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震這邊，也不再拐彎抹角。
「好，那本官就直說了。如今，陛下最看重的戚家那其中一個罪臣的屍骨，就在你們大天恩寺後山的山洞被盜了，這事，總得有個人負責，大師您說，對不對。」
「陛下若是知道了此事，怪罪下來，恐怕整個大天恩寺的和尚都得遭殃，到時候，大師的這些個徒子徒孫們，就不知道能活幾個了。」
「本官這裡，倒是有個能救你們的法子，大師不妨聽一聽。」
朱震開始裝好人。
可這裡站著的人，沒有一個相信他真的會好心幫忙救他們。
倒是釋空雙手合十，又念叨了一句：「阿彌陀佛，將軍請說，老衲洗耳恭聽。」
朱震晃著肥碩的身子，往前挪了幾步，湊近到他耳邊，壓低了聲，陰惻惻地說道：「如果大師承認了，這事是你乾的，本官就在陛下面前替你這些徒子徒孫們求個情，可如若，大師不認，那本官就只能，如實把這裡發生的事情稟報陛下，到時候，這大天恩寺里的和尚，能剩下幾條小命，就不是本官說了算了。」
朱震是在拿著寺廟裡上千名和尚的性命，威脅釋空方丈。
讓他背下這個罪名。
「大師活了這麼多年，應該比尋常人更加通透吧！不著急，本官給大師一點時間，好好地想一想。」
朱震不打算逼這老和尚，反正，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
朱震帶著他手底下那群官兵走後，雲茯便一直關注著釋空方丈那邊的動靜。
可那邊坐著的老和尚，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依舊閉著眼睛盤著手裡的念珠。
就在雲茯打算收回視線的時候。
那老和尚手裡的念珠忽然就斷了。
圓溜溜的佛珠，撒了一地。
有一顆，還順著青灰色的石板，滾到了她的腳邊。
雲茯彎腰撿起佛珠，朝著老和尚走了過去。
此時，老和尚也緩緩地站起了身子，對著身邊的弟子說道：「待會兒，那位姓朱的將軍若是來了，你就告訴他，老衲同意他說的。」
說完，就留下了身後，一個個一臉茫然的弟子，朝著一旁登塔的木質樓梯走去。
雲茯盯著那即將消失在二樓樓梯拐角處的背影，蹙了蹙眉頭。
這老和尚什麼意思？
同意了那肥腸將軍的說法，也就是說要犧牲自己，拯救寺廟裡的其它和尚。
那他不出去，找那肥腸將軍。
為何要往佛塔的更高層爬？
雲茯試圖，為老和尚的行動，找尋一個合理的解釋。
都說，念珠對於僧人來說，是很重要的物件。
有的念珠，可能是伴隨他們一身的存在，從入佛門開始，一直到死！
可這老和尚的念珠斷了，撒了一地，他竟然看都不看一眼，就這麼走了。
等等，一直到死！
死！
雲茯腦海里忽然靈光一閃，這老和尚，該不會是要從上頭跳下了吧！
他是想要用自殺的方式，保全住其它人。
雲茯想明白後，便一個箭步竄上了樓梯。
沿著樓梯，一路往上追。
老和尚的身手是真不差，這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到了這九重塔的第九層塔頂了。
雲茯也算是拿出了自己的最快的速度了。
在千鈞一髮之際，拽住了已經站在窗戶邊，張開雙臂，準備往下跳的老和尚。
「等等，咳咳咳……你先別跳！」
雲茯太著急了，一把人扯了下來，那力道稍稍沒控制住，地板都被她給砸出了個洞來。
好在她沒鬆手呢，又順手把差點從那洞裡掉下去的老和尚拎了上來。
拖到了安全的位置，才鬆開手。
釋空之前面對威脅時，都毫無波瀾的臉，此時卻有了變化。
面對老和尚那怪異的眼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呃，那個，你們這塔，是不是太久了，所以都不太結實了，怎麼輕輕一碰就碎了呢？」
釋空：「……」
不結實？
一碰就碎？
他的這把老骨頭差點都被摔碎了！
戚寒洲也緊跟雲茯的步伐，一口氣衝到了第九層。
就瞧見他家小姑娘正乖乖巧巧地站著呢。
雲茯不等他看向那地板上的洞，就先發制人，開口道：「大師，你都活了這麼多年了，怎麼還這麼衝動呢？佛說衝動是魔鬼，遇事咱們得冷靜！」
釋空道：「你這句話，是那本佛經上說的？」
雲茯沒想到他這麼較真：「你不管是哪個佛說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別衝動！這事情，還沒有非走到這一步，你在等一等，說不定就有轉機了。」
釋空看了她一眼，又掃了眼她身後站著的高大身影，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戚家一門忠烈，戚夫人也是大善之人，如今，那戚家小將軍的屍骨被搶走，老衲覺得是一樁好事，那些搶走屍骨的人，也是大義之人。」
「老衲未能做到的事情，有人去做了。老衲就算此番赴死，也無憾了。若是能夠以這一身血肉，化解此番的事件，老衲也算是積了件大功德。」
「二位，此地不宜久留，還是早些離開吧！一層的書架後，有個密道，二位可以趁著夜色從那裡離開，走的越遠越好。」
釋空本以為，他們會繼續裝下去。
所以，沒有告訴他們密道的存在。
可現在，他們已經在眾人面前，暴露了身手，那就不能繼續待在這裡了。
畢竟，誰也不能夠保證，這大天恩寺內的所有僧人，都不怕死。
也許，有人會在面對恐懼和死亡時，會出賣他們。
雲茯和戚寒洲對視了一眼。
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大師，在給我一點時間，明日，若是這件事還解決不了，您再跳也不遲。」
雲茯說這話時，很明顯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
只是沒有明說而已。
釋空視線在她的面上停留了片刻，而後，嘆息道：「你們離開這裡吧，如果以後，有機會遇見戚家那位三公子，麻煩你替我告訴他，戚夫人曾拿著他的生辰八字，讓老衲替他算過命格，命格顯示，他是天龍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