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之前死的,那整件事就很清楚了,你因為自己的兒孫慘死,心中生出了怨恨,故意編纂了河神的故事,讓村民把自己家的孩子獻祭河神,讓他們也失去兒孫。」
戚寒洲破天荒地,在雲茯開口之前出聲了。
雲茯豎起大拇指給他點了贊,雖然他看不到。
「你說的沒錯,可惜,這麼簡單的道理,這群蠢貨卻沒一個能想得明白的,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那些村民都傻了眼了。
「假的?河神是假的?祭祀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怎麼可能?」
「神婆子,你倒是開口說句話啊!」
……
即便真相已經擺在了面前,還是有人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因為沒有人願意承認,是他們自己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可他們臉上的表情,卻讓神婆子很開心,她突然很期待,自己親口把真相說出來時,這些人臉上的表情了。
一定,很精彩吧!
她仰頭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一群蠢貨,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壓根就沒有什麼河神,我隨口編的故事,你們居然全都信了。」
「你知道,我每次看著你們這群蠢貨,親手把自己的兒孫丟進河裡,餵那魚怪,我得多麼努力地憋著笑,才不讓自己笑出聲來嗎?」
「為什麼,當初落水被淹死的是我的大寶,他明明是村里最乖的孩子了!一定是你們家的那些調皮搗蛋的孩子,把他推下去的!一定是這樣!」
「我家大寶一個人在底下太孤單了,我捨不得,送幾個小夥伴下去陪陪他。」
……
真相和雲茯猜測的差不多。
這神婆子就是為了替自己的孫子報仇,才策劃了這一切。
真相被神婆子親口爆了出來,那些個想要逃避的村民,再想要把雙眼蒙住,也不可能了。
「牛大寶是自己去河裡抓魚淹死的,和別人有什麼關係?神婆子,你是不是瘋了!」
「對,牛大寶的死就是意外!你怎麼能把這筆帳算在我們頭上呢?」
「你這個瘋婆子,我要打死你,替我家二牛報仇!」
……
有一個人率先衝上去,和神婆子動手,就有第二個人。
緊接著是一群知道真相後,發了瘋的村民,抄起棍棒和石頭,砸向了那神婆子。
嘴裡叫嚷著要替自己慘死在巨鱷口中的兒孫們報仇。
對於這些人狗咬狗的行為,雲茯選擇冷眼旁觀。
這裡的每一個人,在默認了用孩子去祭祀這件事的時候,就不再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而是施暴者,是殺死那些孩子們的幫凶。
——
「走,送你回家去。」
雲茯不想讓三個小糰子留在這裡,繼續觀看這些人施暴的畫面。
就提出了,要送慕凌雲回家。
慕家祖孫就住在村尾一間破舊的茅草屋裡,經歷過幾場暴雨的侵襲,這會兒,屋頂上破了好幾個大洞,門窗也搖搖欲墜,整個屋子都一副要隨時倒塌的模樣。
慕凌雲動作拘謹地在前頭領著路。
因為村裡的人都說祖父是怪人,是老瘋子,都不願意和他們接觸。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來他們家中做客。
雲茯進入茅草屋,眼睛就不由地一亮。
和外面看到的不同。
屋子裡收拾的很乾淨,擺設也都讓人很舒服,雖然又破又舊,卻不難看出主人的用心。
「是凌雲回來了嗎?」
床上仰臥著的慕雍,聽到了動靜,開口問。
「祖父,是孫兒回來了,還有幾個客人。」
慕凌雲快速跑到了床邊,趴到了慕雍的身邊,說道。
到底還是個六七歲的孩子,在經歷過生死大劫之後,見到了自己在世上唯一親近的人,還是忍不住哭出了聲。
把自己差點就被村民們當做祭品餵土龍,和之後,雲茯她們出現救了他的事情,全都一股腦地告訴了自己的祖父。
慕雍氣得渾身顫抖:「我早就告訴他們,那東西是土龍,壓根就不是什麼河神!他們怎麼就是不信呢!」
「一群愚昧無知的村民!竟然聽了那惡毒村婦編纂的謊話!」
「這世上哪有什麼河神,哪有什麼河神的天罰,這水患,就是接連大雨,導致了河水增長,才造成的。」
……
雲茯勾了勾粉唇,很是意外,這小小的山村里,居然藏了這麼一個頗有些學識的老者。
「老爺子說的沒錯,水患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明明可以提前預警,修建堤壩,種植樹木,去阻擋水患,卻沒人去做這件事。」
「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神明身上。」
「可憐,可悲,也可嘆!」
慕雍抬起眼,循著這道年輕的聲音看了過去,見是個漂亮的小姑娘,神色一頓,有些訝異。
「這位姑娘是?」
雲茯沖他點了點頭,報上自己的名字:「雲茯,身份是,路過的流放犯人。」
慕凌雲怕老爺子知道雲茯流放犯人的身份,會不高興,忙解釋道:「爺爺,她就是跳進河裡救了孫兒的人,她,她還把那土龍給打跑了!」
可慕雍並不介意雲茯的身份,摸了摸下巴上的鬍鬚,睿智的眸子盯著雲茯多看了兩眼:「能把流放犯的身份,這般隨意說出口來,姑娘一定不是尋常人。」
「老爺子您也是一樣,我也沒想到,在這麼個愚昧偏僻的小村子裡,會遇到老爺子你這般通透的人。」
雲茯不傻,這老子所表現出來的,還有這一屋子的呈設,瞧著就不可能是這小村子裡能養的出來的人。
慕雍嘆了口氣道:「這亂世,也許渾渾噩噩地活著,會更開心。」
雲茯不太認同他這個說法:「這亂世也好,是盛世也好,與我選擇如何活著,並不相干,我不喜歡渾渾噩噩,憋屈的活著,即便是亂世,我也有自己的活法!」
簡單的說,就是,雲茯不喜歡擺爛的人生!
戚寒洲被她這話觸動了,也開始思考,自己往後的人生該如何去活。
雲茯不是來和這位老爺子探討人生哲學的,視線落在了老爺子那用兩個樹枝胡亂綁著的傷腿上。
「我會些醫術,替您看看這腿上的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