我此次前來，是專程來找你做衣服的。」
「這位小姐，我剛剛說的你沒聽到嗎？別再在這家花冤枉錢了……」
「閉嘴！我家小姐說話，豈是你能插嘴的？」知畫細眉一擰，氣勢顯了個十成十。
那人臉色微變，正欲發作，瞥了一眼門外的馬車，啞了聲。
「我準備在你這裡訂好幾套的衣服，不光是我的，我爹爹的，娘親的，今年冬天的衣服都在你這裡。」江知悅款款落座，「你先處理好手頭的事情，我再與你商量訂單。」
「誒？這不是江府的江小姐嗎？」
人群中，不知誰高喊一聲，宛若石子入水，剛剛安靜的人群瞬間躁動起來。
「江小姐名動京城，自是不可能當這小鋪子的託兒。由此看來，倒像是這人故意鬧事。」
見情況不對，男人臉上肉眼可見的慌亂，他朝著人群中使了個眼色，妄圖悄無聲息地離開。
可反應過來的眾人哪裡肯給他們機會？紛紛圍堵在門口，形成了人牆，堵住了去路。
「這位小兄弟，」錢多多理了理凌亂的髮髻，眼眸沉沉，「我們家的衣服去了哪呢？」
挑事的男人臉色難看，不住地朝他的老闆看去。
老闆隱藏在人群後，一個勁兒地給他使眼色。
眾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他的身上，看得他面紅耳赤。
迫於無奈，他只得將罪名盡數認下。
「不好意思，是我搞錯了。」他訕笑著，語氣也不復之前那般強硬。
「搞錯了？」姜禾禾眉頭一皺，不接受他的理由。
「我，我在好幾家都訂了衣服，要求一模一樣，有幾件是我拿的，有幾件是我托朋友拿的。或許是別的幾家出了問題，我氣昏了頭，這才搞錯了。」
看似合理，卻又漏洞百出。
姜禾禾挑眉，正欲戳破，卻被一旁的錢多多攔住。
她悄悄捏了捏姜禾禾的手指，姜禾禾不解，疑惑地看向她。
「既然這樣，你也道歉了，大家就散了吧，錢貨兩清，互不相欠。」錢多多神色如常，指著店裡的布料，「我錢多多可以拍著胸脯保證，我們家的料子絕對沒問題。做生意講的就是個良心，凡是在我這裡定做衣服的，我們包售後。若是一件質量不達標，我們免費再做一件。」
「說的好！」
眾人紛紛鼓掌喝彩，不少人也藉此留在鋪子裡挑選心儀的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