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月軒,這裡曾是他娘親住過的地方。
在徹底查清楚自己的身世之後,南宮燁曾獨自來過這裡。
只是那次,月上寒鴉,寂靜清冷。
月色之下,南宮燁站在留月軒門口,墨黑深邃的眼眸中涌動著萬千思緒,是思念,是黯然,是渴望,是仇恨。
無數情緒交織在一起,猶如夜空錯落的星盤,明晦難辨。
那一瞬間,南宮燁頎長的背影顯得無比孤寂。
他是人。
人皆有心。
南宮燁自幼將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好到在別人眼中,他沒有渴望過娘親的溫暖。
好到在別人眼中,他唯有冷漠,疏離,不近人情。
幼時,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姜妃並非他的親生娘親。
只是……
當姜妃噙著溫度涼薄的笑意給他糖的時候,他望著姜妃的臉,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
也許只是他不夠好罷了。
因為父皇對他的笑意同樣涼薄。
他將這一切的錯歸咎於他自己不夠好。
只好他變得足夠好,足夠強大,足夠光芒萬丈,成為他們眼中的好兒子,終有一日他們望向他時,他們眼中的笑一定會同皇后娘娘望向太子那般溫柔寵愛。
少年時期的南宮燁困在了自證的漩渦中。
那晚,他站在留月軒門口,生出一種望鄉情怯的負罪感。
一直以來,他都認賊做母。
痛苦與愧疚就像牆邊瘋長的藤蔓。
最終他緊緊抿著發涼的唇,轉身離開了留月軒。
此時密室內。
空空如也的密室內,什麼都沒有,唯有掛在牆上的一副畫像。
畫像上的女子與南宮燁眉眼有著七分相。
畫像上的女子身著一襲白色紗裙,手中拿著一株蘭草,女子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麗絕塵比起生長於空谷的蘭草更令人不敢褻瀆。
只是女子精緻水盈的眉眼間隱隱藏著一抹化不開的哀愁。
畫像上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南宮燁的娘親。
望著畫像上的女子,南宮燁垂在指尖的手微微顫抖。
南宮燁:「娘親……」
青旋坐在石階上,望著天邊最後一絲餘暉隱匿於西山間,她薄唇緊抿。
就在這時,屋中傳來一陣腳步聲。
青旋抬頭看向從屋內走出來的南宮燁。
此時南宮燁手中拿著火摺子,昏黃的光映出他的臉龐。
因為戴著人皮面具。
南宮燁俊美的五官雖然看不見,但一雙深邃的眼眸卻如妖似魅般撩人心弦。
南宮燁他……
僅是一瞬間,青旋便從這雙眼中讀出了異樣情緒。
青旋擔憂問道:「夫君,可是發現了什麼?」
望向坐在石階上的青旋,南宮燁沒有說話。
只是他手骨骨節泛白,且下意識微微蜷縮的細微動作泄露了此時他的心情。
青旋立即猜出南宮燁情緒反常的緣由。
除了周紅被藏在這裡之外,這裡也是他親生母妃過去住過的地方。
南宮燁定是發現了與他母妃有關的東西。
二十載過去,南宮燁才知曉自己親生娘親的長相。
南宮燁開口的瞬間只覺得喉嚨發澀:「旋兒……」
南宮燁剛一開口,坐在石階上的青旋突然站起身。
嬌柔的身影朝他撲來,抱住他發涼僵硬的身軀。
頃刻間,懷抱的溫暖驅散了他身體血液逆流的冰涼。
青旋就像哄小孩,用她柔軟嬌嫩的手輕拍著他僵硬的後背。
青旋:「母妃,她一定不會怪你。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南宮燁身體顫了顫。
如果說剛才青旋的懷抱讓他冰涼的身軀變得溫暖,那麼現在青旋的話,則是讓他的心感受到猶如深冬從溫泉流出的股股暖意。
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娘親不在了。
父皇是恨不得他死的存在。
還好,他還有旋兒。
南宮燁一手拿著火摺子,一手捧住青旋的臉,讓青旋仰頭望著他。他的指腹溫柔摩挲著青旋的唇瓣。
南宮燁:「旋兒,還好我還有你。」
隨機他灼熱的吻落了下去。
青旋感受到南宮燁的吻與平日很不一樣。
比起平日更加霸道,而這霸道中又帶著小心翼翼嗎,就像是堅韌的軀殼之下,有著一顆害怕被拋棄的心。
他渴望溫暖,渴望被愛。
恰好,她正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