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春光乍泄(3)

  第57章 春光乍泄(3)

  能讓黃夫人有這等轉變,紀澄想來想去只能是跟沈御有關,今日弘哥兒對自己有些熱情,怕是讓她多想了。不過老太太說讓自己吹笛的時候,黃氏臉色就變了,不知有何關係。

  紀澄悄悄吩咐了榆錢兒兩句,讓她去打聽打聽。榆錢兒隨便一轉就打聽清楚了,先周大奶奶擅長吹笛的事兒幾乎所有人都知道。

  紀澄聽了榆錢兒打聽回來的消息就不由得皺眉,老太太那是在試探自己嗎?若是換了別人指不定就會輕狂起來,以為老太太是中意她才讓她吹笛子,可是紀澄看得很明白,若老太太真有那個心,當時那笛子就會順水推舟地送給自己,可她並沒有那樣的意思,反過來可能就是在暗示自己,不該想的不要想,即使給你了你也得還回去。

  紀澄揉了揉額頭,她對沈御本來就沒有高攀的意思,哪怕她曾經有過一絲想法,但是黃夫人那態度早就讓紀澄打消念頭了。紀澄嘆息,看來她躲弘哥兒得躲得更徹底些了,本來覺得小小人挺可愛的,這才親近了些,卻叫其他人想多了。

  紀澄在為弘哥兒煩惱,那頭黃夫人也有些煩惱。老太太的意思她有些看不懂,而且老太太在她面前不止一次提過,娶媳婦只要家世清白就行,要緊的是品貌相宜,小輩又喜歡,這才是夫妻和睦的關鍵,家和萬事興。

  黃夫人雖然也認同老太太的觀點,卻也不能是紀家這樣的商戶啊!看看紀蘭就知道了,沈御若是娶了紀澄一輩子只怕都會被拖累。哪怕是個窮秀才的閨女,只要沈御願意娶,她也不會反對的,但商戶不行。

  黃夫人和老太太做了這許多年的婆媳,一直很投契,所以她也沒跟老太太繞彎子,趁著送老太太回屋歇息時問了句:「老祖宗,您今日將那碧玉笛給紀家姑娘是怎麼打算的啊?」

  老太太看了一眼黃氏,笑了笑道:「我不會插手阿御的親事的。」

  黃氏訕訕一笑,這婆媳能相處好,通常都是阿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原因,她這也是心急而亂了。

  「娘,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老太太擺了擺手,兒孫自有兒孫的利益考量,她一個老婆子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肯定不會去惹人厭的。

  「我只是見弘哥兒親近紀家侄女兒,您老人家又突然把碧玉笛給她,所以誤會了。」黃氏直言道,老太太最不喜歡別人跟她玩心眼,她伺候了老太太這麼多年,早就找到竅門兒了。

  果然老太太聽了她的話之後臉色好看了一點兒:「我不是沒把碧玉笛給她嗎?」

  黃氏沒接話。

  老太太嘆了口氣:「我是見弘哥兒親近她,所以試探一下,怕背後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兒。」

  儘管老太太說得很委婉,但黃氏已經聽明白了,搖頭道:「沒有,阿御和她一點兒瓜葛都沒有,阿御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對姑娘家向來是沒什麼心思的。」不過黃氏轉而又道,「紀家侄女兒的顏色的確生得太好,她到京城來就是為了攀門親事,我也是怕她心氣兒太高,萬一做出輕浮的事情就不好了,連累了大家的名聲。」

  老太太皺了皺眉,這做父母的總是覺得自己的孩子沒有錯,錯的都是別人家的孩子。

  其實老太太試探紀澄,何嘗又不是在試探沈御。紀澄的反應坦坦蕩蕩,聽她的笛音就知道,沈御的眼神卻失之刻意了,簡直是刻意不去看紀澄。老太太這都活成精了,宴席上沈御假作不經意地看了紀澄多少次?這些她都瞧在眼裡呢。

  老太太沒說話又聽著黃氏繼續道:「娘,我想起來,我娘家那邊有個旁支倒是有個出息的後生,十八歲就是秀才了,明年也要下場參加鄉試,若是中了舉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就是家裡窮了點兒,從小是被寡母帶大的,若是紀家侄女兒嫁過去,正好可以幫補他們。」

  老太太淡淡地道:「以阿澄那般樣貌,紀家又是豪富,嫁給你那旁支侄兒,你那侄兒未必護得了她。」若非這樣,紀澄何必千里迢迢來到京師,難道晉地就沒有有出息的秀才了?

  黃氏覺出老太太的不高興,又轉念道:「那晉國公家的幼子如何?」

  晉國公雖然聽著也是個國公府,與沈家的齊國公府表面上差不多,內瓤子卻差得太遠了。晉國公馮家早就沒落了,子孫不爭氣,幾代全是敗家子,連祭田都賣得差不多了,那馮家幼子更是個吃喝嫖賭樣樣不落的敗家子,前頭娶了一個媳婦,生生被他打死了。

  老太太是很反感黃氏這種自己的孩子是個寶,別人孩子都是賤泥巴做的心態:「老二媳婦,咱們若真是有心替人做媒,便該尋個靠譜的,若是無心,何必去害了人家姑娘反添一樁罪孽?」

  老太太這話說得有些重了,黃氏臉上頓時有些難堪,低頭道:「娘說的是。」

  老太太又嘆息一聲:「我知道你的想法兒,我瞧著阿澄不是那樣輕浮的人。你若是真操心,就勸阿御點頭定個人。」

  黃氏這心事被老太太一下就戳穿了,尷尬難堪得只能用笑掩飾過去。她的確是擔心紀澄將沈御勾了去,所以才急急想替紀澄說媒,可她打心眼裡又瞧不上紀澄,提的這兩家人都不合適,尤其是後一樁簡直就是居心叵測了。

  卻說紀澄雖然對沈御無心,盧媛卻是上了心的,黃氏是她的姨母,素來疼愛她,盧媛行事就比紀澄少了許多顧忌。

  第二天在學堂碰面時,盧媛將紀澄拉到一邊問:「澄姐姐,弘哥兒怎麼那麼喜歡你啊?我逗了他好幾次,他都不愛搭理我。」

  這可把紀澄問著了,她總不能說她是半夜睡不著出門遇到弘哥兒,忽悠他自己是妖精吧?

  紀澄看著盧媛,瞭然地笑了笑。

  盧媛被紀澄笑得臉一紅,卻也沒有退卻,大概是邊地待久了,她這個名門閨秀身上是一派的直爽氣,沒那麼多扭捏,盧媛推了推紀澄:「澄姐姐,你就告訴我吧。」

  紀澄不知道黃夫人打算給沈御找個什麼樣的填房,但她覺得盧媛是很適合沈御的。沈御成日冷著臉,盧媛卻是個溫暖活潑的性子,人又直率,將來哪怕有了自己的兒子,肯定也不會為難弘哥兒的。

  紀澄同盧媛的交情還算不錯,她是很樂意看著盧媛同沈御成親的,將來彼此作為親戚走動也會親近些。

  於是紀澄也不藏私,雖然不能將半夜閒逛的事兒說出來,但也可以提醒盧媛:「弘哥兒因為從小就沒了母親,也記不得生母的樣子,所以格外思念。上次他生母忌辰,我在園子裡遇到他時,他正一個人躲在樹上哭,我就吹了一會兒樹葉安慰他,大概是因為這樣,他才比較親近我。」

  盧媛點了點頭,「哦」了一聲。

  紀澄又拉住盧媛道:「我覺得弘哥兒特別在意他生母,很怕別人取代了他生母的地位。」所以才會對任何想當他繼母的姑娘都很冷淡。

  盧媛輕輕捏了捏紀澄的手,沖她眨眨眼睛:「好姐姐,多謝你了。」

  紀澄真是有些羨慕盧媛,可以這樣大大方方地去爭取,不似她處處被人懷疑想高攀。不過她也的確是想高攀親事就是了。

  這幾日紀澄想了許多,總算想通了一些道理,晉地那邊她走得決絕,再回頭已經沒有可能,也沒臉就這麼回去。至於親事,真正的高門大戶她也不指望,裡面水太深,未必就能保一輩子的平安。倒是普通一點的好,只要她能證明自己不可或缺的價值就不會被犧牲。

  紀澄想來想去,她認識的人里只有齊家最合適,齊正的人才也不錯,很有上進心,前途可期。

  紀澄琢磨著自己入京已經快半年了,親事還毫無寸進,過了年她就十六了,若是還沒定親那就是老姑娘了。想到這兒,紀澄覺得自己恐怕不能再坐等機會上門了,還得多費心思才好。

  這日紀澄照舊在余夫人處學了畫但並沒回沈府,而是去了蘭花巷。梅長和如今主要負責西域一路的商事,紀家京師的大掌柜之務就交給了白壽春。

  白壽春略帶惶恐地望著正在一頁一頁翻著帳本子的三姑娘,他上任這兩個月來帳面上實在不好看,雖然這都是受紀澄指示要同她姑母手中的鋪子打擂台,要將他們擠對出去,但帳本子也太難看了些。

  紀澄將手中的本子放下,微笑著看向白壽春:「我姑母那邊的幾個鋪子如今情況怎樣?」

  「回三姑娘,這兩個月我們同他們一直較著勁兒,他們賣五文錢,咱們就賣四文錢,我又找路子絕了他們的供貨來源,有三家挨不住已經關門歇業了,剩下的紀夫人又盤出去了四家,如今她手頭上只剩四個鋪子了。我們一直盯著的,最多不出半年一定會垮掉。」白壽春道。

  紀澄點點頭:「你做得很好。這件事不要在乎盈虧,我也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只要能將她的鋪子全部弄垮就行。若是缺銀子使就給我傳話。」

  白壽春連連點頭,心裡記下了紀澄的意思,看來三姑娘壓根兒就沒在乎銀子,而是嫌棄他用的法子太「文」了,進展太慢:「是,小的記下了。」

  紀澄能選白壽春上來當大掌柜,自然也清楚知道他的能耐,只不過他還沒有摸著自己的性子,所以這兩個月行事比較拘泥,這會兒見他聽明白了就好。紀澄轉而又道:「清藏閣的生意這個月似乎增加了不少。」清藏閣在京師的名氣不大,以前每個月少則幾十兩,多則也不過百兩的利潤,這個月卻突然增到了三百兩。

  「是,都是慕名去購清箋的,順帶著也看看閣中珍藏,利潤就上去了。」白壽春道。

  紀澄點點頭,這清箋實在是意外之喜,她原也沒想藉此出名,沒想到卻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既然如此,從京師沿運河往南,你都著人去看看鋪子吧,爭取將清藏閣的名氣打出去。閣中的珍品我瞧著品相也一般,沒什麼鎮閣之物,看看有沒有法子能弄些來,我這邊也會使力。」

  其實紀澄早就有將清箋推展開來的意思,她有自己的雄心壯志,希望將來有一日「北清南顧」能夠齊名。

  但要做到這一步,靠紀澄一個人的力量是絕對不夠的,蘇青瓷那邊需要下點兒功夫,而余夫人那邊她也需要幫助。剛才在余夫人家中習畫時,紀澄就邀請了余夫人入股清藏閣,余夫人說是要考慮幾天,不過這樣既文雅又能賺錢的事兒,想必她是不會拒絕的。

  余夫人跟著林老大人這許多年,不僅收藏頗多,認識的達官顯貴也多。有些人家沒落了可又不好意思將家傳之寶拿出來賣,有餘夫人在其中牽線,清藏閣應該可以收到不少好東西。更何況,紀澄的清箋要趕上南方的顧箋還需要余夫人指點。

  紀澄畢竟年紀太小,即使有心思去吟風弄月也沒多少時間,但余夫人可就不同了,閒暇無事,全部心思都寄托在春花秋月之中,制箋、印箋、畫箋都是有獨到的心得的。

  交代完這些事,紀澄又吩咐白壽春找人打聽齊家的事情,還有摸清齊正的行蹤和喜好。

  白壽春雖然心裡納悶兒,卻一句話不提,他能爬到今日的地位訣竅不多,多聽少說絕對是其中一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