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你都還記得

  【她不需要攀岩附勢,跟娘親您又有舊日情分,知道不來娘親也不會為難。】

  【可她仍是來了,便說明姨姨對娘親還是懷有期待的,娘親您就別再猶豫了!】

  許穎微茅塞頓開。

  果真是當局者迷,這麼淺顯的道理,她居然還迷迷糊糊想不清楚。

  女兒說得對,依照音曉的心性,若她下定決心要捨棄她這個朋友,今日大可不來這場百日宴。

  思及此,許穎微終於露出真心的笑容。

  她抱著小糰子朝孫音曉走近。

  隔著一段距離,她聽見梅蘭同對方說道。

  「孫夫人,我家殿下自前幾日開始,就一直念著您呢,還特意命我將幾年前您送的玉璧準備好,要在今日給小郡主用上。」

  孫音曉眸中布滿了難以置信,「真的嗎?」

  許穎微鼓足勇氣,「自然是真的。」

  她抿著唇,有些緊張,「音曉,你快來看看我的女兒,生得粉雕玉琢,跟你送的玉壁比起來,也毫不遜色呢。」

  兩人本就是多年摯友,最是了解彼此。

  雖然近幾年情分冷落,但只要一有人主動,關係便瞬間拉近。

  孫音曉十分自然地接過話,「哪有你這樣的娘親,拿自己的女兒跟一個物件做比較。」

  許穎微唇邊含笑,心底半是激動,半是欣喜,「這又不是尋常物件,這可是你送的。」

  「來,小如煙,這是你音曉姨姨,趕緊叫她抱抱你。」

  「從前某人還說,要做我孩子的乾娘呢,不知如今還作不作數?」

  孫音曉顫抖著指尖接過小糰子,「自然作數。」

  她的視線落在小糰子襁褓中的那塊玉壁上,「沒想到這東西你還留著呢。」

  聽出了對方語氣里的感慨,許穎微不由得也開始回憶。

  「當初你準備了一雙玉壁,說給咱倆的孩子做信物。」

  「若是兩個男孩,便做兄弟,兩個女孩,便是姐妹,一男一女,咱倆便當親家。」

  「你都還記得呀。」

  孫音曉眨了眨眼,忍住鼻尖泛起的酸意。

  這是她二十餘年光陰中,最珍視的一段情誼。

  從小到大,在爹娘的耳提面命下,她循規蹈矩,人前是冷靜自持,大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官家小姐。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想脫離那些禁錮。

  偏偏她生於世家大族,身上擔著重責,不能為一己之私、為隨心所欲連累家族名聲。

  所以,她一直在扮演著一個並不真實的孫音曉。

  直到她遇到許穎微,那幾年,縱然是在深宮,縱然規矩更多,但她卻覺得更自由。

  給長公主當伴讀的那幾年,是她認為少女時期最快樂、最恣意的時光。

  有知己在旁,不論做什麼事都是幸福的。

  許穎微懂得她私下裡的自我掙扎,又理解她明面上對家族的順從。

  尤其她不僅懂她,還心疼她。

  孫音曉曾不止一次的慶幸,能得此摯友,是她上輩子修得的福分。

  在她看來,她與許穎微的關係,甚至比族中姐妹還要親近。

  所以,當她看見往日清醒高傲的好姐妹為情愛迷失自我,甚至無法自拔時,她苦口婆心地勸,為達目的,還說了許多越軌的話。

  萬萬沒想到,就是那些話,斷送了她們的情誼。

  若說後悔,她是有的。

  但她不是後悔說那些話,而是後悔在許穎微疏遠她後,自己沒有迎難而上,就此放任這段感情逐漸冷淡。

  如今察覺到許穎微的心意,意識到她們兩人之間能回到從前,孫音曉心花怒放。

  她甚至懷疑這是一場夢,可周圍嘈雜的動靜告訴她,這是現實,這不是夢。

  破鏡重圓,原來是這般美好。

  兩人彼此望著對方,心裡都藏著許多想說的話。

  許穎微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淚光。

  「當然記得,時隔多年,如今咱倆終於能兌現當年承諾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離孫音曉更近些。

  「從前是我不好,你苦口婆心,只盼著我好,我卻為了所謂的情愛疏遠了你。」

  孫音曉搖搖頭,聲音隱含哽咽。

  「不,你別這麼說,當年我也有錯。」

  「若我言辭緩和些,可能也不至於鬧得那麼僵了。」

  翻來翻去,當年的罪魁禍首其實是付豐澤。

  是他刻意引導,步步緊逼,用情愛綁架她。

  若她不那麼做,便是不/愛他,便是不真心,便是端著身份看不起他。

  許穎微自嘲勾了勾唇角。

  「我往回看,才發現曾經的我是多麼愚不可堪。」

  「當年你費盡心思救我,偏偏我一股腦往前沖,險些害得自己將餘生葬送。」

  梅蘭知曉主子同孫夫人多年沒有互訴衷腸,此刻一定忍耐不住,有許多的話想說。

  於是她自發地為兩人隔出一片區域來,避免其餘夫人過來打擾。

  聽見許穎微這樣說,孫音曉愣了愣。

  「什麼意思?什麼餘生葬送?」

  「從前你說的都是對的,萬事總該為自己留一線,不可過分依賴他人。」

  「付豐澤,他不是個好東西。」

  得知自己的好姐妹受到傷害,孫音曉登時便炸了毛。

  「他怎麼對你了?他好大的膽子,你可是長公主!」

  許穎微笑了笑,對於付豐澤,她已然毫無波瀾。

  「說來話長,等尋了空隙,我細細同你講。」

  「你也不用太氣憤,如今我對他,已沒了任何情分。」

  孫音曉有些呆滯地眨了眨眼,這竟是她好姐妹說出來的話。

  要知道,曾經許穎微可是將付豐澤視作自己的命。

  幾年的時間,大家當真都改變了。

  但許穎微的這份改變,孫音曉是由衷為她高興的。

  她從前就覺得付豐澤這個人有些古怪,總隱隱約約透著股陰險,好像無時無刻不在算計。

  若非察覺到他不對勁,她也不可能空口無憑就去勸。

  雖然許穎微已受到傷害,但聽她所說,應當是懸崖勒馬。

  這便是不幸中的萬幸。

  「哪裡用尋空隙?今夜我便在你公主府住下。」

  「啊?」許穎微下意識愣住。

  孫音曉見狀,皺了皺眉,語氣含/著不滿。

  「怎麼,如今是不歡迎我在你公主府小住了?從前你可是纏著我多住幾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