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竹林偶遇(2)
榆錢兒忙點頭,又替紀澄抱怨道:「我也知道姑娘委屈,咱們在晉地時,有老爺太太做主,以姑娘的才貌哪家不想同咱們攀親。就是那譚家公子不也變著方兒地找姑娘說話嗎?這京城的人眼睛都長到天上去了,我瞧著那些姑娘誰也比不上姑娘你。」
紀澄忍不住一笑,也不怪她疼榆錢兒,這小丫頭溜須拍馬的功夫可是一絕:「我不委屈,心有所求,不敢言委屈。你們的心態也得變一變,這裡是京師,不是晉地了。咱們在晉地是雞頭,到了這兒就是鳳尾了,我也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自己的身份自己得認清楚。若是一心守在家裡等長輩做主,只怕這輩子也就是任人魚肉的份兒。」
柳葉兒道:「姑太太那邊真是沒法兒了嗎,姑娘?」
紀澄道:「姑母她對我的親事另有打算,寄望她是不成的。其實這也沒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未必是好。定親時連對方究竟是個什麼人都不知道,稀里糊塗嫁過去,過得好的有幾人?好些姑娘年紀輕輕就去了。我如今這般反而是好,爹爹讓我自己擇婿,我且可以好好觀量他們的品行,將來的日子才能好過。」
榆錢兒一聽,可不就是這個理嗎?而柳葉兒心裡卻依然覺得紀澄有些委屈,這些話是說出來安慰她們的。柳葉兒覺得紀澄還是不該主動同那些男子說話,顯得有些不莊重。
紀澄又道:「你們也是如此。若是等著我改日給你們指夫婿,可保不準是不是個麻臉漢子,若是有那瞧著不錯的,也可同我言語,我定然為你們做主的。」
「姑娘!」柳葉兒的臉紅了,受不住地轉過頭去,「姑娘不該說這些話。」
紀澄同榆錢兒相視一笑,榆錢兒道:「我都聽姑娘的。」
柳葉兒氣呼呼地道:「就你臉皮厚,不害臊。」
榆錢兒鼓起腮幫子道:「我就不害臊,你害臊,將來嫁給大麻子去吧。」
柳葉兒氣得拿手去擰榆錢兒的臉:「你個作死的小蹄子,渾說什麼?」
紀澄笑著在一旁看她們嬉鬧,心思卻已經轉到齊正身上了。如今還看不全齊正的性格,但眼瞧著這位齊家大公子各方面都是挺不錯的,若是有上進心,那便更好了。紀澄尋思她即使捧不出個一品官來,有紀家的財力做後盾,三品官還是可以到手的。
紀澄顯然沒發現她這小小年紀,思考起自己未來的夫婿時居然一點兒臉紅害羞的意思都沒有。
在紀澄心裡未來都是利益鋪就的路,她用紀家的財力和自己的輔助換得夫婿的飛黃騰達和照應,這不過是利益交換,她早已習慣了這種模式。
馬車駛入沈府的角門,在眾人毫無察覺之下,一道人影從馬車下方一閃而出,沒入了屋宇之中。
紀澄壓根兒就沒想過她們私底下的話在馬車上都會被人聽了去,這也實屬巧合,誰也不會有事沒事鑽小姑娘的馬車下去偷聽。
累了一天,紀澄晚上早早就準備上床休息。
柳葉兒在屋裡伺候紀澄梳頭髮,紀澄每晚都要梳幾百下頭的。梳頭用的是特製的梳子,梳齒大而多,木頭也是特別找的香木,這保養頭髮的法子是紀澄的母親雲娘教的。
雲娘當年那豆腐西施的名頭可不是白叫的,即使到如今這個歲數依然美貌動人,而且秀髮堆雲,如瀑似緞,之所以對紀青的吸引力下降不過是因為新鮮感過去了。
紀澄對著鏡子正拿犀角梳梳發尾時,不知跑哪兒野去了的榆錢兒急匆匆地就跑了進來,柳葉兒停下手裡的梳子指著榆錢兒道:「做什麼去了?剛才想叫你找咱們開春制的烏髮膏,到處都找不見人。」
榆錢兒聳了聳肩嘻嘻笑道:「剛才我同老祖宗屋裡的娟兒、緞兒玩去了。」
紀澄聞言看了一眼榆錢兒,這丫頭雖然貪玩愛耍,但是她玩兒的對象可都是挑人的,小小年紀看似大大咧咧,實則鬼心眼兒多極了。
「姑娘,你猜蘇姑娘今兒幹什麼去了?」榆錢兒湊上前來道。
柳葉兒不解榆錢兒怎麼好端端地提蘇筠,紀澄那玲瓏心一轉,心裡就猜到了眉目:「她可是跟著老祖宗出門去了?」
「姑娘真是神了,什麼都瞞不過你去。」榆錢兒覺得紀澄一點兒都不好玩,每回都能猜中她出的題。「她跟著蘇老夫人和老祖宗去了濟世庵。」
濟世庵的庵主靜語師太是老祖宗的至交好友。說起來這位靜語師太也是了不得,她從小就投在悟世老師太門下修行,後來悟世師太駕鶴西去,她發下宏願要替悟世師太塑像,從此東行西行各八千里,化緣湊足了銀子,最後在京師建了濟世庵。
沈府的老祖宗每個月總會去濟世庵上炷香,捐點兒香油錢,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靜語師太喜靜,所以沈老太太每回都是獨自去的,很少帶小輩,這回卻帶了蘇筠出門,事有反常,肯定是別有用意。
「給筠姐姐相看的是哪家的公子?」紀澄出聲問道。
榆錢兒跺跺腳,跟她家姑娘說話,一點兒關子都賣不了,早就被看穿了,真是太沒有意思了,不過她還是得繼續說:「聽緞兒說是黃御史家的大公子,不過這個消息現在大家都還不知道呢!我也是把緞兒哄得高興了她說漏嘴才知道的,她也是無意間聽到的。」
紀澄對黃御史家的那位夫人有點兒印象,端午節時見過,想必她就是那時候看中蘇筠的。
榆錢兒狡黠一笑,又接著道:「不過姑娘還是有沒猜到的。」
瞧著榆錢兒那一副「我總算考倒你了」的得意模樣,紀澄不由得莞爾:「考倒我了你就這麼高興?」
榆錢兒道:「自然高興。姑娘就是太厲害了,所以能考倒你我當然高興。」
「我很厲害嗎?」紀澄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兒,依她觀察,男人可沒幾個是喜歡厲害女人的。就拿她大哥紀淵來說,說親時明明還有個更好的姑娘,紀澄覺得那位方姑娘明艷大方,比現在的嫂嫂各方面都強,偏偏相看時紀淵就指了現在這位各方面都不突出的嫂嫂。
榆錢兒年紀小,還不懂這裡面的道道,所以沒察覺紀澄的心思,又繼續顯擺自己聽來的消息道:「聽緞兒說,這幾日來找蘇老夫人的太太可不少,都是相中了蘇姑娘的,不過蘇老夫人只帶著蘇姑娘去給黃御史夫人相看了。」
「緞兒一個小丫頭能聽見這些?你當老太太的屋子到處都漏風嗎?」紀澄嗔了榆錢兒一眼,這丫頭真是腦子也不過一下,聽見風就把雨吹回來了。
「姑娘有所不知,緞兒的娘前不久使錢走了老太太屋裡雲錦姑娘的路子,如今在雲錦姑娘身邊服侍,她也是從雲錦姑娘那裡聽來的一星半點兒,再加上看見老太太院子裡這幾天多了許多訪客才發現的。」榆錢兒趕緊解釋道。
紀澄聞言一笑,轉頭對著柳葉兒道:「平日裡我還當榆錢兒沒長大,倒是我看走眼了,這丫頭如今辦事兒越發牢靠了。」
榆錢兒得了紀澄的讚賞,下巴都快指向天了,這人一得意,就容易說錯話:「蘇姑娘端午節出去了一天,就有那麼多太太相中她,姑娘也莫要著急,總有那慧眼識英雄的。」
紀澄聞言默然,紅粉不比英雄,英雄可以不問出處,世家娶兒媳卻是只看出身和教養的。若在平時紀澄的感觸也不會這麼大,可是將她自己和蘇筠這麼一比,落差就太大了。
紀澄自身各方面都不比蘇筠差,可是在京城這些閨秀貴婦的圈子裡所受的待遇可就千差萬別了。
紀澄心中生出一股煩躁,放下手裡的梳子道:「我去舞一會兒劍,你們給我備好水,我回來洗沐。」
如今紀澄在磬園裡和沈芫、沈萃同一個院子而居,與以往住在紀蘭的小跨院裡不同,所以她無法在院子裡舞劍,只能背著劍去園子裡的隱蔽之處。
可是偌大個園子雖然處處皆景,要說隱蔽之處卻真沒有幾個,紀澄曾經溜達過一圈,挑來選去就只有沈徹住的九里院腳下那片竹林還算隱秘,平日裡去那兒的人也少。
那竹林深幽,小徑不過人寬,晚上瞧不清內里,只聽得見竹葉在晚風中簌簌作響,仿佛人的腳步聲一般,漆黑的夜裡進去真有些怕人,榆錢兒跟在紀澄身後有些害怕地道:「姑娘,咱們還是別進去了吧,裡面萬一……」
有蛇?有鬼?榆錢兒都不敢把這些東西的名字說出來。
可紀澄心裡卻燒著一把火,必須發泄發泄,她轉過身用刻意柔和的聲音道:「你就在外面等我吧!我進去舞一會兒,若是有什麼事兒我就叫你,你也能聽見。」
「我還是跟著姑娘進去吧。」榆錢兒可是個忠心為主的丫頭,瞬間就壓制了害怕。
「你就待在這兒吧,咱們里外有個照應更好。」紀澄又道,「你知道的,我需要一個人靜靜。」
榆錢兒聞言也不再反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