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151.新夫子銀髮如雪,一言為書生立

  第154章 151.新夫子銀髮如雪,一言為書生立心(4.2K字-求訂閱)

  書山。

  一座可托於掌上的金色小山。

  其山非土非石,而是由書冊堆疊而成,這些書冊便是你讀過的書便是你對天地的感悟。

  讀過多少,感悟多少,這書山便有多大。

  其作用,夏閻在聽夫子說了許久後,也算是明白了。

  一,書山本身可以困人,囚人;

  二,書山可以洗滌心中污穢,祛除種種的念頭塵埃,使得心常清、意常明,令心魔不生。

  三,書山才氣消除詛咒類邪術,使胸中浩然之氣長存,而不會走入魑魅魍魎的陰詭之道。

  這是典型的文道寶物,由此也能見得「封魔榜」蠱惑的可怕了。

  說起困人,文人墨士中的大宗師本就擅長這個,但困人之道大多是臨時的而夫子這寶物算是集大成者了。

  不僅能困人,還能囚人,算是隨身攜帶了一個小監獄了。

  更重要的是,它能洗滌心中污穢,驅除心魔,這對夏閻來說,是很重要的。

  配合上繡姬老阿姨贈送的「無塵天珠」,他覺得他又可以了。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毒素不行了,那就用心魔來修行。

  漏風小棉襖見多識廣,在她的指導下,夏閻很快將夫子的「書山」給奪了過來,然後慢慢地融入了自己的神魂之中。

  隨著「書山」的消失,夫子的夢境也開始崩塌。

  這位原本風度翩翩的儒雅文士,已經成了垂首枯坐,毫無精神氣的老人。

  這一刻,他已經明悟了自己將死於是,迴光返照似地抬起頭,看了一眼那奪走了自己書山的男人。

  他沒有問你是誰,沒有再哀求討饒,也沒有發出惡毒的詛咒,而是用嘶啞且沉重的聲音問了句:「與天公相爭,可乎?」

  夏閻明白他的意思。

  夫子知道「封神榜」,也明白「封神榜」已經成了「封魔榜」。

  可無論「封神」還是「封魔」,這都是天地大勢,是一種已經無法逆轉的局面.

  某種程度上來說,夫子也不全是私心,也不全是打著大義的幌子。

  既是天要封魔,那麼.不如早早的讓人族都變成魔,如此也可免過災禍。

  可惜,他沒有等到回答。

  夏閻也未曾回答。

  只有走過的路,才是回答。

  未曾走過,何必多言?

  夢境碎了。

  世界碎了

  夫子的身子也驟地化作灰燼,在一陣過堂的冷風裡,消弭無蹤。

  「他有來世嗎?」夏閻問。

  青娘子道:「弱者,不配有來世。」

  慈寧殿裡。

  夏閻坐在屋檐下。

  春雨酥潤,從屋檐上淅淅瀝瀝地落下,刮成珠簾。

  他有些發呆。

  每次忙碌後,都會有這種空虛感

  而這一次,何止是忙碌,簡直是拼命。

  其間若有一處出了錯,那便是截然不同的後果.

  當空虛的時候,他心裡就會生出一種奇異的寂寞和孤獨。

  固然,他可以運用書山的力量來洗去這種感覺,可這又不是心魔,他覺得無需如此

  於是,今天他想放個假,想尋了心愛之人,去垂釣,去飲茶,去做什麼都好。

  而就在這時,一道倩影卻是驟然出現在屋檐下。

  來人稍有停頓

  噠.

  噠.

  噠.

  悠悠的腳步聲,不急不緩地踏來,站到了他身後。

  是太后。

  她昂起頭,挺拔著身姿,似傲慢白天鵝般,用雙瞳打量著漫天的春雨。

  忽地時間好似緩了,靜止了。

  太后伸出玉白手指,拈起一粒雨珠,輕輕一動,春雨便亂了。

  漫天,那無窮雨粒重新組合,宛如魚龍在舞。

  「伱喜歡熱鬧麼?」夏閻問,在他印象里,繡姬根本沒有什麼興趣愛好,眼中也瞧不上任何人,高高在上,遺世獨立,只是對上她的神色就知道她看不上你

  「螻蟻隨螻蟻,蒼狗隨蒼狗,鴻鵠隨鴻鵠,龍鳳隨龍鳳本宮並不厭惡熱鬧,只是厭惡身邊沒有讓本宮願意去熱鬧的人。」繡姬淡淡道。

  夏閻沉默了下。

  繡姬道:「書院出了些事,需要你扮作夫子去解決。

  到時候,我念你罪,你一一應答,應答後你閉門思過,就可以了。」

  夏閻笑了笑,「覺得本座不擅文道麼?」

  繡姬反問:「那你擅長麼?」

  夏閻沒回答,他仰頭,看著春雨

  魚龍舞已去,春雨如毛針。

  繡姬催促道:「快些答覆。」

  夏閻愣了下,沒想到繡姬還是個急性子

  不過,這也是他和繡姬關係特殊的緣故,若是在旁人面前,繡姬怕不是直接說「滾」或者「拖出去斬了」之類的話了。

  「去也可以,假扮夫子穩住局勢也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這場春雨後,玉京皇城郊外必定綠草如茵,鮮花盛開,遊人如織,我要你陪我去湖邊釣魚。」

  「去踏青?」繡姬淡淡道,「為了穩住我大炎文道的氣運,陪你釣魚又何妨?屆時,本宮定讓人將整個長虹湖都清理.」

  她話語未落,夏閻打斷道:「不!

  本座意思是,我們喬裝打扮,穿布衣,踏布鞋,如普通人一般,去踏青。」

  繡姬美目圓睜,緊接著,瞳子裡閃過雷電,雌威畢露,聲音也冷到了零下幾十度,且還帶了幾分戲謔道:「你讓本宮穿布衣?還與那些平民在一處踏青?」

  「是啊。」夏閻輕鬆地回答,然後又道,「下午釣完魚,晚上再陪我去逛夜市,我們吃完東西再回來。」

  「去夜市?!」繡姬好似聽到了什麼不敢置信的事,「你竟.嗯.竟還要讓本宮去吃平民夜市的東西?」

  夏閻繼續著自己的節奏:「餛飩,本座突然想吃餛飩。」

  「你居然要本宮吃餛飩?」繡姬的聲音冷而尖銳,好似霜雪積累,終於崩塌,轟隆隆地垮了下來,壓得人無法呼吸,令人不寒而慄。

  可夏閻卻頂著壓力。

  繡姬老阿姨越是一塵不染,高高在上,瞧不起任何人,他就越想著把她拖到塵埃里來。

  這一次只是吃餛飩,下一次.他也許會提出「一起去外邊開個餛飩店」的要求。

  從大點來說,這是接了地氣,體察了民情。

  從小點來說,這是他高興.因為「紅天魔套裝」的緣故,他莫名地就想看到繡姬老阿姨生氣。

  「你若答應,本座這就變為夫子,隨你解決此事。」

  夏閻道。

  「解決此事?」

  繡姬忽地抓到了夏閻的把柄,然後冷笑道,「若真能完美解決,本宮便許你否則,便是休想。」

  夏閻道:「那一言為定。」

  繡姬道:「本宮決不食言。

  但完美與否,本宮還是能看出來的.若只是馬馬虎虎地應對過去了,那可不能算。」

  此時,書院之中,一片低落。

  書生們垂頭無言,匆匆行走。

  便是書齋里的直講也是心情低落,常常幾番言語,便難以為繼。

  要知道這所學書冊之中,還有不少書乃是夫子所作.

  如今,夫子所作之事,已是紙包不住火,信息生了雙翼,經過這一個余月的發酵已是不少人知曉了

  尤其是書生。

  書生們都知道了,那位夫子犯下了大錯。

  關係深一些的,能知道夫子是勾結外敵。

  關係淺一點的,也知道夫子是玷污了文名。

  若這是旁人,那倒是沒什麼關係。

  可這是夫子!

  書院中間的石像.還是夫子的石像!

  石像手握書卷,昂首向天,問道人間,何其灑脫。

  可.夫子,他背叛了自己的信念

  一時間,書生們都有一種心中偶像粉碎,前途迷茫的感覺。

  甚至還有些脾氣火爆的書生開始焚書,憤怒地道著「這書,不讀也罷」。

  平日裡,直講必然怒斥,甚至懲罰.可現在,他們卻無法做到。

  他們憑什麼處罰?

  這當作天下文人表率,受著文人香火的夫子都那樣了,那.如何再去要求別的讀書人?

  而就在這時,

  一聲「太后駕到」,讓沉寂的書院稍稍有了些動靜。

  學子們好奇,這位太后為何要來。

  而很快,他們看到了太后身側的夫子。

  夫子依舊,儒雅風采,風流不減,

  只是銀髮生兩鬢,隨風如白雪。

  那一雙眸子,經過此番事件,顯出越發的滄桑

  而最讓人無法挪開目光的,便要屬夫子手腕上戴著的鐐銬了。

  夫子戴鐐銬,何其諷刺?

  又何其侮辱?

  書生們無言

  而很快,太后來到了文曲大殿前。

  一時間,書院祭酒,學正,直講,學子紛紛圍聚。

  太后開始一一數出夫子的罪。

  夏閻則是一一應答。

  而其間,竟無一人看出他是個假冒的夫子。

  原因也很簡單,夫子的本命法寶——書山,已經融合入了夏閻的神魂。

  在某種程度上,他就是夫子。

  至於實力,夫子大敗,實力衰退,也是正常。

  所以,就連書院四學的祭酒,都沒看出這是個假夫子。

  半炷香時間後,

  太后與夏閻的一問一答結束了。

  太后道:「夫子請罪,將思過於洗墨崖上。」

  說完這句話,她的心竟也有了一絲緊張,因為她知道.整個過程里最困難、最不可測的環節到了。

  此時作為夫子的夏閻未曾多言,他微微頷首,然後側身,往遠處走去

  叮噹~

  叮噹~~

  鐐銬撞擊,發出刺耳而沉重的聲音,好似剛剛太后在宣判的罪在一遍遍迴蕩,縈繞於此,還未散去。

  「夫子留步!!」

  忽地,一個年輕學子的聲音從人群里傳來。

  太后心臟咯噔一跳,來了這些書生,果然不會輕易讓夫子去思過。

  那學子此時慷慨激昂地走出,揚聲問:「後進敢問夫子,何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這學子帶了頭,又有一個女學子同樣出列,絲毫不懼太后在旁,不懼夫子在前,問:「末學請教夫子.何謂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

  還有文化不太行,又或者情緒過於激動的學子道:「夫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很快,有書院直講也走了出來.

  這直講也不行禮,聲音之中,壓制的怒氣終於爆發:「夫子!!你書中有言,曰陷一無辜,與操刀殺人者何別?釋一大憝,與縱虎傷人者無殊!那麼,你是如何做的?」

  一名學正,也終於問道:「夫子,我記你書中所言。

  曰,一切人為惡,猶可言也,惟讀書人不可為惡。

  讀書人為惡,更無教化人矣。

  你是天下文人表率,你為惡讀書人如何再行教化?」

  祭酒無言,只是發出嘆息.

  其實,他們並不需要夫子回答,而只是在責怪。他們責怪夫子毀了他們心中崇拜的效仿的偶像!

  此時,在他們眼中,那位發如暮雪的夫子終於停下了腳步,鐐銬的叮噹聲也隨之停了下來。

  夫子,轉身,手戴鐐銬,宛如垂拱而立。

  他問:「何謂君子?」

  四個字,擴散而去。

  書生們默然.

  君子,文人墨士當行君子之道。

  可什麼是君子之道,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但不少人卻是啞子吃蜜,無法言出,尤其是在這種場合,更是沒人敢出來說。

  一名祭酒想了想,便要回答。

  而夫子,並未等他回答,而是忽地雙目之中充滿朝氣和力量,發出如洪鐘大呂、撞木回音般的聲音。

  「天行健,

  君子當自強不息!!

  地勢坤,

  君子以厚德載物!!」

  夫子雙目灼灼,看著一干後進末學,厲聲道:「無論遇到什麼事,無論經受了什麼打擊,君子都當仿效於天,自強不息!!

  方今春生,萬物滋養,天地正是欣欣向榮之時,你們為何要做如此頹廢低迷之態?!

  老夫,不是你們仿效的對象!

  這天,這地,才是!

  收起你們的沮喪,這不是我大炎學子該有的模樣!」

  話音如雷鳴,轟隆在耳,又如一根根利箭戳穿了那名為頹廢的外殼,而使得人心重見光明。

  「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那祭酒忽地雙目淚流,發出一聲自嘲的笑,看著那老者已轉身而離、漸去漸遠的身影,他目光複雜,不知該是尊重好,還是繼續仇視好

  一言,為書生立心。

  這.就是夫子啊。

  無論他如何地犯了錯,他醒悟後,依然還是我大炎的文人表率啊

  祭酒如此想著,卻不敢說出口。

  而那如降世天雷般的話,也讓現場的書生們沉默當場,雙耳耳膜嗡嗡作鳴,心中氣血激盪不易.

  無論如何。

  那位也許不能再被尊稱為夫子的老者說的沒錯.

  他們該效仿的對象,不是夫子,而是天地。

  天,尚且欣欣向榮,他們有什麼資格頹廢呢?

  繡姬微微側頭,神色複雜地看向夏閻的背影.

  這一瞬間,她忽然覺得這假的竟比真的還要真。

  唇角微微一翹,繡姬心中歡喜,便也隨著那老者而去。

  夫子銀髮如雪,這一日手戴鐐銬,罪己天下,卻猶然道出一句「天行健,地勢坤」,為天下書生立了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