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坦白局
老許家每個新年都是在一起過的,今年也不例外。
每一年的年夜飯都是常喜料理,今年也不例外,不過倒是因為他們搬走了,還是搬到了大城市首都,家裡人反倒是對他們多了幾分客氣。
當然,這樣的客氣也沒有持續很久,畢竟,許老三一家就不是一個會讓人覺得很生分的人。
許老頭和許大娘老兩口因著新衣服,今年過年是很體面的。
其實,他們老兩口手裡是有錢的,畢竟他們每年的工分這邊兒就不少了。
當一個家裡勞動力多,而真的張嘴等吃飯的少的時候。
那總歸是會有富餘的。
而老許家就是這樣的情況。
所以,這不是錢的事兒,就是兒女孝順,當父母的就很樂意顯擺了。
而因為他們一家都搬到大城市的關係,這個新年,大家都聚在老許家聽那些城裡的事兒。
這感覺與他們就是完全的兩個世界了。
當然,少不得也要說一些村裡的事兒,大家都曉得,村裡的知青,可能要回城了。
有些消息靈通時常看報紙的,已經從報上看到了政策,說是要安排知青一批一批回城。
因為他們村里過的不錯,所以知青還都不著急,有些在當地結婚了的,也還處於觀望狀態。
但是聽說很多個村都鬧得很厲害了。
有的是想著第一批走,去大隊長那裡撒潑!
也有的知青是鬧著要離婚。
政策已經在報紙上刊登了,大家都曉得,結了婚是別想回城的,所以現在真的興起了一股子離婚的熱潮。
還有一些壓根沒有登記的,這個時候也慌了。
那是逼著家裡的知青女婿或者知青媳婦兒趕緊去登記,生怕這人翻臉不認帳了。
以前村里擺了酒就算是結婚,真的去登記的其實也不過就占一半兒,但是現在都是格外的相信政策了。
補辦也要必須登記。
可是,知青未必願意啊。
七七八八的事情,層出不窮,有的甚至誇張到連出門都要看著了,就怕人跑了。
據說,別的公社有個知青一得到這個消息,直接就跑了。
也不知道,他連個介紹信都沒有,可怎麼辦。
在這兒個出門處處都要介紹信的時代,這樣真是很瘋狂了。
這麼看來,倒是顯得他們村的知青有良心,純良一些。
像是他們村的袁知青就跟其他知青都表了態,雖然現在知青是一批一批的走,但是他不著急,先緊著大家。
反正他早點回城晚點回城都一樣。
回去也不能接班,連個工作都沒有。
在這邊,最起碼還能賺點錢。
這話說的實在,但是也真的觸動一些人的心。
有些人走了是可以有新生活,但是更多的人,其實跟袁知青一樣,就算是回了城,也不能接班。
如果沒有錢,就算在城裡,日子又能好過到哪兒去?
所以他們村知青都蠻像樣,一些回城也不能接班的,就主動排在了後面,倒是讓一些可以先走的人走。
一時間他們許家屯的知青都成了縣裡楷模了。
畢竟能做到他們這樣的,太難了。
當然,也有人嗤之以鼻,覺得他們沽名釣譽。
但是旁人怎麼想,其實也不咋重要,各家事兒各家曉得,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情況啊。
而且,沒個地方都不一樣,他們這邊知青過的不錯,但是有的地方的知青,真的過的太苦!
知青的事情,沸沸揚揚。
大家都關注著一切,許雪林倒是沒想到自己再次穿越還能見證這段歷史,但是真正感受起來的時候,是覺得這些故事遠遠比在書上看到的更加的震動。
不過許老三他們一家倒是沒在村里住太久,因為許雪林在首都還有事情,所以一家人過完年沒多久,就啟程回了首都。
這一次賀嘉和許朗倒是沒著急跟他們一起走。
畢竟離家很久,家裡人還是很不捨得,想要他們多住一段時間的。
他們一家五口回城,許桃桃倒是由衷的感慨:「這裡沒有村里熱鬧。」
許老三:「沒事兒,爸帶你出去轉悠。」
許桃桃高興:「好嘞。」
許桃桃很快高興起來。
其實還真不是許桃桃不合群,她其實是個很合群的小姑娘了,然而,誰讓她年紀小呢。
從小學開始,她就比同齡人小不少,現在更是明顯。
所以雖然不是不合群,但是大家也不帶她啊!
帶著她,總是有種帶著孩子的感覺。
而且少女在一起討論個男孩子什麼的,她也是兩眼一抹黑,懂個屁咧!
而現在,他們班就她一個女生,她又不住校,所以自然就更缺少小夥伴了。
要不然,也不能都是「大姑娘」還整天跟賀嘉混在一起,沒辦法,他們都是被人嫌棄的小不點。
被人嫌棄的兩隻崽。
在宿舍也被嫌棄太小不是男人,不可參與大人話題的賀嘉也是如此的可憐巴巴。
但是現在啊,賀嘉沒有回來,許桃桃可不就寂寞了嗎?
許老三:「我領你四處轉轉,這大半年你一直上學,可沒有我熟悉。」
爺倆兒很快的就湊到了一起,許桃桃興高采烈:「爸,那咱們去廢品收購站看看嗎?」
她還記得,他們家就是靠著廢品改造「發家」的咧。
許老三:「行,咱們去,不過我覺得啊,也沒啥好東西,咱家能找到這些,可不是一年兩年,而是攢了十幾年的家底兒啊。
現在想在廢品收購站倒騰到好東西,太難了。
我原來尋思城裡能撿漏兒多,但其實啊,城裡人識貨的更多,反倒是沒啥東西了。」
這城裡人,雞賊啊!
許老三痛心疾首。
許桃桃:「爸,咱家十來年的家底兒,是啥啊?」
許桃桃抓到了重點!
許老三:「……」
家裡幾個人沒忍住,都笑了出來。
許桃桃眯眼:「你們又有事兒瞞著我啊。」
許老三:「當然沒有。」
他認真的壓低了聲音,說:「是古玩。」
許桃桃瞬間瞪大了眼睛,捂住嘴。
許老三嚴肅的看著閨女,說:「這事兒可不能出去說。」
許桃桃趕緊點頭,她說:「我今年是十六,不是六歲,當然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再說,就算六歲,你們不讓我出去說的,我也沒有說過呀。」
這個話倒是不假,許桃桃打小兒就是個有分寸的孩子。
許老三拍著閨女,說:「爸相信你。」
他低聲說:「咱家攢著這些東西,可都是為了你們著想。」
許桃桃也嚴肅著小臉兒,說:「我知道的。」
她記性好,其實記得小時候經常深更半夜,媽媽和姐姐就不在了,如果細細聽一聽,就能聽見他們在隔壁屋說話,但是她那個時候好小呀。
雖然好奇但是卻怕黑不敢去偷聽。
時間長了,也就不在意了。
隨他們去吧,反正她要睡覺的!
稍微大一點了,她還記得自己曾經在紙筒里發現過東西的事情,雖然那個時候也不大,在旁人看來還是很小。
但是許桃桃記得住。
畢竟,當時大人們的表情太過震驚了,人總是也會對比較反常的事情記憶猶新的。
現在看來啊,應該就是跟這些有關了。
許桃桃好奇的說:「爸,你怎麼就能分辨,那些東西是古董,哪些不是呢。」
許老三:「……」
這怎麼解釋?
一個農家小子,說他家學淵源,可能嗎?
許老三也不想編一個故事騙自己閨女,只是認真說:「我有奇遇,一句半句也說不清的,你只要知道,爸的眼力絕對沒有問題就成。」
許桃桃慎重點頭,說:「我知道了。」
沒再細問。
許老三憨笑:「等我老了,臨了的時候肯定是會告訴你所有一切的。」
許桃桃皺眉,認真說:「爸爸,你不要說這樣的話,我爸爸是永遠不會老的。」
許老三笑了出來:「傻閨女,哪有人不會老?」
許桃桃堅定的抱住許老三的胳膊,說:「我爸爸就不會,我們一家人要永遠在一起。」
常喜戳她:「你呀,就是個小機靈鬼兒。」
許桃桃撒嬌:「媽媽也不會老。」
她是真的希望,家裡人永遠都在一起。
許老三夫妻倆都被哄的眉開眼笑,許老三小炫耀的心思起來了,低聲問:「你想不想看看咱家的藏品?」
許桃桃驚訝的很,眼睛溜溜圓兒,問:「可以嗎?」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對著手指問:「那……我能看看嗎?」
許老三點頭:「當然啊!」
其實這些東西收起來後,都做了偽裝,也是這次帶來首都,一個個才卸下了點點偽裝,露出了些許本來的面目。
許老三說:「我把東西都放在裡屋。」
許桃桃:「裡屋兒?
什麼裡屋兒?」
她左右看看,這個屋子沒有裡屋兒啊!
「這裡,有裡屋兒?」
她想到剛才的她爸說的奇遇,一秒慌神兒,說:「爸,你可別嚇我,你能看到我看不見的東西?」
許老三:「……」
許家人:「……」
許柔柔忍無可忍:「你是不是蠢!」
一巴掌就拍在了妹妹的肩上,許桃桃嗷了一聲,躲在許老三身後。
許老三瞪眼:「柔柔,你這是幹啥,別欺負妹妹。」
不過想到他閨女這個腦洞,許老三格外認真的說:「桃子啊,你要相信科學,不要搞封建迷信啊。」
許桃桃:「那,哪裡有什麼裡屋兒?」
這難道怪她想多了嗎?
她爸看著這空嘮嘮的房間說裡屋兒,她當然會多想呀。
「孩子啊,你要牢記科學啊。」
許老三語重心長。
幾個穿越黨默默的望天,覺得這話從許老三口中說出來,怎麼那麼違和呢。
許桃桃不服氣:「可是這裡本來就很空。」
許老三:「我指的是密室!」
許老三更得意了,他說:「準確說,這是一個密室。
是你哥哥收拾家的時候發現的。」
許雪林微笑又安靜,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個世外高人。
當然了,在他們家人的心裡,許雪林就是那樣牛逼的存在。
許桃桃瞄一眼哥哥,說:「密室就密室唄?
你幹啥要說是裡屋兒,也不怪我想多啊,我都以為,你能看見我看不見的東西了。」
她的腦洞,也是很大很大的呀。
許老三摸著鼻子說:「我這不是說裡屋兒說習慣了嘛?」
他蹲了下來,扣出地上的一塊磚,就看到裡面有個圓形兒的把手,他轉動起來,很快的,就看到牆壁緩緩的移開。
許桃桃:「臥槽!」
「不許講髒話!」
許桃桃十分麻溜兒的改口:「我的娘咧,這個有點意思啊。」
許雪林:「我收拾家的時候就發現了,不知道多少人知道這個密室。
但是我琢磨著,就算有人知道,也應該是原來的主人,不過人都不在了。
至於其他人,知道的可能性不太大。
雖然不能說沒有可能,但是應該很小很小。
所以藏個東西,還是可以的!」
他拍著牆壁說:「你看,這牆壁都做了防水防潮的處理,保存東西絕對沒有問題。」
烏漆嘛黑的,根本啥都干不見啊,不過許桃桃還是順著哥哥的話,摸了一把牆。
許桃桃:「我們運氣真好啊。」
許雪林:「那可不是。」
許老三看著兄妹得瑟的樣兒,說:「哪個大戶人家,不搞一兩個密室藏東西?
發現了有啥奇怪的?」
他倒是痛心疾首:「可惜啊,這密室里狗屁都沒有了。」
常喜:「你能不能文明點?
再說,怎麼就是沒有?」
許老三:「沒有寶貝,就是沒有的啊!」
倆人還爭論起來了。
許雪林:「那個時候集團沒有倒,可是咬著這些大家族不放的。
如果是我有寶貝,我也不會藏在家裡了,即便是密室也不會。
誰知道會不會徹底搜查呢?
聽說當年那些人窟窿眼兒里都能翻出來蛆。
有東西找個地方埋了,也比藏家裡密室安全。
這個密室搬空也是理所當然的。」
說起這些,總是會有很多的嘆息。
許桃桃看出來哥哥的一絲絲惆悵,她說:「打起精神呀,我看看你們都收藏了什麼。」
她問:「我們用油燈嗎?」
許雪林:「不用。」
他順手按住了開關開了燈。
許桃桃驚喜說:「這裡還有電呢。」
許雪林幽幽:「還不是我乾的?」
許桃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哥哥你行啊,我說你收拾了那麼久,怎麼我們來了還有那麼多要收拾的,原來你的心思都在這邊了。」
許雪林笑了出來。
許桃桃順著明亮的電燈泡看過去,就見這個房間大概是六七十平,幾面牆壁都擺著柜子,還有幾個博古架,都被聚集在一處。
許桃桃回頭,指向了架子:「這些是……」
許雪林含笑:「這是這裡本來就有的,東西搬走了,這些柜子博古架自然就沒有人管了。
我發現密室的時候都是亂七八糟的,我整理了一下。
你別小看這些架子,雖然稱不得價值連城,可這也是紅木的,而且是有了年頭的。
再放幾年,恐怕更值錢。」
這也是他說,不是什麼也沒有的原因。
在這一點上,雪林和許老三稍微有點小分歧。
在許老三看來,紅木是值錢沒錯,但是稱不上十分特別的價值連城。
因為在他的時代,這個東西雖然也是達官貴人用的,但是有錢也不是買不到。
可是在許雪林看來,就不同了,他曾經在幾十年後待過,所以曉得這個東西會越來越升值也越來越少,所以他覺得是值錢的。
這就是觀念上的差別了。
不過雖然觀念上有差別,他們是都認可這個東西還是要在這裡存放的,畢竟,它也值錢。
許老三:「桃子來看,我這些年收集的東西,基本都在這邊的柜子里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給這個密室所有的柜子和博古架都擺滿!」
想一想,如果能夠擺滿,許老三覺得自己大概興奮的都睡不著覺了。
這裡的柜子,櫃門上都鑲嵌著玻璃,能夠清楚的看到裡面擺件兒,許桃桃指著一個小碗,說:「這個都是值錢的嗎?」
許老三:「這個當然啊,這個東西可真是有年頭兒的好東西了,你看哈,我給你講……」
許老三興致勃勃起來,許雪林看向了許柔柔,又看向了常喜,三個人果斷的齊刷刷出門,該幹啥幹啥去,就算這個東西再值錢,他們也不感興趣,更不想聽許老三嗶嗶那些有的沒的。
反正,不想聽。
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告辭!
許老三倒是沒察覺已經跑掉的三個人,仍舊叭叭叭的科普不停歇。
許桃桃倒是聽得津津有味兒。
而除了津津有味之外,更多的又是震撼,總是想不到,小小的東西,承載著那麼多的年代感和故事哦。
許桃桃再看她爸爸,覺得這是個最最厲害的人。
許老三:「你要是感興趣,爸爸多給你講一些,我這還沒有個傳人呢!你哥你姐,真是一點也靠不上啊。」
許桃桃:「!」
她指著自己,問:「我現在學,還來得及嗎?」
許老三揉了揉閨女毛躁的頭髮,看著她亮晶晶的大眼睛,說:「你當然行,我們桃子,所向無敵。」
許桃桃立刻笑了出來。
她激動:「那我要跟著爸學。」
許老三高興:「那這可真是太好了。」
許老三覺得,他閨女是世界上最好的閨女。
當年他們全家穿越,別看一家人團結一致奔小康,但是其實彼此心裡還是有些隔閡的,太多的疲憊太多的不習慣太多的窮困,讓人過的真的難受極了。
他那個時候,其實都怕常喜給他弄死。
一點也不誇張,他可不覺得兒女會管他。
誰讓他跟他們的感情,也很淡呢。
後來,他和常喜酒後意外有了許桃桃,好像日子才漸漸的生機勃勃起來。
如果說原來就是為了一點點輕鬆的混日子,那麼後來才是真的有奔頭有幹勁兒了。
因為,他們全家怎麼都行,但是總不能虧待一個小嬰兒啊。
小桃子小時候啊,就好乖好好帶的,萌萌噠超可愛,而她大了一點也最乖。
他就希望孩子們能夠讀書,誰也不聽他的,還是小桃子最聽話。
雖然後來雪林和柔柔一樣是讀書了,但是他們也不是聽他的。
小失落。
而現在,他以為的玩物喪志雖然是變成了一件很牛逼的事兒。
可是,兒子和閨女一樣是不感興趣的,多聽一點都覺得腦殼子疼,又是小桃子,興致勃勃的要學習。
許老三眼眶含淚,又開始一百零八次的紅彤彤眼哭泣:「閨女啊,你真是爸的貼心小棉襖。」
許桃桃:「……你咋又哭了!」
許桃桃拍著老父親的肩膀,堅定又認真:「我干別的不行,但是學習很行的,我會認真噠!」
許老三:「真是好閨女。」
有人打算繼承衣缽,許老三覺得格外的高興,得意洋洋。
不過許家人倒是不怎麼感興趣。
常喜:「你倆出門遇見賣菜的就捎點回來。」
許柔柔:「最近回城的知青多,如果跟人鬧矛盾別打架,沒回來告訴我,我給你們出氣。」
許雪林倒是唯一一個說話還靠點譜的,他說:「好好學。」
許桃桃感慨:「……你們都不是很走心的樣子啊。」
大家呵呵呵呵都笑了出來。
許桃桃:「不像好人。」
一家人,各干各兒了。
還別說,不知道是剛過完年還是真的因為知青回城,大冷天外面也是不少人的,許老三領著桃子去廢品收購站走了一圈,啥合適的東西也沒買到,破木頭都有人要,說是回家還能訂一張床呢。
許桃桃感慨:「嘉嘉他們家還想買房子,你看這知青回城,誰家房子夠住啊。
估摸著,以後更不好買房子了。」
許老三倒是不這麼想,他搖頭說:「我倒是覺得,也未必。」
許桃桃:「哎?」
許老三:「你還是個孩子,不懂的。
就算是沒有知青回城,房子不緊缺,住房緊張的還是緊張,能賣房子的也不是這些人。
家裡有多餘房子能賣的人家,家裡怎麼就沒有門路安排知青不下鄉呢?
就連你二叔家都能給婉婷安排不下鄉呢。
這就不是一回事兒。」
許桃桃垂首思考起來。
許老三:「學古董不是一朝一夕,日子還是要過的,沒事兒咱們也該找個樂呵聽聽八卦的。」
許桃桃:「嗯嗯!」
這爺倆兒,說的正經,然而並不太干正經事兒。
許老三:「走,咱們去公園看滑冰去。」
許桃桃:「好嘞。」
爺倆兒沒在廢品收購站倒騰到好東西,倒是溜達到了公園,這邊有個不大的湖,這是京里這些小子們的最喜歡的活動場所,大家都喜歡在這邊滑冰,玩的可爽利了。
許桃桃沒來過,不過許老三倒是來溜達過好幾次,他說:「這邊時常有些大小伙子搶地盤兒呢。」
許桃桃睜大眼:「幹啥要搶地盤兒?」
許老三:「閒的唄?
都覺得這裡只有自己能玩兒。」
許桃桃嘴角抽搐了一下,認可她爸,還真是閒的。
他們村裡的河可沒有這個大,但是大孩子小孩子都能湊在一起玩兒,還挺快活的呢。
這些人倒好,這麼大的地方還不夠玩兒,非得霸占。
真是自私的小孩兒哦。
爺倆兒也沒去搶池塘邊的凳子,反倒是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找了兩塊石頭坐下,許老三努努嘴,說:「你曉得我沒啥領你來這邊嗎?」
許桃桃:「看熱鬧?」
許老三搖頭,低聲說:「這裡能得到很多消息的。」
許桃桃:「哎?」
許老三低聲說:「你看這些小子為啥敢搶地盤兒啊,不都是家裡慣的。
你當時咱村裡的老實娃啊,個頂個兒都是家裡有點門路的。
這個公園西門出去就有個大院兒,這些孩子好些個都是大院兒的娃。
你當我為啥最相中這個公園,可不是因為咱們家近,而是來聽消息的。
大人說話藏著掖著,有些孩子可沒啥遮攔。
三分知道五分猜,他們敢說,我就敢聽啊。」
許桃桃嚴肅著小臉兒感慨:「爸,你厲害。」
許老三:「都分田到戶了,我看街上做小生意的也多了,過來聽聽消息。
說不定能找到什麼門路呢。」
許桃桃:「那你有啥打算嗎?」
許老三:「沒想好,不過我覺得我做衣服有天分。」
頓了一下,又說:「如果有一天可以隨便幹啥都行,我還想給你媽開一個大酒樓。」
許桃桃:「啥是大酒樓?」
許老三又難受了,她閨女真是什麼都沒有感受過啊!連大酒樓都不曉得,可憐見兒的:「就國營飯店那樣兒的,咱們自己開一個,是咱們自己家的,然後讓你媽當大廚兒,你媽最喜歡做大廚兒,她希望所有人都認可她的手藝。」
可惜現在沒有皇帝了,要是有皇帝,他媳婦兒肯定想做御膳房大總管。
不過又一想,許老三搖頭,不不不,皇帝這玩意兒不靠譜,還是現在這個社會好,人人都能當家做主人,沒有啥皇帝胡來,騎在頭上拉屎。
他說:「你媽就希望別人說她做菜好。」
這一點,許桃桃還挺了解的,她笑著說:「爸,你對我媽好好哦。」
雖然他們夫妻看著整天你叨我,我叨你!但是倆人倒是有真感情的。
許老三聽了閨女的話,得意:「那是,這就是現在沒有御膳房,要不然你媽能做御膳房大廚兒的……」
許桃桃立刻說:「那以後如果可以,咱們家開一個御膳房大酒樓。」
許老三眼睛一亮,使勁兒點頭:「妥!還是我閨女有想法。」
許桃桃一看她爸高興的樣兒,更是胡說起來:「就叫皇家御膳房大酒樓。」
許老三拍手:「牛逼牛逼。」
兩個人「桀桀桀桀桀」的竊笑起來。
笑夠了,許桃桃問:「那,以後可以做生意嗎?」
許老三倒是很堅定,他說:「肯定可以的,你哥那邊也有些消息的,你看他雖然沒直說,但是挺明顯吧?」
許桃桃一想,點頭:「那倒也是。」
許老三:「早起的蟲兒有鳥吃,咱們早早的做好準備,才能早早的賺到錢。
等以後大家都開始賺錢,我們就可以躺在錢上享福了。
至於更多的大錢兒,咱們不用拼死拼活的去賺。」
許桃桃好奇的問:「那您不想繼續賺錢?」
許老三意味深長:「閨女啊,你也大了,爸給你講點人生道理。
人這一輩子,能夠過奢侈揮霍的日子,就不錯了。
不用想著攢下多大的家業。
咱們現在是過的一般般,才要努力。
等有了錢,就不用太過努力了。
你看哈,你也學過歷史,你想想,自古以來大富之家,有幾個長久的?
沒有的,所以咱們也不用太努力。
就過得好就行,不用多的花不完。
花不完死了也不能帶走。」
許桃桃心有戚戚焉:「好有道理。」
許老三:「那是,這話我也跟你哥哥姐姐說過的,過日子,有錢是必須的,但是小富之家就行。
不用為了攢下個金山過活,這就沒必要了。
攢的越多,越是指不定給誰攢的呢!累死累活,圖個啥?
誰家有錢也不能富裕一千年。」
許桃桃使勁兒點頭。
她崇拜臉:「爸,你真的好睿智。」
許老三:「生活的經驗啊。」
他上輩子,不就是人死了,錢沒花了?
所以,真的大可不必。
當然,現在還要賺錢的。
畢竟他們家現在可不算是小富之家。
不能天天吃肉,算個屁的小富之家?
許老三眼看這些小子滑過冰,一個個抹著臉走到長椅那兒,原本還坐在長椅上的人都給他們讓了位置。
許桃桃撇嘴,心道,真是熊孩子啊!
熊孩子什麼的,打一頓就好了。
不過,又不是她兒子,懶得管。
十六歲的許桃桃已經在考慮,自己將來教育孩子的事兒了。
這個時候她也發現,她爸領她坐的這塊石頭,近距離這邊還真是挺近的,都能聽到這些少年說話的聲音。
不過,她爸說的還真是沒錯,這些男孩子還真是挺能吹牛逼的。
這個說家裡昨晚吃了豬頭肉。
那個說家裡在外貿商店買了外國表。
他們又說起最近流行什麼電影,有人炫耀吃喝玩樂,也有人炫耀家裡門路多,許桃桃坐在她爸身邊,聽了一腦子。
「對了,最近七嬸那裡新來了一批特別鮮艷的布料,你們誰家姐姐妹妹稀罕,趕緊去啊!晚了可就沒有了。」
「他家就是些女娃的玩意兒,真是沒意思。」
「我姐做了一件的確良襯衫,水粉色的,咱們街面兒上可看不見。」
「我對這些料子不感興趣,不過他家是真的有好東西的。
我上一次在哪兒看見一塊兒手錶,你們猜怎麼著,說是瑞士產的,裡面滿滿都是鑽石呢。」
「喝!這麼誇張?」
「可不咧,也不曉得賣沒賣出去!」
「要不咱去看看?」
其中一個好奇的緊:「我還沒看全是鑽石的。」
「咱們一群小子,七嬸不能讓咱們進吧?」
「呵呵!誰敢攔小爺我?
走!我領你們去!」
一幫少年,雄赳赳氣昂昂的就一拉脖子上的圍巾,瀟灑的就往外走。
許桃桃果真看的目瞪口呆,低聲說:「他們不是吹牛逼吧?
感覺就是小孩子嘴上沒有把門兒的瞎吹啊!」
看起來就是十來歲的孩子,頂多不過十一二歲,但是個頂個兒都帶著睥睨天下的氣勢了,相當誇張。
許桃桃覺得,這些孩子也太飄了。
倒是許老三給她使了一個眼色,壓低聲音:「這還真不是,都是家裡有點門路的。
他們不吹,咱們也不曉得啊。
所以吹得好!你也別覺得這些孩崽子小,就是因為他們小才敢咧咧出來。
要不然大了懂事兒了誰會說啊!」
他拉著閨女跟上,又說:「我去年溜達的時候碰見過他們,就隔三差五過來聽他們吹牛了。
嗯,也不是吹!」
許桃桃跟著她爸的腳步,也學著許老三壓低聲音,她問:「那咱們為啥要跟著他們啊。」
許老三:「看看他們說的那個七嬸是在哪兒啊?
我盯了這些崽兒好久了,他們就知道瞎玩兒,別看吹牛逼,根本不去。
我這大老爺們要是去跟小孩兒套近乎,也不是不行,但是也太顯眼了啊。
難得今天運氣好,這幫熊孩子要過去,我們自然得跟上。」
許老三本來就是想領閨女過來看看,可真是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兒。
雖然說大冬天街上人不算特別多,但是到底已經上班了,就是這些孩子才是沒開學呢。
所以人不算多,但是也不是只有小貓兩三隻。
他們跟在這群孩子後面,根本不算明顯。
許桃桃啊,緊張的心口砰砰跳,她哪裡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要幹這個?
不過,也是真的帶著小興奮了。
這幫孩子很快的就拐到一條巷子裡的理髮館,許老三:「哎?」
許桃桃:「這裡不是理髮店嗎?」
她也是個虎妞兒,立刻就說:「我進去看看。」
許老三:「你別去,我去吧,爸可不放心你。」
許桃桃失笑:「沒事兒的呀。」
她雖然好奇又軟糯,但是許老三可不是個貿貿然的,他說:「等會兒你進去也行,不過等這些小子出來。」
許桃桃抿著嘴,嚴肅臉:「也好。」
果然,幾個小孩子沒耐心,很快的就嘰嘰喳喳出來了。
許桃桃趕緊拉扯她爸的衣袖。
許老三把所有的錢都塞給閨女,說:「你去買粉色的的確良料子,就說是親戚指點你來的。
她要問那個親戚,你就說姓趙。
剛才那個說他姐買了水粉色的確良的小子就姓趙。」
許桃桃比了一個「OK」,說:「你放心,看我的表演吧。」
許桃桃雖然在家是個不靠譜的孩子,出門辦事兒可從來不掉鏈子的。
她很快的背著小挎包,竄進了「理髮店」,理髮店裡只有一個中年婦女,她瞅見許桃桃,眼皮兒都不抬一下,問:「剪頭還是燙頭?」
許桃桃靦腆的笑:「您是七嬸吧?」
中年婦女一愣,隨即眯眼看她,許桃桃立刻說:「我想買一塊水粉色的布料。」
中年婦女瞅著她,嘴角繃的緊緊的:「你走錯了吧?
我這裡是理髮店。」
許桃桃:「我沒的呀……您想,我要是啥都不知道,咋回來呀。
七嬸,我就想買塊布料,我不給您添麻煩的……」
中年婦女看了她好半響,說:「誰介紹你來的?」
許桃桃遲疑了一下,低聲說:「不是介紹,我是聽我家親戚說的。
她做了一件水粉色的的確良襯衫……」
中年婦女看她這樣,立刻酒把自己的客人對號入座,隨即說:「進來吧。」
許桃桃驚喜:「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