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傷尚未痊癒,因晨間急著來見傅將軍,許雲恆沒顧得上叫馬車,傷腿此時隱隱作痛。
跟在許雲恆後頭的親衛垂下頭,感受著從主子身上溢出來的冰冷氣息,他們大氣而不敢出。
拖著傷腿回到院落,許雲恆剛剛坐下,傅將軍身邊的校尉領來郎中,校尉拱手道:「二殿下,將軍瞧您走路不便,特命下官將郎中帶來。」
郎中低眉順目地站在後頭。
許雲恆的臉色很難看:「替本殿下謝過你家將軍。」
「下官一定帶到。」校尉轉身,大步離去。
許雲恆臉色黑沉,郎中戰戰兢兢,下手輕柔,如同摸綢緞。
許雲恆痛哼一聲,身側心腹便厲聲喊道:「這可是皇子殿下,輕著點兒,你腦袋不想要了!」
郎中滿頭冷汗,「是是是,草民有罪。」
好在藥膏已經敷上,只要將紗布捆綁整齊便好。
做完最後一步,郎中抬臂抹汗,「二殿下,此藥藥性略猛,若覺得不適,可用清水將藥膏洗掉。」
囑咐完,郎中提起藥箱,向外走去。
「本殿下的傷何時能痊癒?」許雲恆驀地出聲。
郎中頓了頓,轉回身來:「只要二殿下臥床休養,想來最遲下月初便可安然。」
許雲恆略微蹙眉,「太久了。」
郎中頓時一激靈,跪下來說:「二殿下,並非草民危言聳聽,您的腳傷若不好生休養,怕是會留下病根兒。」
身有殘疾的皇子,是絕對不可能登上那至高之位的。
孰輕孰重,許雲恆心中有了打算,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夜深露重,許雲恆合著眸子,正要入睡,門口傳來周大人和親衛交涉的急促響動,他撩起眼皮,放聲道:「是周大人嗎?放他進來!」
門外的守衛應了一聲「諾」,便打開門。
周大人神色慌張,一進來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聲音慌亂道:「二殿下,大事不妙,微臣派人潛入傅將軍書房,他親眼瞧見,檀木匣里裝的是您同蕭大人往來信件,信件上還有……還有您的金寶。」
許雲恆猛地從床上翻起來,他雙腳踏地,眼眸瞪大,凶光流溢而出:「你說什麼?」
周大人以額觸地,哆嗦著聲音說道:「您的印信……留在了信件上,現已落在傅將軍手上。」
說完,周大人跪著不敢動彈了。
「混帳東西,他留這些做什麼,想拿來日後威脅本殿下嗎?混帳!」
許雲恆連罵幾聲,恨不得將死去的蕭清塵從墳里挖出來挫骨揚灰。
他揚手丟下手邊物件,周大人嚇得發抖,更不敢應聲了。
「滾!」
周大人屁滾尿流地爬了起來,腳步踉蹌著逃離。
許雲恆端坐在床榻上,兩眼濃黑如墨。
「傅宏明,既如此,本殿斷不能留你了!」
許雲恆聲音陰沉,厲聲道:「柏源何在!」
空氣中現出一團人形,漆黑人影跪了下來:「柏源見過主子,主子萬安。」
「今夜務必除掉傅宏明!」
「柏源領命。」如同來時一般,影衛身子微微晃動,眨眼消失在房內。
許雲恆那張布滿陰霾的臉上,轉瞬便揚起笑容。
同他作對的,一個都別想活!
他一甩袖子,便坐回床榻。
柏源武功高強,普天之下難遇敵手,是母親留給他的一張王牌。
他交代的任務,柏源從未失手過。
嘴角往上提了提,許雲恆躺了下來,他淺淺閉著眸子,今夜,他就等著柏源的好消息了。
漁陽郡外,傅宏明把馬交給守衛軍,獨自一人踏入城中,副將想跟著,被他攔下。
「你去難民營替本將軍巡視一圈,記住了,不可擾民。」
「末將領命。」副將挎著大刀,虎虎生威地走向難民營。
傅宏明轉過身,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孫大人給他安排的院子離城門不遠,獨門獨戶,周圍只有兩戶人家,很是清靜。
他推開門,細微的「吱呀」聲在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扎耳,邁出一步的同時,傅宏明的嘴角也翹了起來。
人來了。
他進了院,回身將門合上。
他也不急,先進臥房換了身衣服,如同平常一般,一身閒適地走進書房,他打開暗格,取出黑檀木匣,當著「梁上君子」的面,取出一封信,在燭火之下,他細細地品閱起來。
柏源屏住呼吸,握緊手中匕首。
「二皇子可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同外放的官員結黨營私,我這就寫信入京,將之完完全全地稟告陛下!」
傅宏明提起筆來,筆尖正要落下,一道冷光自眼前滑過,傅將軍一個側翻身躲過去。
「來者何人!」他呵斥一聲,抽出長桌下方的佩劍,同柏源在狹窄書房裡一招一式地纏鬥起來。
柏源武功高強,傅宏明也不弱,二人打得有來有往。
「今日我必取你性命!」說著,柏源抽出腰間軟劍,左手持匕首,右手持劍,向傅將軍/刺來。
傅宏明朗聲大笑:「還挺有本事,想要我的命,儘管來取!」
二人再一次攻向對方,刀劍相撞,脆響聲聲。
「將軍!」校尉巡邏路過此處,正好聽見院中傳來打鬥聲,他衝進來,見傅宏明被黑衣人攻擊,大吼道:「將軍,我來助你!」
有了校尉加入,很快,柏源不敵敗下陣來,腰間還中了一劍,他搶占時機奪門而出。
校尉正要去追,傅宏明將他攔下:「隨他去吧,秋後的螞蚱,他蹦躂不了多久。」
校尉皺著眉頭停下,轉身焦急道:「將軍,你沒受傷吧!」
傅宏明又是一笑,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想要殺本將軍的人,還沒出生呢!」
校尉放下心來,「下官馬上就安排,全城搜捕,一定抓到他。」
「你去吧,記住了,動靜鬧得大些。」
想了想,傅宏明又補了一句:「多派些人手,去護衛二皇子殿下。」
「鐺鐺鐺」的敲門聲急促響起,二皇子心腹推開門,見是傅宏明的人,眉頭一皺,不善地說道:「深更半夜的,二殿下已經休息了,出了何事?」
校尉虎著一張臉,「傅將軍遇刺,將軍擔心刺客回來暗殺二皇子,特地派下官前來護衛,二殿下可還安全?」
「二殿下當然安全,你們好生守著吧,若叫刺客闖進來,沒你們的好果子吃!」
心腹冷哼一聲,便關上了門。
門板合上的剎那,心腹急匆匆進屋稟告。
許雲恆早就聽見外院的動靜,他睜開眼睛,「得手了?」
心腹聲音艱澀:「二殿下,傅宏明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