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論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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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像周圍還能看見幾塊凌亂散落的大石,半陷在土中,隱隱圍成一圈,似是廟宇的根基,飽受風雨洗禮,斑駁陸離,滄桑古舊。

  唐斬凝望著面前的佛像,心緒複雜難言,仿若夢中場景重現。

  他輕聲問道:「壁畫上都畫了些什麼?」

  老喇嘛走到石像前,捋了捋袍袖,掃了掃上面的塵灰鳥糞,慢聲道:「敢問居士可知武道一途,極致在何處?」

  他張口說的居然是漢話。

  唐斬蹙起了眉,他實在有些不喜這老和尚句句打機鋒,說話遮遮掩掩,實在難受極了。

  老喇嘛卻嘆道:「壁畫共有十副,其上所記便是武道極致。」

  「是什麼?」

  唐斬渾身沉穩的氣機霎時有了暴動的趨勢,他嗜武成痴,心中所求只為極致,而今乍聞,自然不會無動於衷,動容失色,黑白分明的眼泊隱隱泛出猩紅之光,筋肉都跟著調動起來。

  只是見老喇嘛又賣起關子,唐斬就是脾性再好臉上也難免閃過一絲不耐,抖了抖手腳,他微微一笑,沉聲道:「罷了,且看這大好風光如何能錯過,你我不如以這明月為燈,山河為台,試上一試。」

  強敵在前,他實在是按耐不住,何況拳腳之功的高手他早已見識太多,唯這精神修為高深的強者平生初遇,又怎會不心動。

  語罷,腳下一竄,抬手推拳,如千鈞重錘。

  「想要與和尚我論道麼?也好。」

  老喇嘛哈哈一笑,松松垮垮的袍子嘩啦迎風一展,袖中猶如灌注了萬斤江河水,一拂一撥,便已輕描淡寫的化解了他那剛猛的勁力。

  果然是精神力量。

  初一交手,唐斬只覺對方皮肉之外似有一層看不見的壁障,隔絕勁力,奇妙非常。

  一拳方落,老喇嘛杵杖不動,反擊卻已開始,他眼露精光,張口彈舌,大喝一聲。

  「倒!」

  唐斬陡聽雷音,身形一顫,頭部似是挨了一記悶棍,當真搖晃欲倒。

  「精神攻擊?好。」

  他不驚反喜,退出數步,將重力控制環收起,體內氣血隨之調動,肌肉緊繃收斂,蓄勢凝力的同時朝著另一頭更為寬闊的戈壁緩緩踱步行去。

  「那苦行者何時到來?」

  舒展著筋骨,唐斬漫不經意的問道。

  老喇嘛杵杖而行,亦是赤腳裸足,瞧著起落尋常,可抬腳的瞬間卻好似駕風而行,又如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兜起,步伐起落,已在數米開外。

  「快了,快了。」

  留意到老和尚略微變化的語氣,唐斬奇道:「莫非大師與他相識?」

  「然也。」老喇嘛持杖而走,點塵不驚,眼神微動,緩聲道:「多年以前,此人自西而至,為的是朝拜聖山,那時他便已身負降魔大力,天賦異稟。」

  「哦?」

  唐斬聽的來了精神,他原以為那苦行者是因「死亡角斗」方才與他對上,沒成想還猜錯了。

  一人肉身超凡,一人精神絕俗,兩者相遇,想不碰出火花都難啊。

  他詫異間右手以搜抓之勢抓向對方肩骨,勁透指尖,直取要害。

  老喇嘛不驚不慌,任他抓住,但抖肩縮身,便又好似泥鰍般逃開了,而後不疾不徐的回道:「說來慚愧,那時我禪心未定,精神之法初成,也有兩分好勝之心,加之對方苦苦相逼,迫不得已,與之在那神山頂上大戰數日,僥倖贏得一招半式。此人在那印度也是一位不世出的奇才,自稱無敵當代,終年於崑崙雪山上苦修,這一敗,他揚言待到筋骨力大成要再來一會,算算時間,已快三十年了。」

  說話的同時,老喇嘛木杖一提,連戳連點,點人死穴,攻人命門,招招皆下殺手,用的居然是棍法,端是狠辣絕倫,兇險非常。

  但奇的是老喇嘛並無殺意,亦無殺心,風輕雲淡。

  唐斬聽的嘖嘖稱奇,心中還有幾分可惜,只因未能領略那一戰之驚心動魄,然而面對身前層層罩來的杖影同樣也是不閃不避,任其點中。

  他對自身的控制駕馭早就自表象而入微,皮肉之下,筋絡移位也不過在一念之間,死穴命門對他而言已不存在。

  棍影掃下,如木石抨擊,沉悶震耳,唐斬絲毫不受影響,奔行依舊,怪笑道:「奇才?巧了,我最喜歡的就是收拾這種自詡不凡,妄稱無敵的天驕奇才。大師在此久侯我多時,又有點撥之恩,論道之情,這一戰,我便替你接了,他若敢來,你且看我如何將他踩在腳下。」

  老喇嘛搖頭一嘆,自顧自的輕聲道:「武道極致,無非虛實之變,肉身為實,精神為虛。武道若能通神,則氣血雄渾,肉身無敵,意念若能通天,則天人合一,猶如神仙。」

  唐斬哈哈大笑,也不再多言,腳下步伐陡轉變化,如惡虎撲羊,卻無殺意,唯求敵之意,嗜武之意,和戰意。

  「嘿嘿,如此高手,豈能你一人獨享趣味,吾來助你。」

  不想拳勢剛起,唐斬神色倏然一變,冷冽神情多出幾分邪氣,攻勢一破為二,分出左手,以掌帶代刀,奇招妙出。

  老喇嘛在旁瞧的好不詫異,就見唐斬一張臉如陰陽兩份,各有差別,好似一副身體裡藏著兩個人。

  「咦?」

  驚奇的同時,他舉杖就打,枯瘦如柴的身體裡竟爆發出恐怖巨力,可杖影落下竟又輕盈無聲,一觸一掃,路邊一個一米高低的山石起初不見變化,下一秒卻「咔咔」生響,以那落點為源頭,生出條條裂隙。

  唐斬也是看的頭皮一炸,渾身毛孔緊縮,拳掌變招齊出,與那棍影在月下爆發出連聲異響,好似石子入水。

  老和尚與唐斬且戰且行,轉瞬已去數十米之外,而他話鋒忽轉,語氣平和的說道:「可自古以來,無論肉身亦或是精神,達到極致者可謂鳳毛麟角,而二者兼備齊至極巔之人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唐斬攻勢不停,雙腳急奔如烈馬虎豹,所學招式一一施展開來,既是為了圓融貫通,也是為了千錘百鍊。

  聞聽對方話語,他奇道:「很難麼?」

  老喇嘛遲疑了片刻,才緩緩說道:「非也,而是那壁畫之上,記載了某個十分恐怖的故事。」

  凝視著唐斬的雙眼,四目相對,他一字一字的道:「普天之下,極致者必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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