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國慶前
六歲的許桃桃,終於踏上了小學生之路。
現在並沒有很重視教育,城裡都是半天課,就更不要說鄉下了。
雖然村裡的教育資源是比不過城裡的,但是這個時候鄉下的學校反而安穩不少,相比於城裡的這個活動那個活動,鄉下倒是安安分分教課。
每天上午四節課,除了語文算術,副科就是美術音樂體育。
當然啦,這副科都不是每天都有的,基本上,每天四節課只有一節課是副科。
但是相比於主科的枯燥,大家還是很喜歡副科的。
小桃子最喜歡的,就是章老師美術課的蠟筆了,章老師的蠟筆哦,有十二個顏色呢,小桃子數的真真兒的。
她想哦,如果明年她爸爸問她想要什麼禮物,那她一定想要蠟筆。
所以呀,她一定要好好的學習。
如果學習都不好,那麼她有什麼臉要禮物呢?
必須沒有的呀。
小孩兒也是要臉的呀。
所以小桃子覺得,自己要燃起熊熊的學習之火。
於是啊,章老師就發現,他們班聽課最認真的,反倒是小孩兒,大孩子雖然看起來更老實更好管,但是大孩子心思多卻更容易走神兒。
但是小孩子們卻不是的,一個個的都睜大了眼睛,聽得十分認真。
雖然小孩兒有點坐不住,像是小桃子就會偶爾扭扭小胳膊,晃蕩晃蕩小腿兒,但是要說認真聽講,她是第一名了。
他們許家屯小學一共五個年級,四個老師。
像是她就負責一年級所有的課程。
章老師觀察過,許桃桃小同學對所有的課程,都是很認真的。
他們做老師的站在講台上,是最容易看到所有孩子的精神面貌的。
是認真的還是走神兒的,有沒有搞小動作,真是一眼就能看清。
對於認真的小孩兒,當老師可是最喜歡的。
小桃子一幫小孩兒在學校混的如魚得水,此時他們家其他人也是一樣的。
如今他們巷子其他幾家都已經養上了土鱉,雖然這東西就是小小的,但是幾家子「火眼金睛」愣是看出了幾分漲勢喜人。
一時間,大家心情真是大大的好。
日子飛快,轉眼間,開學季過了就是國慶節。
每一年的國慶節,都是很熱鬧的,即便是鄉下也不例外。
今年也是一樣。
大隊長一早就騎著自行車去公社開會,趕到快中午才回來。
他一般是不會留在公社國營飯店吃飯的,那可不便宜,花那個錢幹啥?
他蹬著自行車進村,一進來就看到大上午的還有人在河邊兒洗衣服。
前一段兒大家都來河邊抓螞蟥,結果螞蟥都要被抓絕種了,這段時間少的可憐。
慢慢的,人也就少了下來。
像是這個時候,就沒有抓到了。
翠花嬸正在河邊洗衣服,遠遠的看到大隊長,叫:「大隊長,國慶有啥活動嗎?」
她跟大隊長是鄰居,還打小兒就認識,是不講究什麼男女有別的隔閡的。
大隊長停下了車子,支住了,喜氣洋洋:「有個好事兒,國慶電影下鄉,明個兒縣裡要來咱們這邊放電影。」
「啥?
來咱們這邊放電影?」
翠花嬸一下就興奮起來了,同在河邊的幾個大姑娘小媳婦兒的也都激動的看著大隊長,想要確認這話的真假。
大隊長咳嗽一聲,說:「這有啥假的?
我都說了還能做假?
咱們這次運氣好,正好中了。」
「中了?」
有幾個吃完午飯的出來遛彎兒也湊了上來。
大隊長帶著幾分隱約的得意,說:「每個公社選兩個大隊放電影,抽籤來決定。
我抽中了其中一張。」
大家一聽這話,驚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只有兩個大隊放電影就有咱們?
老許你這運氣簡直了啊!」
「真是太好了,那明天啥時候來啊!是縣裡直接來人嗎?」
「我的天,別的大隊不知道知不知道,我得提前跟我親家說啊。
要不然可要錯過了。」
……
大家嘰嘰喳喳,大隊長還沒到家,他們村子明晚要放電影的消息已經如同長了翅膀,嗷嗷的飛走了。
小桃子這兩天因為國慶節放假,正在家裡騎小木馬背誦課文呢。
就看到小許朗飛一樣的衝進來:「桃子,咱們大隊要放電影了!」
許桃桃:「電影?
電影!」
她呼啦一下站起來,問:「放電影?
是咱們大隊要放電影嗎?」
小許朗使勁兒點頭,小雞啄米一樣:「千真萬確,我爸的消息。」
他得意洋洋:「我爸可厲害了……嘰里呱啦,呱啦嘰里……」
小桃子嗷嗷的尖叫,在院子裡使勁兒蹦躂:「太好了,真是太好太好了!」
小桃子的尖叫引來了其他的小朋友,大家都因為能夠看到電影而興奮的無與倫比。
小賀嘉不知道他們興奮什麼,但是大家都高興,那麼他也要高興。
幾個小孩兒也不知怎麼的,就手牽手在院子裡繞城一圈蹦躂了。
許家的院子裡熱鬧的像是過年,許老三躺在炕上望天,覺得深深的惆悵,他——被吵醒了。
雖然許老三是個懶人,但是現在是秋收的季節。
家家戶戶都不允許請假的。
許老三每年九十月份秋收乾的活兒,都能頂上其他所有的月份了。
當然,跟別人比起來,他幹活兒還是不行的。
但是這也要分怎麼比了,大概是他平日裡實在是太過拖後腿。
所以每年這個時候幹活兒,即便是不如其他人,也能夠獲得表揚。
就像是,你平時就考九十分,秋收你考到九十五,那也不過是五分的差距,大家感覺都不明顯的。
但是吧,你平時都考正好六十分,秋收突然就完成了個八十五,這意義就大不同了。
所以每到這個時候,都是許老三被表揚的季節。
也正是因為他每年秋收還是不偷懶的,所以每年這個時候,也是他人緣兒最好的時候。
只是除了「深夜茶話會」的幾個成員,別人根本不知道,許老三為啥在這個時候會認真。
那還不是,他這人小心眼兒嗎?
他不每天上工,哪裡知道到底收了多少糧食?
雖然這人考中秀才後沒有更進一步,但是不代表腦子不快。
他每天認真幹活兒,嚴格估算所有的糧食,這個一筐多少斤,那個一筐多少斤,總共上交了任務糧還能有多少。
一分一毫都不差的。
生怕大隊裡有人中飽私囊。
嗯,即便是老好人大隊長是他的鄰居也是一樣,這可是關係到他的利益的。
而二來,他每天上工,任勞任怨,都挑不出錯,別人好意思不好好幹活兒?
許老三都能好好幹活兒,其他人不好好幹活兒,那不是被戳脊梁骨嗎?
大家都幹活兒,不是就能快點收回來?
秋天多雨,早收才是正途。
另外一個,他眼睛瞪的像燈泡一樣,也是時時刻刻盯著別人。
他雖然混,但是不偷拿大隊的東西,那麼別人也休想偷拿。
平日裡不容易得手,但是這個時候最容易渾水摸魚,所以他必須上工,他得發動自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精神,誰偷拿一點,他就少分一點,只是傷害他的利益。
想也不要想。
各種原因,許老三這幾天上工,只不過,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他每天真是累得都要散架了,中午只想好好的睡一會兒,這些小孩兒還嗷嗷的叫,許老三望著棚頂,如果帶頭的不是他閨女,他肯定就要提刀去見了。
但是是他閨女哎。
他家小可愛哎。
還能怎麼辦呢?
當爹的,只能忍著了。
好在,因為國慶的關係,他們下午就不用上工了。
許老三艱難的翻一個身,將腦袋塞在了枕頭底下。
自家閨女製造的噪音,算是噪音嗎?
必須不是。
忍無可忍,重新再忍。
他又拽過了被子,蓋在了腦殼子上。
只是還不等有更多的反應,他自己又拉開了。
十月初的天氣還是有點熱的。
捂兩分鐘都覺得人生沒有啥希望了。
他掙扎著坐起來,靠在了牆上。
「小林子?」
沒有聲音傳來,許老三趿拉鞋出了屋,一找,東屋兒也沒人。
他索性直接去了後院兒,果然,雪林正在鼓搗自行車。
雪林聽到動靜兒,問:「你不是要睡覺嗎?」
隨即想到他坐在後院兒都能聽到的叫聲,說:「給你吵醒了?」
許老三立刻:「咋是吵醒了,是我自己睡好了。」
他坐在雪林的旁邊兒,說:「你媽和你姐呢?」
雪林:「我媽去隔壁了,桂花嬸想要做醬菜,我媽過去指點了。」
「你媽就是好心,那你姐呢?」
雪林囧了一下,沉默半天,在他爸疑惑的視線下,說:「我姐跟人約架,打架去了。」
許老三:「?」
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雪林,雪林抬頭:「她不會輸的,沒事兒。」
許老三當然知道沒事兒,他閨女更小的時候就能幾拳頭打死青面獠牙的中型野豬了。
對付十來個大男人,他估摸著都沒問題。
跟小孩兒打架,哪裡會輸?
必須不會啊!
他許老三的閨女,可不是會輕易就輸了的。
哦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閨女一個女孩子,為啥要打架?
「你姐這麼兇悍,以後嫁不出去可咋整啊?
這村里大大小小的男娃兒,誰不知道她是什麼人?
別說村里,就連鄰近的幾個村子都知道的。
完了,以後議親真的難了。」
想到這裡,許老三十分的憂愁。
「你姐聽你的,你多少也勸勸她,女孩子家還是要溫柔的,就算不溫柔,也要可愛啊。
要不然,嫁不出去……」
許雪林手裡的扳手,直接就提了起來,許老三的碎碎念一秒鐘吞在肚子裡,他扭曲的笑了一下,尷尬又不失禮貌:「你你你、你是修車,不是想打我吧?」
許雪林輕飄飄:「如果你繼續說下去,就不好說了。」
許老三立刻做了一個「我閉嘴」的手勢。
雪林微笑:「這樣才對。」
他認真起來:「爸,以後我不想聽見這樣的話,我姐姐想什麼樣兒就可以什麼樣兒,沒有任何人要求她必須變成什麼樣兒。
嫁不嫁人,更不是判斷一個人成功與否的標準。
我姐姐想嫁人就嫁人,不想嫁人就不嫁人。
不管什麼時候,我這個弟弟都是站在她身邊的。
也支持她每一個決定。
就算有一天她沒有錢,我也願意養她。
誰要是敢欺負她,我就搞死誰。」
十歲的男孩子,格外的安寧與平靜:「爸,你知道的,我姐姐就是力氣大,其實沒什麼心眼兒。
但是要搞一個人,從來都不是靠力氣。」
許老三:「……我知道,我知道了!」
他哆哆嗦嗦,一點也不敢不信。
雪林笑了:「所以,我姐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做弟弟的,願意寵著她的。
也由不得旁人說閒話。
當然,同樣的,我的小妹妹,也是一樣的。
我們家的女孩子,我會守護的!」
要是這麼說,許老三又忍不住想冒頭了,他低聲:「都是我的娃,我也沒說對你們不好啊。
我不是怕對柔柔影響不好嗎?
如果你覺得沒啥,那就沒啥。
我也能養我閨女的。」
雖然他更疼桃子,但是也不是說把柔柔當外人呀。
都是他的崽呢。
雪林笑了,嗯了一聲。
他低頭繼續修車,心裡多少有幾分高興的。
他爸上輩子是個甩手掌柜,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他們一家子的關係冷淡的不得了。
但是過來之後,全家一起克服困難,這麼些年,許老三倒是好了不少。
這人吧,本質上可能也沒什麼壞心,上輩子是被養壞了。
但是現在慢慢的潛移默化,一家人共度難關,倒是板正了不少。
「我估摸著,秋收結束,第一茬子土鱉也出來了。
到時候你村里成立農民合作社,你也要努力。」
停頓一下,雪林抬頭:「我和二狗子叔叔這個自行車的活兒,不是長久可以做的。」
許老三點頭,確實,哪裡有那麼多廢棄的自行車呢。
他說:「這個我懂。」
雪林難道的溫柔了些:「你再去躺會兒吧,我看小桃子他們沒聲兒了。」
許老三喜滋滋:「哎。」
他高興的回屋,心說,果然我當爹的還是有當爹的尊嚴的。
沒看嗎?
他兒子都對他很尊敬,嚶嚶!
他兒子,還是很喜歡他這個當爸的。
但是吧,小林子就是不擅長說。
嗯,是了。
他們家這對雙胞胎啊,都是心裡有愛說不出來的,像他媽!
但是他們對他,都是十分的上心的。
雪林可不知道,自己隨便腦補了一句話,他阿爸的思維就已經發散到西伯利亞去了。
想不到。
完全想不到的。
他現在想的是,他妹大熱天的在外面瞎跑,可別曬中暑了。
別看已經立秋了。
秋老虎的威力,也是很大的。
而此時,被擔心的小桃子才沒有滿大街瞎跑呢。
他們幾個小朋友都坐在小賀嘉他們家屋檐下,小賀嘉他們家的屋檐可是搭了一個小棚子的,太陽曬不到,雨水淋不到哩。
小桃子起頭兒:「我們的祖國是花園,花園的花朵真鮮艷……」
幾個小孩子唱的十分的響亮。
唱完了歌,幾個小孩兒都撐著下巴,一排排的坐在凳子上憧憬起來。
「你們說,明天會放什麼電影啊?」
小茂林問了出來。
其他的小孩兒哪知道呢?
他們都不知道的。
小桃子:「我想看地道戰。」
去年白山大隊放的就是地道戰,可好看了!小桃子他們家回家還討論了好多天呢。
她姐姐還說,她也要去打鬼子!
可是現在哦,她都有點忘記了。
小桃子:「我都不記得講什麼了。」
小許朗立刻激動:「是打鬼子,地道戰嘿地道戰……」他哼出了小曲兒。
海風海浪也開始揮舞小拳頭。
小茂林:「我覺得地雷戰也好看。」
「對對對,這個也好看。」
幾個小孩兒討論起來。
小桃子側頭看向了小賀嘉,問:「嘉嘉,你想看什麼?」
小賀嘉認真想了想,說:「我也都想看的。」
他們也不知道會放什麼,但是卻知道哦。
反正看電影,是最棒的。
「你們說,什麼時候我們能隨便想看電影就看電影呢?
那日子該多美啊!」
小許朗越發的憧憬起來,雖然他知道,沒可能的啊,那咋可能呢!沒的。
不過小桃子倒是認真:「現在不行,以後一定行的。」
小許朗愣了一下,很快的點頭贊同:「對,以後可以的。
我以前還沒想到我們家能有車呢?
現在都有了,以後的事情,不好說的。」
他們家有車了,他可得意了呢。
不管啥事兒,他都要拿車說話的。
小茂林:「小朗,以後你要學車嗎?」
許朗挺胸:「當然啊,我長大了就學。
我們家有車,我怎麼可以不學。」
小孩子們羨慕的星星眼:「你家好好哦。」
小許朗得意的翹著嘴角:「一般般好啦。」
他難得謙虛了一下:「嘉嘉家裡也有車的。」
小賀嘉搖頭:「我不學車。」
小桃子他們震驚了,好奇的看他,問:「你為啥不想學車?」
那可是,最好最好的自行車啊!
為什麼不學呢?
他們家都沒有的。
小賀嘉想了想,似乎是陷入了什麼不好的回憶,嘴角都耷拉了一些,不過還是認真說:「那是我小時候,就,三歲吧。
反正可小了。
我們家鄰居有一個大哥哥。」
小桃子可配合了,點頭:「嗯嗯,你繼續說。」
小賀嘉大眼睛漆黑的仿佛有一汪水,他撐著下巴,繼續說:「那個大哥哥可大了,像是寶山哥哥那麼大。」
寶山,也是他們的鄰居之一,翠花嬸家的大兒子,十五歲,在公社念初中。
「那個大哥哥每天學車,就在巷子裡練習。」
小賀嘉心有餘悸的按住了心口窩,說:「學車好難好恐怖的,他好慘的啊!一遍又一遍的摔倒。
一直摔倒。
腿啊手啊,都是血。」
小傢伙兒露出害怕的表情,說:「血肉模糊!」
他也是會成語的!
小孩子們——震驚了!
他們又震驚了。
小賀嘉堅定:「我不要學車,我不要摔倒,我不要流血。」
不要三連。
小桃子怕怕的抄起了小手兒,說:「我們家沒有車,我不用學車。」
她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小許朗也糾結起來,學車這麼可怕呀。
可是,他想自己騎車啊,好為難啊。
小許朗:「那嘉嘉你不會騎車,怎麼辦呢?
你家的自行車怎麼辦?」
小賀嘉驕傲:「我爸爸媽媽都會騎車,他們可以載我。」
就算不會騎車,他可以坐車呀。
小男娃覺得自己太精了。
小許朗:「……對哦。」
不過,他又想了想,還是堅持:「就算會摔倒受傷,我也要學車。」
他認真:「等我學會了騎車,我就可以載桃子了,也可以載嘉嘉。」
「我呢我呢?」
茂林舉手。
許朗:「當然也載你們啊,我載你們所有人。
所有學車的痛苦都讓我一個人承受吧!」
幾個小孩兒感動的眼眶紅紅,齊刷刷的盯著小許朗,滿滿都是感動哦。
「朗哥哥,你真好。」
「朗哥哥,我最喜歡你了。」
「小郎,你真仗義……」
大家都濃濃的感動,小許朗有點不好意思,他撓撓後腦勺兒,說:「誰讓,我是你們的老大呢。」
小桃子豪爽:「朗哥哥永遠都是我們的老大!」
「對,永遠都是。」
別說小孩兒興奮啊,大人都是一樣的,誰能不興奮?
這可是放電影。
傍晚吃飯,連常喜都笑眯眯的。
因為最近農忙,最是缺油水兒了,所以常喜做飯就頂頂實在了。
即便是晚上,她仍是沒有含糊。
別看明日村里不上工,但是老農民可沒有什麼休息的時候。
大隊的活兒不干,他們還有自家的活兒呢。
光是自留地,就少不得了。
秋天是豐收的季節,也是勞動的季節。
常喜毫不猶豫拿出一條開春存起來的鹹魚。
她將鹹魚切成段兒,又從罐子裡拿出雪裡紅。
要不說他們家攢不下來錢呢,就說他們家這些瓶瓶罐罐,那就是錢換來的。
不過有些東西,那可是很必要的。
常喜開始熱鍋爆香,香味兒一瞬間就傳出去。
小桃子在院子裡跳格子,回頭看了一眼,眼睛彎彎:「今晚一定有魚。」
這是一隻小饞貓,最喜歡魚啊蝦呀之類的東西。
她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語:「我今天能吃兩碗飯!」
常喜蒸魚的香味兒,很快的飄散,旁人家自然也是聞得到的,住在許老三家附近,註定要忍受這樣的折磨。
她就算是炒的青菜,都比別人家更好吃。
更不要說,還做了葷菜了。
老李家已經開始吃飯了,茂林喝著紅薯粥,鼻子微動,很肯定:「桃子家肯定做好吃的了。」
他扭著屁股,有點坐不住了。
月季掃他一眼,說:「你給我好好吃飯。」
誰家糧食也不寬裕,可沒有去占便宜的。
「我沒說要去。」
小茂林低頭喝著紅薯粥,覺得嘴巴里的紅薯越發的沒有滋味兒了。
李老太:「你好好吃飯,吃完了奶給你拿一塊糖。」
小茂林唉聲嘆氣,說:「糖也沒有滋味兒了。」
「那既然你不要……」
「不,我要!」
茂林已經吃不到三舅媽家的好飯好菜了,那他不能連糖都錯過。
老李家笑了出來。
不過李大娘也說:「這幾天還行呢,等過了十一雙搶,該是吃的更好。
咱們家啊,可要遭罪啦!」
天天在香味兒的暴擊下,吃的再好也沒滋味兒。
誰讓手藝不如人家呢。
怎一個慘字了得。
李大娘唉聲嘆氣,李大爺也默默的放下了筷子望天。
月季:「……」
她輕聲:「我們、我們也不用這麼哀怨吧?」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飯碗,說:「其實我的手藝也還行的。」
只是這話,自己都不怎麼太能相信。
可此時李大寶卻格外認真:「媳婦兒,我也覺得你手藝挺好的。」
月季立刻笑了出來,心情爽利起來:「那倒也是,這幾年我也跟著嫂子學了不少的。」
她得意洋洋起來:「大寶,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最看重我。」
李老太看他們夫妻濃情蜜意的,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兒,畢竟是自個兒的兒。
總是希望孩子把她放在第一位的。
但是李老太倒是從來干不出挑撥兒子兒媳關係那種事兒。
畢竟,他家和別家可不一樣,人家家裡孩子多,折騰也不怕。
他們家好幾輩兒下來都是單傳,就這麼一個兒子,估摸著以後差不多也就一個孫子。
老太太可不想兒子孫子跟自己起了隔閡。
再說,月季也是她相中的,這人心眼兒就不多。
就算什麼事兒不得她的意,她倒是也覺得,她不是有心的。
月季:「我等會兒去我三嫂那兒要點滷汁底料,咱們家就算弄了菜放在一起吃,味道都是好的。」
李老太:「……」
李老太:「還是別了吧。」
果然她這兒媳,沒啥心眼,要人家東西算個啥。
再說,常喜是個好的,許老三是好說話的人嗎?
那是親媽的便宜都要占的人。
月季:「沒事兒,我三嫂又不是外人。」
李老太:「……」
她沉默一下,說:「就算是親戚,也沒得占便宜的。
這樣,我那有一尺布料,你拿給你嫂子。」
月季:「哦好。」
小茂林趕緊說:「我跟你一起去。」
月季逗他:「你就算是過去,人家也吃完飯了。」
小茂林毫不在乎,說:「那我也要去,聞聞味兒都是好的。」
月季:「對吼。」
李老頭和李老太看著這沒心眼兒的娘倆兒,又看看那憨厚的兒子,深深覺得,自己必須得活一百歲。
要是就可這三個缺心眼兒的自個兒過日子,不讓人坑了,就得讓人揍了。
他們家吃飯早,在家裡磨蹭了好一會兒,算好了時間,估摸著常喜他們家吃完飯了,這才過去。
「三嫂。」
月季領著兒子進門,一進院子就看到她三個蹲在院子裡刷碗。
月季:臥槽,她三哥在幹活兒!
許老三挑眉:「你來我家幹啥?
是不是聞著味兒來占便宜的?」
月季:「關你什麼事兒,我來找我三嫂的!」
她哼了一聲,叫:「三嫂。」
常喜從後院兒進來,說:「進來坐。」
茂林好奇的左右看看,問:「桃子呢?」
常喜:「在後院兒看你哥修車呢,你也去吧。」
小茂林嗖的一下就竄到了後院兒,修車啊,他最愛看了。
月季拿出布料,遞給常喜,說:「嫂子,這給你。」
常喜:「布料?」
月季點頭:「我想跟你要點滷汁,這是我婆婆給的。」
常喜也不客氣,直接收下,這沒有辦法啊,她們家沒有工人,這些東西都是缺的。
她說:「你等著,我給你拿。」
她來到倉庫,開了一個罈子,沒吝嗇,直接舀了兩舀子,滿滿當當的,滷汁裡面還有蘿蔔塊兒和土豆塊兒,看起來十分的下飯。
月季:「嫂子,就給我滷汁就行,蘿蔔土豆你們自己留著吃。」
常喜:「都拿著,回去提味兒。」
似乎想到了什麼,常喜:「對了,你還記得春天的野櫻桃嗎?」
月季吐槽:「巨難吃那個。」
常喜樂了,說:「我前幾天嘗了一下,頂頂好,你回家拿酒壺來,我給你打一壺。」
月季:「!」
她高興的眉開眼笑:「這怎麼好意思。」
嘴上這麼說,心裡很想要呀。
常喜失笑:「當時說好了,你們幫我摘,一人送你們一瓶啊!」
要是她自己干,得好幾天呢。
但是大家都幫忙就很快了。
常喜:「另外我給你點油!油壺也一起拿來。」
月季:「三嫂,我三哥是上輩子積了多少福,才能娶到你啊!」
常喜話裡有話:「大概是修了八輩子的福氣吧。」
要不然,他們兩輩子都在一起牽扯?
她怎麼那麼倒霉?
許老三死亡視線盯著月季手裡的滷菜:「你怎麼又來占便宜。」
月季:「要你管。」
這兄妹倆,一見面兒就掐。
他們年紀差的十分小,在一起的時間長,自然就掐的厲害。
而後吧,雖然換了芯子,但是許老三覺得月季不要臉占便宜。
月季覺得許老三懶惰欺負人,兩個人還是嘰歪個沒完。
常喜:「你在街上幫我喊一嗓子,把大家都叫來。」
月季:「好嘞。」
她衝著許老三哼了一聲,嗖嗖的出門,嗷了一嗓子:「老姐們兒們,都來大喜家啊!有好事兒。」
許老三:「煩人。」
他說:「你給她們東西幹啥啊,咱家也不富裕。」
常喜聲音很輕,說:「做人如果算的那麼清,那麼還怎麼跟人交往?
再說,你就看到他們拿東西了,咋不看看他們送了啥?
月季她婆婆娘家在長海縣,一些咱們桃子喜歡吃的魚蝦蟹,那些稀罕的海物兒哪個不是她幫著牽線兒倒騰換給我們的?
次次都是格外的實在。
咱們家也沒個工人,那些用的上的票還不是翠花嬸幫我跟他大伯哥大嫂換的?
還有她在娘家的大隊給我牽了多少個活兒?
人家可沒要咱家什麼好處。
咱們說過了他們再說隔壁大隊長和桂花嬸,你整天偷懶大隊長算工分的時候找你茬兒了嗎?
桂花嬸子有啥好事兒不想著我?
她姐姐在公社供銷社,有合適殘次品但凡有機會可沒忘了我。
就連王寡婦人家也沒太占咱們便宜啊。
他們兩個婦道人家帶著孩子過不容易,日子過得艱辛些。
可是就這個,三個小傢伙兒的千層底兒布鞋,還是人家納的呢。」
常喜一通話,成功讓許老三徹底閉嘴。
常喜可不信許老三沒發現,這個人啊,就是有點自私加嘴賤。
她說:「這年頭兒,哪裡有隨隨便便把東西給人的?
我常喜也不是好欺負的,如果不是人品好值得交往,我也不會給人的。
我們女人家的來往,你就別管了,自己邊兒呆著去吧。」
以前她就是太軟弱,日子過得才不好。
現在他想清楚了,日子就不會差。
「對了,你等一下去對門兒一趟,我給賀大爺也打一壺櫻桃酒。
遠親不如近鄰,嘉嘉跟小桃子玩的好;二狗子又跟小林子一起鼓搗小生意,咱們對人也是大方點。」
許老三:「行。」
許老三提著一壺酒正出門,正好跟幾個婦女打碰頭。
桂花嬸樂呵呵的:「你這是去對門兒吧?」
許老三:「可不是,他們一老一小的住在對面,哪裡能不多照顧點。
這男人啊,不管大小就沒有好這一口兒的,我家大喜的手藝那是頂呱呱,我得讓老賀頭也見識見識啊!」
這人就是這樣,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常喜:「你趕緊走人!」
她招呼:「你們進來,甭聽他叨叨。」
幾個人都笑了出來。
常喜:「走,我領你們打酒。」
她高興:「我可嘗過了,味道相當不錯,女人喝也很好的,爽口的很,不辣人。」
月季:「嫂子,你這一說,我都有點饞了。」
常喜:「我先給你們打酒,打完了一人盛半碗,讓你們嘗一嘗。」
幾家的情況她是知道的,打回家肯定就不捨得喝了,所以她倒是直接說:「讓你們唱了走不動道兒。」
幾個婦女立刻笑了出來,「那可且得試一試了。」
他們的酒壺都是一起買的,都是五斤的裝,這在這個時代已經很不錯了。
這個年頭兒吃都吃不飽,喝酒那再少不過。
如果不是常喜有這個手藝,各家可是過年都勉強能喝一次就不錯了。
像是王寡婦家這樣沒有當家的,幾年都不會買一次的。
像是他家拿了酒,其實都是偷偷的換了出去。
畢竟日子不容易過。
常喜領著他們到裡屋兒倉庫,他家西屋兒的里倉庫,光是大小水缸就有兩個,而其他大大小小的罐子,也是好多個。
各個罐子有的蓋著,有的是密封的。
而牆上掛著幾條鹹魚還有一大塊臘肉。
還有幾條大蔥,倉庫看起來有點亂,但是又是亂中有序的。
常喜並不避諱人。
也沒有什麼可避諱的,他家擅長做吃的,這不算是令人意外。
常喜:「你們進來一個人幫我,其他人就別進來了,可別給我這些寶貝踩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誰不知道,這是常喜的各種醬菜滷菜鹹菜。
不管是多久素的菜啊,一落在她的手裡,就像是加了神奇的魔力,格外的好吃。
常喜掀開一個水缸的密封蓋子,挨個兒給他們打酒,五斤的酒桶,各個兒都裝的滿滿的。
桂花嬸:「我的天,你這怎麼裝這麼多。」
往日裡常喜也會給他們,基本都是半桶。
當然,過後兒家裡來客什麼的,她們多少還是會要一些,但是這次也太多了吧。
常喜:「這次東西多。」
她裝過了酒,又拍著頭說:「我忘了跟你們說了,你們也把油碗帶來啊!」
幾個人都震驚了:「大喜,你這也太闊了。
你前幾天也沒榨出來多少吧?」
常喜失笑:「別廢話了,趕緊的,沒有多還沒有少嗎?
我們家也不多,但是給大家嘗個味道還是有的。
隊裡的豆子還沒分,豬肉也得年底,你們家裡都沒多少油了吧?
眼看秋收了,哪裡能沒有油水兒。
可別給自個兒累垮了。」
幾個人想了想,認可這個話。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常喜翻白眼:「我哪裡要你們客氣了?」
說完,自己笑了出來。
「趕明兒秋收完了,我得再去一趟縣裡的收購站,倒騰點罐子回來,我家這鹹菜,都沒地方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