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互不妥協(4)
這時李芮才說了正事兒,原來紀蘭的生辰要到了,因著八月又是秋闈,所以紀蘭不欲大辦,但這是李芮進門後紀蘭的第一個生辰,她做兒媳婦的不能不上心,所以特地來邀約紀澄。
紀澄一口應下,李芮笑道:「還是二嫂的日子過得舒服,公主又是那樣省心的婆母,聽說二哥在四方館謀了個差事,如今也懂得收心顧家了,嫂嫂真是好福氣呢。」
對比紀澄,李芮的確有些不平衡。自打上次紀澄進門那天她和沈徑齟齬之後,沈徑就回了東山書院念書,放休的日子也不回家,她那婆母又最是事兒多,氣得她都老了。李芮嘆息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她比紀澄還小兩歲呢,可那膚色真及不上人家,白裡透紅的,一點兒瑕疵都沒有。
李芮前腳一走,榆錢兒後腳就開始議論了:「姑娘,四少奶奶的話說得可真酸氣兒。我打聽過了,她爹爹不爭氣,他們那一房在忠武侯家裡也立不起來,她嫁進來的時候也沒啥嫁妝,成日裡就知道巴結大少奶奶。轉過頭,倒是到咱們府里來充大爺了。」
紀澄嗔了榆錢兒一眼:「少在背後編派主子,就你碎嘴。」榆錢兒說的事情紀澄雖然不知道,但是她猜都猜得出李芮以前的處境。紀蘭倒是想娶李卉當兒媳婦呢,但是人家看不上這樣的婆母,而李芮出身忠武侯卻嫁入了沈家三房,就可以推想出很多事情了。
紀蘭的生辰是在鐵線胡同府里擺的家宴,李芮把各房的主子都請了,連老太太都到了,還請了一班唱戲作耍的雜戲班子湊熱鬧。
只是等大家都到齊了,也不見沈萃回來,這可是她母親的生辰。差點兒都要吃午飯了,才見著沈萃匆匆進門,一進門也不說賀壽的吉慶話,撲通一聲跪在了老太太跟前,就開始抹淚。
虧得這是她母親的壽辰,換了旁人只怕先得給沈萃一耳光不可。大喜的日子呢,觸人霉頭。
「這是怎麼啦?」老太太趕緊道,「快起來吧,多好的日子,哭什麼啊?」
別的人都不動,紀澄只好邁前一步將沈萃扶起來。沈萃這人緣也不知怎麼的,連沈芫都得罪了。
沈萃先還甩甩紀澄的手,紀澄本待要撒手不理了,沈萃卻也比以前聰明,不敢再矯情,順勢站了起來。
紀澄聽見沈萃哭天抹淚,才知道是齊正那位表妹有了身孕,沈萃叫囂著要打掉那孩子,齊家自然不同意。今兒早晨沈萃在齊家大鬧了一場,這會兒帶了一車家什回家,儼然是要長住的意思了。
「那孩子要是不拿掉,我就不回去,我就跟他和離。」沈萃嚷道。
大家都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像是見怪不怪了。紀澄這三年不在,所以不知道,沈萃這樣鬧可不是第一次了,齊正納他表妹那次,沈萃就鬧過了,最後也是不了了之。
倒不是沈府不給她撐腰,反而是沈萃被齊正哄兩句就自己乖乖地回去了,說是不能便宜了那小狐狸精。
如此一來,誰還敢幫她?到最後自己還落得里外不是人。
「你這孩子,那可是一條命,既然懷上了,哪有打掉的道理。」老太太一句話就把基調定下來了。她是明白人,齊正的母親要死不活的,好容易有了個孫子的影兒,怎麼可能放手。
紀蘭伸出指頭在沈萃的額頭上狠狠地戳了戳:「你幹什麼吃的,避子湯呢?」
沈萃抽抽噎噎地道:「停了。」
「你同意的?」紀蘭又問。
沈萃不說話了,哭著道:「齊正他騙我。」說是避子湯傷身,所以給小妾都停了藥,哄著她玩了一宿的花樣,只說哪怕去小妾房裡也不會行事的,這話才說了不到兩三個月,那表妹就懷上了。
「老祖宗,你說這件事怎麼辦啊?」紀蘭求助地看著老太太,她就是平日裡橫一點兒,真遇到難決的事兒了,還得請教老太太。
老太太閉了閉眼睛,重新睜開道:「既然是阿萃自己同意的,那這樣鬧也沒什麼理了。你若是願意,等那妾室生完孩子抱到自己膝下養就是了,不願意的話,那就自己養好身子趕緊懷上。」
可惜沈萃那性子,既無法容忍一個小妾生的兒子,尤其是那狐媚表妹的兒子,可又沒有本事自己懷上,藥吃了不少,一點兒效果都沒有。
被沈萃這麼一鬧,大伙兒再沒有興致湊樂。只是晚上的家宴是早就安排好的,國公爺那邊也是請了的,沈徑也要從東山書院回來,所以晚宴照舊要開。
沈徹今日也破天荒地吃晚飯之前就回了九里院。紀澄剛換好衣裳,柳葉兒正在給她整理衣裙,又端了玉佩、荷包等物來讓她選。
沈徹走過去從黑漆描金繪海棠的托盤裡選了個瓜形荷包,走到紀澄身前伸手給她戴上。
經過今日早晨的事情,紀澄很是不習慣和沈徹靠得這麼近,她側了側身道:「晚宴馬上開始了,叫柳葉兒先伺候你換衣裳吧。」
沈徹替紀澄戴好荷包,稍微退了一步,端詳了一下繼續給她調整,免得戴歪了,嘴裡卻對柳葉兒道:「你先下去吧。叫霓裳沏壺釅茶來。」
紀澄聞言才留意到沈徹的眼下有一絲青痕:「你這是多久沒睡了啊?」
沈徹又替紀澄選了個雙魚玉佩戴上:「三天吧,就今天早晨在你床上歪了一會兒。」本來是想小憩片刻的,結果側躺在床上看著紀澄的睡顏,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到底還是沒休息成。
「西北的事情很煩心嗎?」紀澄在沈徹自己開始解衣帶換衣裳的時候,不知不覺就伸出手接替了他的活兒。
沈徹抬起雙手配合著紀澄的動作:「終有一場大戰才能讓中原得以休憩幾年。」
紀澄替沈徹脫了外袍就收了手,沈徹不滿地道:「褲子不脫啦?」
本來正在說正經事,紀澄心裡還為沈徹的憂國憂民對他又微微改觀了一點,哪知給一點兒顏色這人就開始不正經了。
只是紀澄也不能讓沈徹戲弄她得逞,否則這人最會變本加厲,她看見不遠處桌上擺著的針線笸籮里有柄剪刀,順手就拿了起來。
沈徹輕笑出聲。
紀澄惱羞道:「笑什麼笑?自己沒手脫不來褲子嗎?喏,拿去剪。」紀澄伸手將剪刀遞過去,結果就在途中,她的眼睛就捕捉到了沈徹漸漸隆起的褲頭。
沈徹笑出聲來,似乎一點兒也不羞恥,倒是把紀澄給羞得立即轉過身。等她聽到腳步聲的時候,沈徹已經進了淨室,拋出一句話來:「給我拿一套衣袍。」
紀澄打開存放沈徹衣物的立櫃,一眼就看到柜子里居然還有一襲粉地暗紫卍字蝴蝶紋的袍子,和她那一套粉色衣裙,質地和花紋都一模一樣。
紀澄還沒見過沈徹穿粉色的衣裳呢,也很少見到男人穿粉袍,估計穿出來跟個伶人一樣,她慢條斯理地把粉袍拿出來,讓她挑,她當然挑自己喜歡的啦。
袍子連同裡面穿的白綾中衣和褲子紀澄都備好了,出聲叫了柳葉兒進來:「拿去淨室給郎君吧。」
柳葉兒沒動。
也不知是有意無意還是各種湊巧,沈徹在紀澄進門後,沐浴洗漱都是自己動手的,並沒有借丫頭之手。
這會兒紀澄突然叫柳葉兒去淨室,她自然是愣了愣,不免多想。
其實紀澄這會兒卻沒往深里想,她是自己不願意給沈徹把衣服送進去,怕看到不該看的,可是又怕他沒羞沒恥地赤條條就走出來,這才喚了柳葉兒進來。
可當紀澄看到柳葉兒不動的時候,立時就反應過來。
柳葉兒撲通一聲跪到紀澄跟前,以頭磕地道:「姑娘,奴婢寧願一輩子不嫁,伺候姑娘。」
紀澄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她心裡暗贊柳葉兒的好眼光,沒瞧上沈徹就對了,果然不愧是她的丫頭。
「起來吧。」紀澄扶柳葉兒起來,「你有話不能好好說嗎?你可只有見我第一次的時候才跪過。」
柳葉兒滿臉通紅地囁嚅道:「姑娘,奴婢……」
紀澄擺擺手笑了笑:「本想著咱們長長久久在一起才好,又不能耽誤你嫁人生子,才有了那等考量。可既然你沒有這種意思,難道你家姑娘我是強人所難之人?」
既然柳葉兒如今不方便進去送衣裳,紀澄只好把主意打到了霓裳身上。
哪知道霓裳比柳葉兒還絕,恭恭敬敬地道:「回少奶奶,公子從來不讓奴婢們去淨室伺候的。」
紀澄一口氣憋在胸口沒處發。
霓裳怕紀澄不信,又補道:「公子少小就跟著大師父去山裡修行了,回來之後自己的事情從來都是親力親為,奴婢們最多也不過伺候公子換換鞋襪而已。」
紀澄垂下眼瞼,其實她應該意識到這一點的,因為以前那什麼之後,都是沈徹自己收拾的,還得替她收拾,做得熟門熟路的,以至於紀澄以為沈徹經常幫女人收拾似的。
霓裳和柳葉兒去後,紀澄作為妻子不得不自己捧著沈徹的衣裳去淨室。
淨室里靜悄悄的,並沒有出現紀澄害怕的場景,比如沈徹沒羞沒恥地調笑她卻又沒有實際行動。
沈徹似乎睡著了,頭枕在池邊的玉枕上,微微偏著。
紀澄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將沈徹的衣裳無聲無息地放到旁邊的凳子上,正要轉身離開,卻聽見沈徹輕聲喚道:「阿澄。」
紀澄回過頭,視線就對上了沈徹的眼睛,他保持剛才的睡姿沒變,只是睜開了眼睛,就那麼看著她。
那眼神莫名讓紀澄的心發軟,她逃荒似的拋下一句「你趕緊起來吧,要去晚了」,就快步走了出去。
紀澄出去後甩甩腦袋,覺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居然從沈徹的眼睛裡看出了乞求的意味。
身後很快有了動靜,沈徹穿衣裳可比女子快多了:「幫我重新束一下發。」
紀澄深呼吸一口氣這才轉過身去看向沈徹,他就穿著那襲粉色的袍子。
絲毫沒有伶人的脂粉味,反而穿出了一種說不出的俊美出塵來,仿佛畫中人,那粉色將他烘托得都快成仙了。生得好,真是占便宜,不管穿什麼,都只有好看和更好看兩種區別而已。
紀澄看著沈徹在她的妝奩前坐下,她心裡撇撇嘴,想著要不要去叫霓裳進來,可又覺得沈徹三天沒睡覺實在有些可憐,不忍心和他唱反調。
紀澄走到沈徹身後,替他解開束髮的玉冠,用梳子重新將他的頭髮束起。這人的頭髮絲非常柔順,軟軟的暖暖的就像狐狸毛,摸這頭髮可想像不出他是那種心狠手辣、強橫霸道的人。
「手藝不錯。今後就有勞夫人替我束髮了。」沈徹捏了捏紀澄的手心站起身,在紀澄說話之前總結陳詞道,「走吧,不是說要晚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