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二章 真相只有一個

  第四七二章 真相只有一個

  秦雷就是在這種境況下,來到了都城南門外。記住本站域名

  看到熟悉的中都城牆,還是那樣高大威猛、莊重肅穆,秦雷不由感嘆道:「這才是城牆啊,神京城那個算什麼玩意?」

  「呵呵,王爺,我們真要從這邊進去嗎?」樂布衣不緊不慢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昭武帝一直忙於打擊政敵,還沒騰出工夫,收拾下面的蝦兵蟹將。是以守衛南城的官兵並沒有換人,仍是秦雷暗中要挾趙承嗣、安插上的那一批。所以秦雷若是想從南門入城,那是一點難度都沒有,但昭武帝的聖旨還鳥不鳥?雖然不鳥也沒什麼大不了,但終歸是不好……

  在這個人人裝孫子的時刻,實在沒必要一回來就如此高調。

  秦雷便撥轉馬頭,繞道西城的南陽門。守門的官兵早看到那面獵獵招展的黑虎咆哮旗,趕緊稟報城門樓里喝茶的傳旨公公。

  「快關城門……」那公公頓時如踩了尾巴的貓一般,一下從炕上蹦起來,舞劃著名手中的拂塵,顯然是驚著了。

  守門的兵丁立刻照做,不帶一星點兒猶豫的……去年秋里,秦雷便是從這南陽門溜進去,半夜燒了太尉家的房子。怒火中燒的老太尉自然不能饒過他們,大筆一揮,不管那夜當值不當值的,統統發配到北邊牧馬去了。現在把守西城門,皆是他的親信兵將,自然不會考慮秦雷的感受。

  等秦雷到了城下時,大門已經緊緊關閉,許多來不及進城的百姓也被堵在門外。秦人脾氣暴躁,屬於得理不讓人那種,不少人便在門口謾罵開了。

  但他的隊伍一過來,人群馬上沒了動靜。在大秦不認識黑虎旗的不多,不佩服這位年青王爺的更少。「王爺千歲……」不知是誰帶的頭,百姓們稀里嘩啦的跪下請安,口稱『千歲』不止。

  秦雷朝眾人點頭示意,伸手搭個涼棚,往城門上看去。只見一個顫巍巍的老太監,在一干小太監的攙扶下出現在城頭。

  「陛下有旨,隆威郡王遠道回來,可喜可賀,然總軍演在即,其所部戰力堪憂、急需磨練。著其立刻返回京山營,操練兵士、勵精圖治,以備軍演。無詔不得入城,欽賜。」

  這篇聖旨大部分是廢話,要表達的意思只有一條:『無詔不得入城』而已。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真碰上這種事情,還是相當的不爽……換了誰也不爽!俺們為了大秦在外面九死一生,就算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好容易千辛萬苦逃回來了,結果不僅不接待一下,還直接拒之門外。

  黑衣衛們頓時氣炸了肺,視線齊刷刷的落在王爺臉上。只要他一點頭,衛士們就要抄傢伙射這幫混帳玩意。

  哪知秦雷只是冷笑一聲,撂下一句道:「除非釋放所有被羈押的官員,否則孤就退出軍演!」說完便撥轉馬頭,揚長而去。

  見王爺善罷甘休,滿心想跟著鬧事的黑衣衛只好憤憤轉身,緊隨著王爺離去。

  望著秦雷一行遠去的身影,老太監不禁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這位爺怎麼轉性了?我還以為這次不死也要剝層皮呢。」

  對於秦雷的反應,不止是老太監詫異,中都城內的幾位也頗為意外。

  首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離著南陽門最近的太尉府。

  老太尉僅穿一身單衣,正在演武場上呼呼的舞大刀。只見他渾身肌肉虬結,籠罩在一團白蒙蒙的霧氣中,將百十斤的鑌鐵大刀舞動的花團錦簇。自從上次被秦雷當眾羞辱之後,他便加倍刻苦,近乎自虐的錘鍊著身體,希望在下次能有報仇的機會。

  李清和陰先生耐心站在一邊,不敢發出一絲聲音……話說上次之後,原本還算開朗的老太尉,就跟變了個人似得,不僅每天陰著個臉,還暴躁易怒,動不動就要將人刨坑埋了。

  整個太尉府都籠罩在他強大的淫威之下,就連原本囂張無比的陰先生,現在也老老實實的低調做人,時不時還給老李頭端個茶、倒個水什麼的……可見人是光讓著捧著的。

  當然,這也與他接連幾次鎩羽而歸有關。

  伴著一招『力劈華山『,老太尉終於走完了一個套路,拄著刀站在那『呼哧呼哧』喘粗氣。

  「好!」李清和陰先生口中連聲叫好,李清幫不迭的遞上毛巾。陰先生猶豫一下,也把擱在桌上的酒壺雙手奉給老太尉。

  李渾面無表情的接過毛巾擦擦汗,冷聲道:「那小子來了嗎?」

  「來了,不過又走了。」現在誰也不敢跟這老頭賣關子。

  「沒有鬧事?」李渾瞪眼道,仿佛太陽從西邊出來一樣。

  李清咽口吐沫,輕聲道:「也許出去一趟學乖了,並沒有與城門司衝突,便老實打馬回應了。」

  李渾接過酒葫蘆,仰頭灌一通,伸手抹抹嘴,極度不可思議道:「你看這小子怎麼想的?」這話當然是問陰先生,李清這輩子充其量也就是個打手兼跑腿的了。

  陰先生小意笑道:「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

  「說的通俗點!」老太尉皺眉道:「不知道我最討厭別人拽文嗎?」

  「是是是……」陰先生趕緊陪笑道:「俗話說狗改不了吃屎……」老太尉這下沒有反對,顯然是對了胃口。陰先生才繼續道:「如果都覺著秦雨田的行動異常,那必然不是他轉了性,而是他別有所圖。」

  「圖什麼?」老太尉緊緊捏著酒葫蘆,用力用的手指節都發了白,可見他對秦雷的恨意已經到了什麼程度,

  「他定然認為,此時在城外比在城內更安全,也更有利。」陰先生篤定道:「其實只要他一回來,昭武帝的囂張氣焰就要打消一般,妥協在所難免了。」

  「為什麼呢?難道還有老子怕兒子的?」李清終於忍不住插嘴道。

  陰先生也忍不住桀桀一笑道:「關鍵在文莊老太后身上。」露出森白的牙齒,陰先生陰笑道:「昭武帝和秦雷,一個是她的兒子,一個是她孫子。在她眼裡一個代表著現在,一個代表著未來。身為秦氏的老祖宗,她既要顧全現在,也要保護未來,儘量不讓兩者發生衝突。」

  李渾這次沒有計較他的饒舌,只是沉聲問道:「若是兩者衝突,她會幫助哪一個呢?」

  「冷眼旁觀,兩不相幫,任其優勝劣汰。只有最強者,才能成為皇室的第一人。她只在一邊暗中控制著雙方決鬥的規模,以免對皇室造成太大的傷害,」陰先生悠然神往道:「秦氏皇族有這麼個老祖宗壓陣,何其幸哉?」

  頓一頓,陰先生又道:「所以當秦雷南下不可挽回時,她毫不意外的沉默了。因為在那個時候,昭武帝看起來更像是個勝利者。但現在情況不同了,秦雷回來了,昭武帝也沒了必勝的把握,雙方再斗下去,只能是魚死網破,皇室遭殃……」說著,一攥那蒼白而枯瘦的手掌,自信道:「而這,是文莊太后不能接受的,所以她一定會出手阻止!」

  聽了陰先生的話,李太尉尋思片刻,緩緩道:「難道最近是文莊那個老太婆與皇帝對著幹?」

  「絕不可能!」陰先生攤開他枯枝似得手掌,搖頭道:「東主須知,皇帝需要百官為他管理天下,百官需要皇權來為自己撐腰,兩者天生一對、共榮共生。文莊太后盡力撮合還來不及呢,又怎會暗中煽動兩者對立呢?」

  聽他說得有理有據,李渾眉頭的菊花越來越重了,大口灌下美酒,粗聲問道:「那會是誰呢?」

  「學生猜測,是一個集團。」陰先生字斟句酌道:「或者是一群有著共同利益的人,反正絕不會是某一個人的力量。」

  「領頭的是誰?就算是一伙人,也該有個頭頭吧?」狼眉一豎,李渾吹鬍子瞪眼道:「把他找出來,我要見見他。」

  「學生慚愧,實在無從知曉,」陰先生苦笑道:「看著誰都像,誰又都不像……」

  「再查!一定要在別人之前,找到這個人!」大刀狠狠往地上一杵,李渾咬牙切齒道。

  李清兩個趕緊應下。

  稍晚些時候,皇宮御書房中。

  那城頭上宣旨的太監,也把情況向昭武帝一一做了說明。

  「哦,這小子居然沒有折騰?」昭武帝把視線從奏章中收回,抬起頭來道。半年不見,他竟然更精神了,就連說話的聲調也高昂了許多。看來掌握權柄的滋味確實好極了,竟能讓皇帝老兒枯木逢春。伸手輕輕拂過細長的眉毛,昭武帝沉聲道:「他有沒有說什麼?」

  「他說……」老太監看皇帝一眼,輕聲道:「若是不釋放官員,就不參加軍演了。」

  「混帳!」昭武帝猛地一拍桌子,雙目寒光四射道:「他敢抗旨嗎?」在秋里的初次軍演中,京山新軍已經充分證明了他們的實力,無論是單兵還是戰陣,行軍還會死奔襲,令行禁止還是隨即應變,各方面素質都已經不亞於其餘四支軍隊,所以昭武帝對明年開春的軍演很有把握。

  但現在,那個逆子竟然敢要挾老子,說要退出軍演……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昭武帝頓時勃然大怒,親筆寫就一道聖旨曰:『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麼?一回來就如此妄為,你怎麼不死在外頭呢?』這可能是昭武帝一生中最特別的一道聖旨了,只見他繼續寫道:『朕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給朕進京請罪,不然就有多遠滾多遠!你不願意干,有的是人願意干!』寫完把硃砂筆往地上一擲,冷聲道:「加璽傳旨去吧。」

  苦命的太監心中哀號:『本以為仗著高牆逃過一劫,誰想到竟要深入虎穴了,看來不玩死我,您是不會罷休的……』面色灰敗的接過聖旨,踉踉蹌蹌的出了大殿,向著未知的未來去了。

  待那傳旨太監走後,昭武帝的心情也平復下來,看一眼垂首而立的卓老太監道:「這逆子別的不提,卻單單要求釋放那些官員,這是不是說明……他和那個神秘人物是一夥的?」

  卓言細聲道:「老奴不知……」

  「哎!」煩躁的嘆口氣,皇帝使勁揉揉眉心,鬱悶道:「樓萬里那裡也不知怎樣了,這都半個月了,怎麼點眉目都沒問出來呢?」

  卓言也苦惱道:「那些官員口風緊得很,就算熬刑不過,也是亂說一氣。什麼李太尉、五殿下、太子、幾位大學士,甚至三殿下。反正朝中尊貴點的,讓他們說了個遍……跟沒說一個樣。」說著小心翼翼道:「陛下,大人們身子嬌貴,這還沒怎麼著呢,就先打死了三個,若是再下去,可就打出冤讎來了……您看,是不是暫停用刑啊?」

  昭武帝沉默半晌,狹長的雙目晦明晦暗,終是長嘆一聲道:「好吧……告訴樓萬里,不要再刑了,再給受了傷的治療一下吧。」說完,疲憊的閉上眼睛,喃喃道:「一定要找到那個人……」

  「永遠也找不到這個人!」回去京山城的路上,秦雷也和樂布衣談起了那位神秘的『幕後黑手』,只聽樂布衣自信的笑道:「因為根本沒有這麼一個人。」

  秦雷不由笑道:「難道是鬼嗎?」

  「當然不是鬼,」望一眼陰沉的天空,樂布衣看到滿眼的烏雲,聲音低沉道:「那是一個龐大的集團,包括了所有的官員,無論是丞相或者大學士、尚書、侍郎、還是郎中、員外郎、主事,甚至所有的御史言官,都是這個集團里天然的成員。」

  聽了這聳人聽聞的結論,饒是秦雷心志堅定,也不由得手心冒汗,呼吸渾濁道:「是誰有這麼大本事,可以將這些人統統團結起來的?他就是想當皇帝,也是輕而易舉的吧!」

  看秦雷緊張的樣子,樂布衣輕笑道:「王爺莫急,對於這個現象,在下已經關注良久了,最終發現沒有人能控制這個集團,這個集團中也不可能孕育出篡位者,這才放了心。」說著微微一笑,從容不迫道:「不妨聽在下從頭說起。」

  「願聞其詳。」秦雷肅容道。

  「詩經上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意思是,從夏商周開始,天子便擁有對天下的領導權。但神州疆域太大,天子就是三頭六臂,也不可能管的過來。所以又有了下一句『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子要把自己的權柄分出一部分,讓王臣們幫助他管理天下。」說完樂布衣還特意看了秦雷一眼,意思是,要不要翻譯一下。

  秦雷點點頭,表示自己能聽的明白。

  樂布衣便接著道:「但到底分多少合適呢?這個度沒法把握,也不是誰能說了算的。」

  「那怎麼決定?」秦雷輕聲問道。

  「拔河,」樂布衣笑道:「天子站一邊,王臣站一邊,誰能把繩子多拽一截兒,誰就能擁有更多的權力,反之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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