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老夫人醒來後聽得旨意,嘴唇哆嗦了許久,眸子灰白而驚恐,「怎麼會這樣的?褚家怎麼會淪落成這樣的?」
「郡主,」伺候她多年的陪嫁佟嬤嬤嘆息道,「只怕,老爺也沒做錯,褚家這些年,真的做得太過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這是我們應得的,」太老夫人還是不願意接受現實,茫然灼痛地道:「我們是姓褚的啊,我女兒嫁入了宮中為後,我的孫女也在宮中為後,我們褚家是當今北唐第一大家族,太后的蘇家,連給我們提鞋都不配,為什麼會這樣?太上皇為了一個死去的護國公,為了一個賤婢,竟要下旨殺我褚家的夫人?老身不明白,老身也不能接受,你……你快扶老身出去,老身要入宮,老身要見太上皇。」
「郡主,您何必呢?這事到這裡結束了,大夫人也獲罪死了,咱回越眉庵吧。」佟嬤嬤勸道。
「該休了的,該休了她的,」太老夫人慢慢地站起來,腳步顫抖,「休了她,她便不是褚家的人,也不至於叫我褚家在殿上當著百官的面被聖上申飭,顏面丟盡了。」
她眼前一黑,哐當一聲,再倒地昏了過去。
褚首輔並未就這樣罷休,他執意開始一場清算,命人盤查褚家子弟所有的產業及財產,一律全部收回,所有人,只能憑公中發放的月例銀子過活。
這只是一個開始,褚首輔特令培養了許久的暗衛,暗中觀察褚家子弟的一舉一動
,他們在外頭的一言一行都要回來稟報,沒有自覺,那就只能是嚴令限制。
褚家囂張慣了,這命令一下,所有人如喪考妣。
褚明陽一直躲在房間,她嚇著了,發了高熱,褚二夫人一直守著她,褚明陽也死死地抱著她,牙齒就沒停過打顫。
褚明翠哭得昏過去幾次,最後首輔下令,把她送回了王府。
褚家風雲變色,外頭很快就傳開了。
那些流言,因著褚家的災禍,坊間誰都不敢再說,大家也在這個時候才知道,他們嘴裡說的那個禁軍侍衛,竟然是護國公,竟然是北唐英烈。
關於這一點,護國公的家人,也都出來放話,誰敢再侮辱先人,一律送官查辦。
方宇銀亂宮闈是假的,那麼,關於喜嬤嬤和褚首輔的那些流言,自然也是假的。
流言就這樣不攻而破。
喜嬤嬤醒來的時候,外頭已經風平浪靜了。
這一次的毒很厲害,雖然人救回來了,但是,卻傷了嗓子,話是能說出來,但是聲音變得嘶啞。
她看著淚眼盈盈的王妃,不禁也落了淚,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啞聲道:「辜負王妃了。」
元卿凌擦了淚水,「活著就好。」
阿四則沒那麼隱忍,直接抱著喜嬤嬤就大哭一場,「您說您怎麼就那麼狠心那?王妃還懷著孩子呢,您就不想看到小世子出生嗎?您就狠心丟下我們啊?」
阿四的哭聲很有感染力,喜嬤嬤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袁詠意站在一
邊,也哭了。
她這個人眼淚淺,見人家哭就想哭,其實她對喜嬤嬤也沒多少感情。
元卿凌等大家都哭罷了,才輕聲對喜嬤嬤道:「褚首輔在外頭,要見他嗎?」
喜嬤嬤還沒說話,阿四便帶著哭腔道:「嬤嬤,要見,一定要見,您都不知道,就是他嚴懲了害您的兇手,您一定要見面多謝他。」
喜嬤嬤看著元卿凌,猶豫了一下。
元卿凌道:「您想見就見,您若不想見,那我就叫他回。」
喜嬤嬤沉默了一下,道:「他若無話,不會來找我,見吧。」
元卿凌領著大家出去,叫阿四去告知褚首輔,請他進去。
她站在門口,褚首輔走過來,沖她微微點頭致意。
元卿凌福身回禮。
褚首輔進了去,門關了起來。
喜嬤嬤坐在床上,看著他一頭的白髮,有些錯愕,心頭微痛,「你……」
他揚袍坐了下來,就坐在床邊的凳子上,靜靜地與她對望。
他便笑了,伸出手攏了一下她的頭髮,溫言道:「看到你還能坐在這裡,這感覺真不賴。」
喜嬤嬤聲音低啞,「是啊,活著其實真不賴。」
「你我都老了,日子不多,不該這般浪費。」他說,從懷裡取出了一樣東西,放到她的面前一晃。
喜嬤嬤瞧真了些,竟是一個起了霉點的繡荷包。
她便也笑了,「你還留著?」
「是啊,脫過線,也染了霉點,洗不掉,可總歸是少年時候的東西,有價值,便留在了身邊
,想來,日後也是要帶到棺材裡頭當是給我的殉葬品。」他只是晃了一下,便放回袖袋裡頭了。
喜嬤嬤眉頭一皺,「這作為殉葬品,未免寒酸了點。」
褚首輔雙手籠在袖袋裡,若有所思地道:「寒酸麼?寒酸也沒法子了,我這輩子,就這一件寶貝的東西了。」
喜嬤嬤笑了,笑得眼圈都紅了起來。
「恨過我麼?」她問。
他想了想,「恨?殺了你的心都有過,可我總不能強人所難,我後來站在你的立場去想,我就明白了,其實這樣也好,你若入門,不出一年,你就得死了,天下間,總有那麼些狠心的人。」
喜嬤嬤點頭,「我當年怕死。」
他道:「怕死好,娶不了你回去,我好歹還知道你在宮裡,知道你活得好好的,你看,這輩子就過去了,我們都各自安好,算是幸運的。」
他這般痴痴地看著她,又輕輕搖頭,「你看,你都老成這樣了,我怎麼看你的時候,總覺得你還是以前的面容?」
「是啊,真不忍相見的,唯有你記得我年輕時候的模樣了。」喜嬤嬤嘆息。
她出宮到王府之前,他很少去陪太上皇,他若去,她一般也躲著,便是遇上,也只是對視了一眼,連招呼都不打的。
所以,這些年,也真是各自安好了。
「一晃,美人遲暮,英雄晚年。」他說。
喜嬤嬤便又笑了起來,「我從不是美人。」
「你不是誰是?哪個老太太有你這
麼好看?」他又痴痴地看著,就跟看不夠似的,又仿佛這一別,或許便永遠不見的悲涼。
喜嬤嬤淚盈於睫。
「害你的人,已經處置,褚家也該收拾整頓,往後你若願意,我得空就來看你,你若不想見到,咱還是像以往那樣,各自安好。」他說。
喜嬤嬤看著他,搖搖頭,「各自並不見得安好,你若想來,便來吧,已經快入黃土了,我也不怕旁人再說什麼,哪怕你過來與我說說話,喝杯茶,聽聽風,看看雨,也比我一個人好。」
褚首輔像個孩子似的笑了起來,微微抬了透露,那白髮蒼蒼下的面容,竟是布滿了光芒,「這啊,你知道我忙,未必得空常來,且看看吧,得空再說。」
他站起身,再伸手攏了一下她的頭髮,輕聲道:「多活幾年,我們都努力多活幾年。」
喜嬤嬤含淚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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