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零六章 宣戰

  第六零六章 宣戰

  天佑帝拉著秦雷上車,示意他並肩站在鑾輿之上,接受萬民的歡呼膜拜。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秦雷卻不想為了些許虛榮,惹得眾人側目。只見他微微一笑,還是退一步,站在了天佑帝的身後。

  天佑帝卻拽著他的袖口,將他不著痕跡的拉到身邊,微不可聞道:「坦然受之。」秦雷只好依命站著。

  接受完萬民的禮拜,天佑帝和秦雷從承天門回宮,在太和殿、保和殿、金安殿和銀安殿中大張筵席,以賀武成親王凱旋。自有宮人宮女引著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各坐座位,酒菜便流水般的上來,走枿傳觴,簪花鼓瑟,好一派歡宴場面。

  天佑帝和秦雷自然在最尊貴的太和殿中,陪坐的都是親王公爵,三公閣老、六部九卿和立了大功的將軍之類,非顯貴即顯要。

  天佑帝拉著秦雷與他並肩坐在上首,秦雷又要推辭,天佑帝卻執意拉著他坐下,舉杯道:「諸位卿家。」便有一聲悠揚的磬響,提醒幾大殿內的百官肅靜。

  看一眼殿下的功臣貴勛,天佑帝那清雅溫和的聲音響起道:「自從去年大軍出徵到現在,已經整整九個月的時間。這九個月來,我大秦面臨著什麼樣的危機?遇到了什麼樣的困難?朕清楚、在座的各位清楚,天下百姓也是清楚的。」

  順著皇帝的話,眾人回憶起近一年來的風風雨雨、擔驚受怕,都是唏噓不已,秦雷面上也是感慨萬千,但京里人的見死不救,就像橫在他心口的一根刺一般,甭管多大的殊榮他都舒服不起來。

  秦雷靜靜的坐在那,胸中有些情緒在翻騰起伏——許多人不理解他這一年來的種種行為,即使他的親近下屬,也不免旁敲側擊的勸諫他,做人不要太傻了,要考慮自己的利益。毫不誇張的說,這段時間以來,是他遭受質疑最多的一段日子,秦雷雖然一笑了之,可真的很想問他們一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人非聖賢,誰能無私?他秦雨田也是自私的。但他頭腦清醒,知道自己前呼後擁、呼風喚雨,受萬人膜拜、得億民奉養,不是因為他秦雷人好心好,而是因為他是大秦朝的親王,如果秦國都不在了,他這個親王還有什麼意義呢?他的一切還能存在嗎?

  誠然他歸根結底是為了保衛自己的地位,為了守護自己的一切,但他甘冒奇險、不怕犧牲,拯救了大秦的億萬子民;拯救了大秦的國運,拯救了這筵席上所有人的富貴,卻是鐵一般的事實!

  然而這些被他拯救的人,又做了什麼?整個潼關攻防戰期間,他沒有得到一個援兵、一粒糧食……甚至連句慰問的話語都沒有。現在盛情迎接、諛辭如潮了,早幹什麼去了?要是你們能幫把手,我至於死那麼多兄弟嗎?

  想著想著,秦雷的面色便愈發鐵青,必須要強迫自己嘴角上揚,才能讓表情不至於太駭人。

  看一眼身邊心潮澎湃的弟弟,天佑帝沉聲道:「好在天不亡我大秦,為我大秦降下一根護國棟樑、中流砥柱,這才支住了將傾的大廈;讓我大秦從一盤散沙、行將崩潰到眾志成城、堅如磐石;從滿天陰雲、兵臨城下到雲開霧散、破敵千里,我大秦終於擊敗不可一世的齊國百勝公,終於轉危為安,終於創造了一個力挽狂瀾的奇蹟!」

  說著右手高高舉起秦雷的左手,興化帝俊面微微漲紅道:「這奇蹟的創造者,正是朕的弟弟,武成親王秦雷秦雨田!當幾乎所有的人都對現狀絕望的時候,他挺身而出,不計個人安危,擔當重任,挽救國家危亡!當情況一片混亂,國家陷入絕境的時候,他一力承擔,苦苦支撐,直至勝利的到來!」

  終於聽到幾句人話,讓秦雷心中的鬱結稍減,表情也終於放鬆下來。

  天佑帝面色激動地拉著秦雷的手,仿佛要從他身上汲取那種大無畏的勇氣一般,只聽他的聲音越來越洪亮,語調也越來越高亢道:「無論局勢如何複雜困難,前景如何黑暗,他始終沒有放棄過希望,始終堅持著他的努力和抗爭!毫不誇張的說,沒有他毫不計較的付出,沒有他顧全大局的犧牲,我們大秦必亡無疑,我這個皇帝就成了亡國之君;你們這些王公大臣也全得淪為階下之囚!」

  眾人默然,紛紛點頭不已。

  皇帝突然話鋒一轉,面色沉痛的厲聲道:「比一比他,我們這些坐享其成之人都做了什麼?」說著放開秦雷的胳膊,拍案而起道:「朕自登基以來,連下十七道旨意,要求戶部向潼關撥送物資;兵部向潼關增派援兵!為何直到戰爭結束,都沒有一粒糧食,一隊援兵送到潼關城呢!」

  秦雷恍然大悟,在座的眾臣也是恍然頓悟,原來陛下這是要借著這場完全與太尉無關的勝利,宣戰了!

  幾位大學士趕緊起身請罪道:「陛下息怒,皆是臣等的過失。」大殿內的眾卿也全部起身道:「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不要急著攬責任!」天佑帝一揮手道:「都有責任就都沒有責任!」說著拍案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就不一一問責了,回去後都些個摺子,談談對這事的看法,看看為什麼會出現這種令人羞恥的情況,明天午時以前,朕要看到!」

  眾人不由鬆口氣,剛謝恩坐下,卻聽著皇帝硬邦邦道:「但有兩個人,不問沒法向皇弟交代,不問沒法向死難的將士交代!」說著目光掃向右首兩人道:「李清錢惟庸,你們兵部和戶部的堂官,是不是該給朕和武成親王說法?」

  錢惟庸倒沒什麼,李清可氣炸了腸子,雖然他不算多精明,卻也知道天佑帝猝起發難,刀刀都是砍向他李家的。偏生今天他老哥推說身體不適,沒有出席今日的儀式,能代表李家說話的,也就他一人了。

  『這關鍵時刻,我可得頂住啊!』李清鐵青著臉站起來,頭顱卻高高昂著,活像一隻鬥勝的公雞。

  大殿裡凝重極了,早沒有起先那種歡樂氣氛,人們屏住呼吸,靜靜的觀望著秦李兩家在天佑年間的第一次交鋒。

  「為什麼抗命不遵,見死不救?」雖然問的是兩個人,但天佑帝那類似乃父的雙目,卻緊緊盯著李清一人。

  但李清卻視若無睹,用鼻孔對著皇帝陛下。

  天佑帝只好怒氣沖沖道:「錢惟庸,你先說!」

  錢惟庸趕緊俯首請罪道:「啟奏陛下,為了給前線籌措軍餉,戶部去年已經停下了各項支出,就連各級官員的都只發半俸,這才節省出官銀三百七十三萬兩,已經按照兵部開出的清單,全部採買物資,撥付有司了……這一切全都有實有據,陛下盡可派人詳查!」

  「有司,哪個司?」天佑帝沉聲問道。

  「兵部。」看李清一眼,錢惟庸徹底摘清道。

  「李兵部,錢尚書說錢糧都撥給你兵部了,為什麼既不撥付物資,又不派遣援兵?」天佑帝只好直接點名道。

  「兵部確實收到物資了,也確實沒有派出援兵。」李清心裡翻江倒海,仔細尋思著措辭,許久才低下頭道:「陛下,您也知道咱們著了齊國的道,被炸毀了回國的道路,太尉大人只好帶著部隊丟棄輜重戰馬,翻山越嶺才回了國。而我大秦都是騎兵,沒了戰馬盔甲就無法上陣,是以要先補充完備,再行上陣。」

  「你是說物資都用來補充援軍,而援軍來沒來得及上路,是嗎?」天佑帝冷聲問道。

  「陛下英明,微臣正是此意。」李清悶聲道。

  「荒謬,武成親王為何沒有修整便能擋住幾十萬齊軍?」天佑帝一拍桌案道:「就算你們真的不堪一戰,那也該把物資送出去,怎能占著茅坑不出恭呢?」

  「那是因為太尉大人運籌帷幕!」李清頂上一句道:「潼關口既有天險可依,又物資充盈,以武成親王的天縱之姿,本就不需要朝廷撥付一兵一糧,便可以將齊軍拒之門外!與其多此一舉的增派物資,倒不如把好鋼用在刀刃上,把我們的戰力恢復起來,用來反攻齊國呢!」

  說著看一眼面色陰沉的秦雷道:「王爺能在援軍出發前便取得勝利,正說明太尉大人算無遺策,怎能反而怪罪於臣下呢?」這番話強詞奪理,偏又讓人極難反駁,絕不是李清這水平能說出來的,顯然背後有高人啊!

  見眾人紛紛側目,李清又擠下兩滴淚來,叩首哭泣道:「陛下和諸位同僚也不想想,我大兄的三子三虎,便是折在齊國牧野原上,我李家與齊國可謂血仇滔滔;而且大兄最後一根獨苗么子四亥,也困守在潼關城內,哪怕大兄有一份私心,又怎會見死不救呢?」說著嚎啕大哭起來道:「陛下明鑑啊,我李家的忠心可鑑日月,無愧天地吶……」心中卻在暗罵道:『這手管用便罷,若是不管用的話,一定拔掉陰先生那老混蛋的鬍子!』

  一番連哭帶號、連消帶打,竟將天佑帝蓄謀已久的發難消弭於無形,這讓本以為勝券在握的皇帝面色分外難看,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秦雷一看,我也別悶著了,還是說兩句吧,便清一清嗓子道:「李大人考慮周全啊,老成謀國就是說的你們家那樣的。」

  他開口就直接向著李家,這可大出李清的預料,心道:『老陰沒教我怎麼說啊。』但也不能不答,只好擦擦眼淚道:「王爺理解就好。」

  「只是前線戰事已定,潼關城守住了,函谷關也收復了,」秦雷把玩著手中的酒杯道:「不知李太尉裝備這麼多軍隊、儲備那麼多物資,是準備做什麼用呢?」

  「這個嘛……」李清撓頭道:「原先是準備反攻齊國的,可誰知王爺的動作太快,看來是用不上了。」

  「哦,」秦雷坐直身子,冷冰冰道:「這一仗打得多慘,在邸報里你也知道了,兵部是不是應該給孤王一個交代?」

  「那是自然。」李清點頭道:「會給王爺一個交代的。」

  「什麼交代?」秦雷一下又笑眯眯道:「孤王現在就要知道。」

  「損失會給您補充,陣亡會給您撫恤。」李清心中暗暗叫苦,他著實不想出這個血,但秦雷今天最大,提出的要求又怎能拒絕呢?

  「好!」秦雷一拍大腿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說著向皇帝拱手道:「皇兄,臣弟有個不情之請。」

  「兄弟請講。」天佑帝勉強笑笑道。

  「今天怎麼說也是大喜的日子,」秦雷淡淡笑道:「就先把不愉快的事情壓一邊,先讓大家開席吧。」眾大臣也可憐兮兮的望著皇帝,心道:『菜都涼了,吃了會鬧肚子的。』

  知道自己這一陣又折了,天佑帝意興索然道:「開席吧。」頓時鼓樂齊鳴,歌聲裊裊,驅散了瀰漫在大殿中的肅殺之氣。

  天佑帝心情不好,酒杯只是略沾了沾唇,便低聲道:「賢弟與眾卿家盡情歡宴,待盡興後別忘了去給皇祖母請安,再到後面與朕說話。」說完冷冷看一眼若無其事的李清,便起身拂袖離席了。

  送走了皇帝,眾人便紛紛起身給武成親王敬酒,秦雷倒是來者不拒,待幾十杯美酒下了肚,這才起身拱手道:「雨田已經足了,還要去給皇祖母請安呢,再喝就過量了。」他搬出老太太,眾人也無話可說,只好紛紛贊道:「王爺孝順,我們怎好阻攔呢?」

  「那就失陪了,諸位。」秦雷團團一躬,便離席出了大殿,往後宮去了。

  一出了太和殿,秦雷便找個角落站住,調節氣息、搬運周天,把樂布衣所傳的長生訣運轉一遍。他現在已經小有所成,只是一個周天,便將滿身的酒氣盡去,頭腦也重新恢復了清明。

  緩緩睜開眼睛,秦雷看到石敢就在身邊,輕聲問道:「人呢,送進宮裡了嗎?」

  「都送進去了。」石敢小聲答道:「是陛下的貼身太監接的,按王爺的吩咐,我們一直護送進後宮才轉回的。」

  點點頭,秦雷沉聲道:「看皇兄的意思,是不準備公開這事兒了,只是千萬不要走漏消息啊。」

  「這就沒法說了,」石敢輕聲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啊。」

  「是啊,」秦雷皺眉道:「待會我再勸勸皇兄吧。」說著往太皇太后所居的慈寧宮去了。

  仇太監早帶著太監宮女早恭候在宮門口,看到秦雷出現,趕緊向前迎接,秦雷親切的拍拍老太監的肩膀,呵呵笑道:「仇老的身體不錯啊。」

  仇太監笑容如菊花道:「托王爺的福,您也更顯英姿勃發了。」說著便將秦雷迎進了宮裡,秦雷小聲問道:「皇祖母的身子如何?」

  仇太監輕嘆口氣道:「時好時壞的,今天知道王爺要來,看著倒還不錯,」說著壓低聲音道:「可樂先生跟我說,娘娘也就這一兩年了。」他是老人,且還是個老太監,對生死看的很淡,說起話來也沒有一絲做作。

  秦雷的心一沉,緩緩點頭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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