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雲淺希望他可以享碧海生潮(二合一)

  秦嶺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提起筆,她沒有急著修煉,而是回憶了一下和雲淺對話的一些細節。

  那姑娘的性子用一句話來說,就是——

  雲捲雲舒,去留無意。

  什麼事都處之泰然。

  這種人要麼是見識的很多,要麼就是天生性格冷漠。

  很明顯,雲淺給她的話並不能作為經驗。

  人家老夫老妻,感情說不定已經從異性之間的衝動化為了親情,自然是可以互相信任的。

  而且,徐長安的性格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秦嶺覺得自己心怡的人如果是徐長安這樣的性子,那麼別說暮雨峰,就算是他整日在勾欄里聽曲子煉心,她也能放心。

  祝平娘可不一樣。

  作為合歡宗最早一批加入朝雲宗的人……

  她可會撩小姑娘了。

  秦嶺眨了眨眼。

  又覺得祝平娘隨著境界的提高,比之當年與她在一起的時候穩重了不少,不然也不至於徐長安和雲淺……她一個都沒有怎麼接近過。

  尤其是徐長安。

  「字寫得真好。」秦嶺想起了再雲淺那裡見到的小詞,眼露驚艷。

  【生極樂太平,享碧海生潮。】

  幾個字里寫著恣意,仔細去看,便會發現字裡行間都透露著收斂,正如徐長安溫潤的性子。

  小詞寫的是盡情享受,可是他在做的卻是努力修煉、克制「欲望」。

  「也不知道,這寫的是他期望的生活,還是用來警醒的字。」秦嶺歪著頭。

  她如果知道徐長安曾經生在太平盛世,後來又在島上看了多年的潮起潮落……就會知道徐長安寫的既不是期望的生活,也不是警醒自己要努力。

  只不過是他當時的生活狀態,用來練字罷了。

  因為他最渴望的姑娘,就在身邊陪他看碧海潮生。

  只不過姑娘身體孱弱,不能吹海風太久。

  「真是個好孩子。」秦嶺提筆將生極樂太平,享碧海生潮幾個字寫了下來,裝裱完成後掛在了自己的廳中。

  她很喜歡寫字,欣賞徐長安的筆跡。

  徐長安的年齡不過十多歲,但是落筆就已經有了自己的形體,這樣的少年人……按理說即便在俗世里,也是自小就被書香薰陶,而且必須要在書法一道天賦異稟才能做到。

  難怪,暮雨峰的人那麼喜歡他,這若是走書法之道,將來提墨落陣,一筆驚天……也是未來可期。

  秦嶺的視線在祝平娘所寫的【秦嶺】二字上掠過,心道難怪祝平娘說徐長安可能更適合去儒門修煉。

  不過現在說這些事情只怕晚了。

  以暮雨峰那群女人護短的程度來看……誰想要搶她們的弟子,不得和別人拼命。

  ——

  房間裡的火石映照的屋裡一片通明。

  雲淺本來想要睡下,不過不速之客走了之後,她瞧著秦嶺看過的字,不免回憶起來和徐長安在島上的生活,就又來了一些精神。

  墨香飄逸。

  雲淺坐在那裡研墨。

  握著上好的墨塊輕輕打著旋兒,磨墨易濃而顯出光澤,很快一股濃郁的墨香氣擴散開來。

  雲淺拔下流蘇簪子,長發束了一個幹練的馬尾,提筆沾墨,於紙上書寫。

  應該算是臨摹。

  她不喜歡書法,但是抄寫徐長安的字是她喜歡做的事情,守空房……總是要有事情做的。

  雲淺的字和徐長安有著八分相似,只不過要更加的秀氣,這也是她刻意做的。

  她本不認得字,但是因為徐長安要學字、練字,所以她就認得了。

  放下筆,雲淺眸子欣賞著徐長安的字,眉眼柔和。

  事實上,最開始在島上的時候,她做過一些時日徐長安的「學堂先生」,不過這個時間持續的很短,對文字有了基礎之後,徐長安就去自學了,後來雲淺想要與他一同看書寫字,卻罕見的被他拒絕。

  其實雲淺覺得聽他喚自己一聲「老師」、「先生」也是挺有意思的,畢竟小姐來小姐去的,她聽了很多次了。

  但是……

  在看完了小龍女和楊過的故事後,雲淺認為那赤練仙子與她有些相像的同時,發覺小龍女和楊過之間的師徒之實好像成為了他們之間的阻礙。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點,他才不讓自己教?

  雲姑娘勾起嘴角。

  其實,她看的書里,男主和女主要麼要經歷一番磨難才能在一起,有些初始就在一起的,總要有個什麼理由將他們拆開,最後的時候再相逢,給一個完美結局。

  似乎一帆風順、水到渠成的就是異類、就不是好的感情。

  雲淺其實也想嘗試一下這種感受,畢竟她一直認為歷經磨難之後的歡喜是很重要的。

  可是誰適合做這個阻礙呢。

  天道?

  雲淺歪了歪頭,不知道如果讓徐長安給他發布一個不許和自己見面之類的任務,會不會是一個好的選擇。

  撐著臉,雲淺打了個哈欠,隨後認真的在考慮這件事。

  對於雲淺來說,妨礙她和徐長安的感情並不是不能忍受的事情。

  最好的例子就是徐長安正在做的修行。

  朝雲宗和修行將徐長安卻從她的身邊剝離,動不動就是讓她守空房幾個月……但是她也沒有讓朝雲宗和修行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雲姑娘是個很大度的人。

  只要這件事最終能夠給她的夫君帶來一點點的歡喜、開心、高興……哪怕中間會經歷不那麼高興的事情,也無所謂。

  修行的路難走,但是徐長安發現自己突破開源、天賦提升之後很高興,這就夠了。

  雲淺覺得要過一會兒才能見到徐長安,但是幾個月對於徐長安來說很漫長,所以她多少理解了一些「小別勝新婚」的美好滋味。

  反正再困難的事情,也只是在徐長安眼裡困難,在她這邊……不過是像是海上一個小小的浪花,轉眼也就過去了。

  「……」

  雲淺放下筆,想著秦嶺的話,看向窗外陰森的環境。

  似乎,她應該對孤僻的環境感覺到害怕。

  亦對徐長安被姑娘們圍繞而感受到不安。

  這些東西她在書里看到過,但是書畢竟是虛構出來的,而由秦嶺這個真實存在的人提醒她後,她對其的重要性有了進一步的認知。

  不過讓她來理解這些事情著實有些難……所以,一切磨難最好都發生在徐長安身上,由他來體驗、感受這個世界才有意義。

  夫君被姑娘家喜歡有什麼,雲淺覺得那是她們有眼光。

  如果有哪個人能讓她體會到嫉妒的感覺,她都可以答應對方一個條件。

  她在夢境中與徐長安說的,若是他能花心一些自己說不得會高興……也不是玩笑話。

  她可不會開玩笑。

  「嗯……」

  雲淺的手指略過眉間、耳廓,唇角、下巴……

  她的一切徐長安都說喜歡,所以……她的丈夫本就是個花心的人。

  輕咬嘴唇。

  時間流逝。

  雲淺笑起來很好看,她已經臨了許多徐長安的字,約莫有二指厚,卻也沒有停下的意思。

  徐長安抄寫的詩詞從愁思到景詩都有,雲淺無法去體會那種心境……卻很喜歡。

  不過也有詩詞寫到吃酒時候煙火般似夢似醒的醺意……她經常醉酒,所以能體會。

  視線抬起了,便發現徐長安已經回到了暮雨峰,正坐在他那張蒲團上修煉。

  修煉的終極目的就是長生。

  雲淺提筆寫下長生二字,托著臉盯著看。

  字寫的狹長,困在整齊紙張之內,躍不出橫豎方圓。

  長生很難嗎。

  對於其他人來說應該挺難的。

  對於修行者來說,長生難還是飛升難?

  長生紙內,飛升紙外。

  應該是飛升難,畢竟這個世界都被某個姑娘……不小心弄壞了。

  不關雲姑娘的事兒。

  雲淺放下毛筆,起身走到鏡子前,看著鏡子裡臉上不小心沾染的墨漬,像是一隻狸花的姑娘。

  「……」

  徐長安當初勸她修煉,說的是做千年夫妻要好過百年夫妻……所以,他修煉是為了長生。

  如果徐長安知道他修煉的終極目的已經得到了,一定會影響他修煉的動力和體驗,所以……這件事兒必須得藏起來,誰也不能告訴他,自己都不行。

  雲淺抬起頭看向廳內的墨字。

  【生極樂太平,享碧海生潮。】

  她身邊……著實算不上是太平,所以只能自己給徐長安一點點的歡樂做慰藉,至於說後面,她希望徐長安可以享碧海生潮。

  生說就是要像是潮水一樣緩緩推近,漸近漸快。

  在潮起時有如洪濤洶湧、白浪連山。

  在潮落後水平如鏡,碧波浩渺。

  只有這樣,他才能體會到不被自己打擾的、有起有落的一生,就如同一些修行者特意「下凡」煉心補全不足一樣,沒有體驗過的終究會失落。

  她不希望將來有朝一日,看到他埋怨自己改變了他的人生……畢竟,雲淺知曉她這樣的日子很無趣。

  指尖微微一顫,雲淺輕輕擦去面上的墨水。

  話是這麼說,可是她真的瞧見徐長安受了傷,又難免會心疼、會心情不好。

  所以,雲淺覺得對於自己而言,與其說在意徐長安身邊的姑娘,不如說……她需要努力的去克制自己、去適應,他會受傷這件事。

  或許,她又可以去學天道了。

  不想看的,就學鴕鳥,什麼都不去看。

  可是她又無法忍耐不去看。

  相比這種困擾她的事情,幾次被離得遠用神識偷窺什麼的……只要知趣的,不在她們溫存的時候,她都可以不在意。

  雲淺褪下了自己一身紅綠的碎花衣裳,換了一身睡衣後翻身入睡。

  ——

  暮雨峰上,徐長安努力的修煉,在他的腰間的香囊旁,一顆琉璃玉石緩緩散發著虹光,掩飾去了徐長安修煉時候引來的、惹眼的鯨吞動靜。

  在他身邊,那些星海狀的旋渦同樣被隱藏了。

  此時,暮雨峰的老女人們隔了一日,又湊在了一起。

  「有了掌門給的玉石做掩護,外人……誰也別想發現他修煉的天賦了。」

  「哪有這麼容易。」有人無奈的說道:「開源境,丹田的靈氣就壓縮至液狀……他不懂修煉以為是水屬性靈氣自然的變化,你也不懂修煉?」

  因為徐長安過於誇張的修煉速度,所以體內的靈力存量已經遠遠超過了一般開源的修士。

  其他人還是靈氣,滿丹田的靈氣壓不出一滴靈液,徐長安這邊,等他換個開源境的功法,過些時日說不得都能模擬一個碧海潮生出來。

  「阿芙,你怎麼看?」

  名叫阿芙的水屬性上位女修,她給徐長安送去了掌門的琉璃玉,研究了一晚上徐長安的靈力。

  「他的靈力沒有什麼特殊。」阿芙說道:「不過……水就是這樣的,隨處可以見得。」

  她說著,抬起頭看向漫天星海。

  心想在這一點就和天上的星星一樣,只要抬起頭就能看見。

  「說是仙人轉世,不過誰也沒有瞧見過仙人,再奇怪也不值得在意。」有人想了想:「其實,我更在意這孩子都做了什麼。」

  提起這件事,在場的幾個女人不約而同露出奇異的表情。

  「他開源之後的第一天沒有去鞏固修煉、沒有去請教暮雨峰的師姐、沒有去體驗試練塔。」女人嘆氣:「寶貴的第一天,用來與他妻子溫存了。」

  「她妻子是挺好看的,少年人忍不住心性可能也正常?」

  「你家的少年人能扛得住暮雨綿音?」

  「那就是他專一,眼裡除了妻子就見不到其他人了。」

  「不過果然還是那句話,懷疑是仙人轉世的孩子,早早的就破了身,現在也不專心修煉,突破自後就沉醉在溫柔鄉里……」有人扶額:「他妻子豈不是阻他成道?」

  「我也奇怪,不過掌門都說了……隨他做什麼,再說後來天明峰的管事不是和他解釋了修行嗎,而且……徐小子也意識到了,從一回來就在修煉。」

  「……」

  房間裡,其他幾個女人面面相覷,隨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啐了一聲:「你們偷看他一整天?能不能要點臉。」

  「他才開源,好奇一點怎麼了。」

  「跟著看了一天?」

  「沒有,他去了妻子的住處後就沒看了。」幾個女人不約而同的說道:「我們也怕見到什麼不能看的東西。」

  什麼能看,什麼不能看,這些女人還是知道的。

  「說起來,徐小子好看,他妻子也……」

  「就是年紀大了點。」

  「那雲姑娘聽好看的,要不然……要過來做我的徒弟好了。」

  一群人的話題天馬行空,但是徐長安並不知曉,他只是在努力的修煉。

  可是……

  因為他荒廢了開源境之後第一天而驚訝的,不只有這些前輩。

  暮雨峰弟子住處的一處院子前,有著墨色碎發的少女看著天上的星空,眼裡是些許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