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寒洲也不由得擰了下眉頭：「那是？」
雲茯道：「從那圓潤的後腦勺看，應該是個頭骨。」
準確地說，應該是個孩子的頭骨。
因為孩子，在發育的過程中，缺乏身體所需要的營養，骨骼發育不良，會比成人的密度要低一些。
另外，應該是這水裡有一些其它的物質，改變了這水的密度，這頭骨才會浮上來。
頭骨、血腥味、水潭、食人魚。
這幾個元素湊到一起。
雲茯的腦海里，當即冒出了一個想法。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
雲茯半眯起水眸，抬起腳，朝著那水潭裡，踢了塊石頭進去。
就見那拳頭大小的石頭噗通一聲落入水中。
在平靜的水面，激起一道水花。
緊接著，那黑漆漆的潭水好似突然沸騰了一般，密密麻麻的食人魚從水底冒了出來。
這些食人魚顯然已經習慣了被投喂，聽到了動靜，就以為是又有人給他們投餵食物來了，爭著搶著浮出了水面。
戚寒洲視線掃了眼那水裡的魚群，臉色猛地一沉，墨色的瞳仁縮了一下，手下的動作很快。
攔腰把還想往水潭裡踢石頭的小姑娘抱了起來，往後退了好長一段的一段距離。
他本來還沒把這些食人魚放在眼裡。
現在，他能想像得出來，雲茯說的，人被瞬間啃食成一具白骨是怎樣的畫面了。
那水邊太危險了，還是離遠點比較安全。
往後的退的時候，戚寒洲太著急了，並沒有時間去觀察自己後面的情況。
雙腳落地的時候，後背好似撞上了什麼東西。
發出一些響動。
雲茯安安穩穩地站好了之後，才朝著他的身後看了過去，就見一排一人高的木頭架子，緊貼著洞壁，豎在兩人面前，上面擺放著一堆的瓶瓶罐罐，還有一些粗布袋子。
雲茯小鼻子稍微嗅了嗅，便聞出來了，這裡擺放的是各種藥材。
餘光掃見一旁的兩個燭台，雲茯舉著火摺子湊近過去。
點燃之後，視野隨之變好。
周圍的環境，全部映入了雲茯的眼帘。
擺放著藥材的木頭架子，邊上是一張大長桌子，桌子上擺滿了炮製藥材需要的工具，譬如篩藥用的藥篩子，切藥的小鍘刀，碾藥用的藥碾子，以及搗藥用的杵臼等。
緊鄰著這大長桌的是個半人高的煉丹爐。
雲茯屈指在那煉丹爐扣了扣：「沒想到，這還是行家，連古代丹士用六一泥鑄造的丹爐的技法都懂。」
「六一泥？」
「嗯，雄黃水、石水、戎鹽、鹵鹽、石、牡蠣、赤石、脂滑石、胡粉為原料製成的丹爐，傳說，用六一泥製成的丹爐煉藥，能煉製出長生不老的仙丹。」
當然，雲茯壓根不信這些個傳說。
她好奇地打開架子上的布袋子瞧了瞧，連連咋舌：「嘖嘖，硃砂、砒石、北烏頭、見血封喉、穿心蓮、雷公藤、斷腸草……他這是要湊齊十大毒草啊！」
緊接著，雲茯又打開了那些個瓶瓶罐罐：「我收回之前的話，他不僅要湊齊十大毒草，還收集了毒蟲和毒蛇。」
毒蜈蚣、毒蟾蜍、毒蠍子、竹葉青、五步蛇……
這地兒的毒物種類，齊全到，讓雲茯懷疑收集這些毒物的人，到底在這山洞裡幹嘛呢？
總之，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就對了。
再一聯繫這洞裡那些被關在籠子裡的人。
雲茯覺得自己好像能猜到什麼了，煉製毒藥，為了測試藥性，需要大批的人來試藥。
所以，這籠子裡的人，大概率是用來試藥的藥奴。
雲茯一邊琢磨著，一邊轉身，準備去籠子那邊看看。
戚寒洲見她似乎要走，忙上前一步，彎腰下去，動作嫻熟地把人抱了起來：「小茯兒，你想做什麼？」
雲茯指了指那擺放著籠子的區域道：「我想去看看他們。」
「好，我帶你過去。」戚寒洲邁著優越的大長腿，沒幾步，就走到了籠子邊。
點燃了燭台後，兩人比之前看得更清楚了。
看到的不僅僅是模糊的人影了。
這洞裡大概了十來個大籠子，每個籠子裡都有人，沒有空的。
就是每個籠子裡裝的人數不一樣，有的籠子裡只裝著一個人，有的籠子裡擠著四五個人。
見雲茯她們靠近了。
籠子裡的人也都有了反應。
有的抓著籠子，開口向她們求救：「放我出去，求求你，放我吃去……」
有的則是被餓的精神恍惚了：「求求你們給口吃的吧！我已經好久沒吃東西了，只要給我吃的，我下次一定乖乖吃了那些毒藥，再也不敢吐出來了。」
剩下的，不是在哭，就是在鬼吼鬼叫。
在這群人里，雲茯注意到了角落籠子裡，坐著一個打著赤膊的少年。
少年太瘦了，兩側的肋骨清晰可見，好似一個活著的骷髏架子，讓雲茯注意到他的，不是他這身體，而是那獨特的眼神。
少年睜著眼睛，平靜地看向她們，那毫無波瀾起伏的眼神和這些被關在籠子裡的其它人待在一起，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雲茯多看了兩眼後，就收回了視線。
對著那群大喊大叫著的人，說道：「你們誰腦子足夠清醒，能回答我的問題，其它人，都先給我閉嘴。」
一堆人嘰嘰喳喳的，她根本沒辦法和他們去交流。
即便如此，這些人回答的還是亂糟糟的。
不過，雲茯大概能從他們的回答里，獲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和她之前猜測的差不多。
這些人的身份，都是被流放到鬼荒大獄的囚犯，有些是七等區的，有些人是其它區的。
有的是被一個名為忘川教的組織抓來的，有的是被作為交易物資的貨物交易過來的。
被關在這裡之後，便成為忘川教試藥的藥奴。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來用他們試藥。
那些藥都是毒藥，很多試了一次兩次，身體便承受不了那毒藥的毒性，一命嗚呼了。
這些人的屍體，就成了那水潭裡食人魚的食物。
不乖乖聽話的，也會被丟進那水潭餵魚。
那水潭裡不知道沉入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