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頭,什麼時候也學會煽情這一套了。」她嘴上笑罵,手上卻動作輕柔,小心翼翼地將紙疊好,塞到了衣櫃底下。
淚珠掛在嘴角,鹹鹹的。
「吱呀」,姜禾禾慌忙抬手,擦去臉頰的淚痕,揚起了笑臉。
「多多姐,你怎的這麼晚還不睡?明日不營業了嗎?」
「嘿,你這丫頭,怎麼還先發制人呢!」錢多多翻了個白眼,照著她的腦袋來了個暴栗,「這話不應該我來問你嗎?這幾天天天往外跑,一到傍晚找不到人,每天還會來得那麼晚,偷偷摸摸的,做什麼呢?」
姜禾禾陪著笑,拍了拍乾癟了的荷包:「嘿嘿,這不是給她們送了點生活用品嘛。她們初來乍到的,啥也干不利索。」
「初來乍到?」錢多多搖搖頭,「我看初來乍到的是你吧!人家在黎府住了多少年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還不如多擔心擔心你自己,一沒靠山,二沒權利,小心哪天走夜路回不來了!」
錢多多戳著她的腦袋叮囑道。
「我和你講哦,要是哪天你出門卻回不來,我可不去尋你,任由你自生自滅!」
她素來是刀子嘴豆腐心,姜禾禾知曉她的意思,心下一暖,回身抱住了她。
她對錢多多的身世了解並不多,只知道雖與永安侯有些過節,但並不想過多涉足他們的計劃,免得引火上身。
那晚,她能收留幾人,並為其遮掩,已是她能做的最多。
腰間多出一雙手,錢多多一愣,耳尖紅了:「快些休息去,明日允許你晚起半個時辰。」
姜禾禾深切地體會到了「福禍相倚」的含義。
枕著枕頭安然入眠,她迎來了多日以來第一個美夢。
翌日,日上三竿,姜禾禾才悠然睜眼,明晃晃的日光晃得她眼睛疼。
她頂著床幔,呆愣了三秒才回過神來,一個鯉魚打挺,抓著衣服往身上套。
「壞了壞了,怎的還睡過頭了!」
她草草洗了把臉,忙朝著前面鋪子奔去。
鋪子裡新上了幾個款式,門庭若市。
錢多多斜了她一眼,眼中暗含警告。
姜禾禾撓撓頭,尷尬一笑,忙為旁邊的顧客介紹。
臨近傍晚,鋪子裡的人少了許多。
錢多多摸出一沓訂單,拍在桌面上。
「喏,這就是今日顧客定下的。」她上下打量著姜禾禾,眼中滿是欣賞,「從之前一開口就臉紅,到現在能攬下這麼多訂單,進步不小嘛!」
這一頓夸,給姜禾禾鬧了個大紅臉,她害羞地直低頭。
「今日還去嗎?」錢多多指了指城郊的方向,狀似無意地問道。
姜禾禾歪著頭思索,似乎小院裡也沒什麼缺的,便搖了搖頭。
「那正好,」錢多多微微一笑,將那訂單抽出來幾張,拍在她面前,「這幾件衣服是淺碧色的布料,衣物款式參照那件樣衣。還有一件特殊訂單,是個急單。」
錢多多思忖片刻,將一張圈了紅圈的訂單遞給她。
「這家要得急,要求三日之內完成,對衣服的要求挺簡單,還送了件樣衣過來,要求不管是尺寸還是樣式,都得與這件衣服一模一樣。」
說著,她打開布包,將那件樣衣掏了出來。
「我看這款式也簡單,便想著交予你,也算是對你這段時間學習成果的考驗。」
姜禾禾接過衣服端詳著。
這衣服是常規的正領開肩,花紋也簡單,除了腰帶的繡圖略微繁瑣。
她將衣服和訂單一起收入布包里,一口應下。
三日時間不長不短,今日便已經過了多半天。
姜禾禾頭一次意識到時間寶貴,忙不迭地開始了準備工作。
扯布,量衣,尋線……姜禾禾有條不紊,有序進行。
窗外天色漸暗,屋內點起了燈燭。
為了減少誤差,她忍痛搬來了燭塔,數十根蠟燭燃起焰火,屋內亮堂了不少。
姜禾禾埋著頭,幾剪子下去,大塊大塊的布料便有了衣物的雛形。
針線穿行在布料間,細密的針腳將其摺疊。
錢多多教她,提綱挈領,衣物只要找准領口,剩下的都會順其自然。
「就好像人生一般,若是失去了目標,那人便也失去了精氣神兒,與那漫無目的、在空中亂飛的蒼蠅有何區別?」
她眼前浮起近日的點點滴滴,各個人的面混雜在一起。
姜禾禾一個恍惚,尖尖的針頭刺入了指腹。
「嘶。」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靈台清明,趕忙將衣服放回桌上,免得血污染了布料。
她將指腹放置唇邊,淡淡的鐵鏽味讓她想起了方氏刺繡時的模樣。
燭火微微一顫,冷風順著脖領子灌入,姜禾禾縮著脖子回頭看。
安佑丞回身關上房門,右手還拎著一捆油紙包,陣陣香味順著縫隙飄入屋內。
姜禾禾後知後覺,她飢腸轆轆,口中分泌出大量的唾液。
「我聽錢多多說,你急著趕訂單,連晚飯都沒吃。」安佑丞將桌子簡單清理了一下,拆開了捆著的油紙包,「隔壁的燒雞店還沒關,正好剩了最後一隻,還熱乎的。」
借著燭光,他瞥見那出血點,一把握住了她伸向雞腿的手腕。
他抓著她的手指,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
拔開瓶塞,一股淳厚的酒香便瀰漫開。
姜禾禾心頭升起恐懼,下意識地想要縮回手。
「別動。」安佑丞皺著眉,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受傷了就要好好消毒,別老是放嘴裡吸一吸,止了血就草草了事。」
「嘶,疼!」
液體滴落在指尖,順著手背流下,姜禾禾五官擠在一起,彰顯著她此刻的疼痛。
安佑丞拽過一根雞腿,塞在她嘴裡。
肉香瞬間點燃了她的味蕾,讓她短暫地忘卻了指尖的疼。
許是餓得狠了,姜禾禾全然不顧形象,大口大口地嚼著,覺得今日的雞肉格外的香。
「對了,今兒朝堂有沒有什麼新情況?」她把另一條雞腿遞給安佑丞。
安佑丞順手接過,低著頭沉默不語。
雞腿在他手中好似撥浪鼓,左搖右晃,就是不吃。
姜禾禾看不下去了,劈手奪過:「你不吃我吃。你還沒說呢,今兒可有新情況?」
安佑丞盯著右手的油痕,依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