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終於出擊(4)
紀澄被沈徹給噎了回去,放心她自然是好的,可是剛才紀澄說話那麼有底氣,卻是因為誤解了沈徹就站在她身後,若是她知道沈徹不在,剛才只怕語氣未必能那麼強硬。
回程的船上,紀澄把閆夏谷的事情告訴了沈徹:「我已經誇下海口,若是辦不成這件事,只怕我的威信就掃地了。徹表哥覺得,我們能不能在閆夏谷建立客棧呢?」
沈徹道:「我說過,會全力配合你的。閆夏谷的事情交給我吧。」
爽快,其實紀澄還挺喜歡沈徹這種強勢的,只要對象不是她就行了。
接著紀澄又嘰里呱啦把自己同童襄他們三人商議的結果告訴了沈徹,她在說話的時候,眉毛眼睛裡全是藏也藏不住的興奮與歡喜。
紀澄是個女子,但是她父親恨不能她身為男兒身,紀澄也恨自己怎麼就不是個男的。是男子就不會有祝吉軍之災,是男子她就能真正在紀家掌舵,干自己想幹的事兒。
而身為女子,紀澄現在所擁有的都是暫時的。她父親的意思紀澄明白,那就是讓她全力培養下一輩——紀淵和紀澤的兒子。當小一輩的能撐起家時,紀澄這個良弓就該被收藏起來了。
紀澄的確可以選擇不嫁人,但是到老時身份未免就會有些尷尬,一山不容二虎,她曾經在紀家掌舵,等她的侄兒們長大之後,難道不會忌憚她?這為爭財產親人變為血仇的例子難道還少嗎?
再說了,即使沒有齟齬,紀澄難道就能甘心從此沉寂下去,當一個無足輕重的姑姑?
因為紀青給了紀澄機會,直接助長了她的野心,或者叫「雄心壯志」,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現在正在做的。
「難怪人常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若我能親自去西域走一走就好了。」紀澄感嘆道。要是能嫁給何誠,她就能在西洲坐鎮,而且她有把握能說服何誠依著她的心思做事兒。
沈徹看著紀澄亮得灼人眼的眸子,仿佛夜空里最閃亮的長庚星一般,整個人從內向外透出叫人挪不開眼睛的光艷來,就像空濛雨山里突然架起了彩虹,瑰麗奇絕。
「會有機會的。」沈徹道。
紀澄一聽立即追問道:「真的嗎?」很快全盤計劃就出現在紀澄的腦海里。她想在京師尋一門親事的心思已經徹底沒戲,紀澄琢磨著乾脆儘快返回晉北,也不知道子云哥哥還能不能接受她?
雖然紀澄不願意承認和沈徹睏覺的好處,但沈徹似乎對和他有過過往的女人都不錯,從方璇開始到後來的芮鈺,還有其間的王麗娘,沈徹都有照料。紀澄覺得將來自己若是有事求到沈徹跟前,他也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既然如此,索性退一步海闊天空,紀澄回到晉北,不管與凌子云能否再續前緣,但她的父親應該不會阻止她前往西域。
「那我能不能儘快回晉北,然後去往西域?」紀澄問道。
沈徹道:「現在還不行,軍械的事情還沒有理順,你現在不宜動。」
紀澄這才想起這一茬來,是她太過興奮而失察了。
從地底重新回到地面上的時候,紀澄就像換了個世界一般,感覺自己好像越來越流連地下的世界了。
二月河裡的浮冰化去,蘇筠便隨同蘇老夫人準備乘船南下回蘇州待嫁了。這幾日沈芫她們都忙著同蘇筠話別,紀澄並未參與,沈芫她們也知道紀澄肯定是對蘇筠心存芥蒂。
到這日去碼頭送走了蘇筠她們一行,沈芫拍了拍紀澄的手道:「這些時日我也沒顧上同你說話。阿蕁已經去求了公主拿帖子請劉太醫,再說你的病根兒也是為了救弘哥兒落下的,我娘親對你不知道多感激呢!這親事的事兒你也莫著急,指不定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呢。你這樣好,老天爺不會不垂憐的。」
最近因為王嬪娘娘有孕的事兒,劉太醫一直在宮裡待命,好容易得了口諭可以回家看看,就被安和公主的帖子請來了沈府。
紀澄看著給她把脈的劉太醫,有些緊張地等著他開口。
「姑娘的脈搏強健有力,雖然受了寒濕,但只要好好將養,不出一年就能復原。平日裡多喝薑茶,冬日注意保暖,於生育想是無妨的。」劉太醫道。
此話一出,不僅紀澄鬆了一口大氣,便是旁邊聽著的沈芫、沈蕁也都為她高興。
劉太醫最擅婦人科,他說的話肯定比沈徹那個「半吊子」大夫擲地有聲多了。
「我就知道大難之後必有大福,澄姐姐身子不會有事的。」沈蕁歡喜道,「只可惜……」
只可惜何夫人已經替何誠定下了另一門親事。何夫人相看兒媳婦,本就不是只相看了紀澄一人,但因著她最喜歡紀澄,所以才想替何誠求娶,既然紀澄身子出了那樣的問題,何夫人又急著給何誠定下親事好回西洲,是以轉頭就定了另外的姑娘。
紀澄雖然微微遺憾,但奇怪的是對這樁沒成的親事心裡並無太大的起伏,反倒是沈芫和沈蕁她們十分內疚,仿佛親事沒成她的小命都能丟掉半條似的。
從紀澄的小跨院離開後,沈蕁和沈芫就去了老太太屋裡,紀澄的病情老太太也十分關心。
聽沈蕁說不出一年就能將養好,老太太道了聲「阿彌陀佛」:「她年紀還小,底子又好,既然劉太醫這麼說,那定是沒問題的。她自己也是懂藥膳的,不過……」
不過紀蘭被關入家廟,如今方姨娘代管三房的事情,紀澄這個紀蘭的侄女兒在三房未必能被照料好。
老太太想了想:「這樣吧,讓澄丫頭搬到芮英堂後頭的小院子裡住,我這兒有小廚房,她想搗鼓什麼都行,要說這養身之方還是要越老才越有經驗,她身邊都是小丫頭,未必知道輕重。」
沈芫詫異地看向老太太,不知她為何忽然如此看重紀澄。
老太太摸了摸沈蕁的頭髮,又朝沈芫看去,她知道自己這個孫女心思敏透,也正好趁著機會教一教她們:「說到底澄丫頭的病根兒也是為了弘哥兒落下的,如今她的親事又因為蕁丫頭多嘴而壞了,是咱們沈家欠她的。你們曾祖父在世時,就是寧肯人負我,不肯我負人的性子,要不然咱們沈家也不會有今日,沒有人能一個人就站起來的,全靠人幫扶。若是咱們不待澄丫頭好些,只怕會寒了下頭所有人的心。」老太太道。
沈芫聞言直點頭。
沈蕁悶悶不樂地道:「說到底都是我的錯。」
老太太點了點沈蕁的鼻尖:「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現在知道禍從口出了吧?看你今後還敢不敢嘴巴不把門兒。」
沈蕁忙搖頭道:「可再也不敢了。」
其實她們都知道這消息是蘇筠透給何凝的,不過因為蘇筠已經離開了,大家也就不再提。老太太指點沈蕁也是因為,即使蘇筠有錯,但根源還是在沈蕁這裡。
紀澄在得知老太太要自己搬去她院子裡的消息時,微微愣了愣,她雖知道老太太心裡肯定會對自己有些歉意,但沒想到她會做到這一步。
要知道姑娘家能養在沈老夫人的院子裡,跟她學個一年半載的,絕對受益匪淺,將來再說親時,也能被人高看幾眼。
只不過搬去了老太太的院子,紀澄行事就不那麼方便了,至少從密道去九里院就不容易了。
但既然老太太已經發了話,紀澄自然要做出受寵若驚的模樣,不過一日工夫便收拾好了箱籠,第三日一大早就搬去了芮英堂的小院子。
這人住在一起了才能發現對方許多和你想像里不一樣的東西。
比如紀澄某一日睡不著清晨早起時,卻見人前向來雍容華貴的老太太穿了一套白綾中衣在院子裡打太極。
以至於紀澄腿邁了一半就不敢動了,老太太回頭看見她收了手道:「怎麼起得這樣早?」
「睡不著。」紀澄道。
「是不是認床?」老太太又問。
紀澄搖搖頭:「不是。只是我睡眠向來不怎麼好。」
老太太道:「你們這些小姑娘就是不愛惜身子骨,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時就知道後悔了。小小年紀就睡不著可怎麼得了,現在看不出惡果來,過些年你就知道了,比別人都老得快些。」
紀澄笑道:「我也是愁呢,但也不能老是喝安神湯。倒是老祖宗您,這天還冷著呢,怎麼這一大早天都沒亮就起來打太極?」
老太太道:「都是阿徹鬧騰的。那年他才十二歲,我大病了一場後剛好起來,他就鬧著我學打太極,我懶怠動彈,他就每天這個時辰到芮英堂來敲門,我讓人不理他,他就敢在我院子門口敲鑼打鼓,打都打不服。如今練習慣了,早起不練就覺得不舒服。」
紀澄沒想到沈徹還有那樣的時候,忍不住笑出聲。隨即又想起,好像很久沒見著沈徹了,按說如果他在府里的話,晚上不提,但早晨都是該來給老太太請安的。紀澄這些時日住在芮英堂,連平日裡忙得不見人影的沈御都看到了好幾次,偏就沈徹不見。
不過說曹操曹操就到,紀澄在旁邊看著老太太打太極,自己也跟著比畫比畫,然後又學著伺候了老太太梳洗,正要用早飯時,卻見沈徹進來了。
老太太對著沈徹就是一頓數落,大意就是埋怨他不知又上哪兒鬼混去了。當然當著紀澄的面,老太太絕對不會說鬼混二字,不過意思也差不多了。
沈徹一直帶著笑地聽老太太數落,還不時點頭稱是。紀澄在旁邊看著心裡只覺得好笑,真想不出原來沈徹也有這樣乖順的時候。
等老太太數落完,沈徹又親自把裝杏仁露的碗捧給老太太:「祖母歇口氣,喝點兒杏仁露再繼續數落吧。」
老太太氣得指著沈徹的鼻子道:「你再氣我,信不信我給你娶個麻臉婆娘回來收拾你。」
沈徹連聲告饒,看向紀澄,仿佛才發現她似的:「澄妹妹倒是孝順,來得這樣早。」
「你澄妹妹如今就住在後頭的小院子裡,你說說你,久久不歸家,這家裡頭的事兒你都知道什麼?跟個做客的似的。」老太太這又數落上了。
大丫頭雲錦在一旁聽了也是直捂嘴,不過她知道老太太也怕自己數落太多讓這個最疼愛的孫子不耐煩,因此上前插話道:「老祖宗,早飯已經擺上了,新鮮出籠的松子鵝油捲兒,還有千層蘿蔔酥。」
這兩樣都是沈徹愛吃的,雲錦這樣一說,老太太就貌似不耐煩地問沈徹:「可用過早飯了?該不會一大清早又要出門吧?」
「哪兒能呀?這不是就惦記著老祖宗屋裡的蘿蔔酥,才趕早兒來的嗎?」沈徹笑道。
老太太嗔了沈徹一眼:「這還差不多。」
這兩祖孫看得紀澄一愣一愣的,老太太到了沈徹跟前,整個兒就變成了另一個弘哥兒似的。
用飯的時候,紀澄很自覺地站在一邊給老太太布菜,老太太道:「你也是阿徹的妹妹,也不用講求那些虛禮了,坐下一起用吧。你陪著我練了一早晨的太極,難道不餓?」
紀澄從善如流地坐下,老太太又囑咐道:「先把那牛乳兌的薑茶喝了,暖暖胃再用飯。」
紀澄在芮英堂已經住了十餘日,沒了剛來時的生疏,聽老太太發話,甜甜地笑了笑應了聲是。
老人家就是喜歡見笑臉,所以這幾日紀澄的腮幫子比平時都累上了許多。
沈徹吃過早飯自告辭出去,紀澄也去了學堂,老太太一個人滿腹心事地坐著。
曹嬤嬤坐在旁邊納鞋底,老太太這幾十年的鞋子都是她做的。曹嬤嬤將長針在頭髮上蹭了蹭頭油,看向老太太道:「小姐這是怎麼了?長吁短嘆的,可是又操心阿徹的親事了?」
老太太的心事也沒有瞞這個跟了她幾十年的老奴:「你覺沒覺得阿徹對澄丫頭有些不一樣?」
曹嬤嬤詫異地道:「沒覺得呀,小姐看出什麼來了呀?」
老太太搖了搖頭,「我總覺得有些不對。」
「我看是小姐您太操心阿徹的親事了,所以看見什麼都不對。反正老奴沒發現阿徹對澄丫頭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是眼神。」老太太突然道,「是眼神不對。吃飯的時候他看了澄丫頭好幾眼。」
曹嬤嬤只覺得好笑:「澄丫頭生得那樣美,別說阿徹了,就是我們看見她的時候,也想多看幾眼,這有啥不對的?」
「但願是我想多了。」老太太嘆息一聲,「其實若阿徹真喜歡,澄丫頭也沒什麼不可以的。你知道的,阿徹那個性子,若真給他娶個心頭不喜的,那是害了人家姑娘。只是澄丫頭那身子骨,我實在不放心。安和就阿徹這麼個獨苗,老大的香火都在阿徹身上,萬一懷不上可怎麼辦?」
雖然劉太醫說紀澄能恢復,可是老太太怕的是萬一,尤其當這萬一的機會落到沈徹身上時,老太太就受不了了。
「阿徹瞧上澄丫頭?怕是不能吧。」曹嬤嬤覺得老太太是有些糊塗了,這不過才多看幾眼就想到生兒育女上頭去了,「阿徹是個孝順的,當初那麼喜歡那人,小姐您說一句話他不就放棄了。若是您怕阿徹瞧上澄丫頭,今後阿徹來請安時,您讓澄丫頭迴避一下就是了。」
老太太又嘆息一聲:「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兒啊?」當初沈徹年紀小,還能由得她做主,可打那以後老太太每次想和沈徹提親事的時候,就總是要小心翼翼的,生怕又勾起他的傷心事,壞了祖孫的情分。
若是這回沈徹真是看上了紀澄,老太太只怕自己阻止也是無力。兒大不由娘,何況以沈徹的性子,真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
紀澄可不知道老太太的煩惱,她正忙著別的事兒。因為她床底下的密道今兒中午的時候就挖通了。
沈徹怎麼可能不知道紀澄遷屋的事兒?哪怕他人在外頭,眼線也到處都是。紀澄搬來芮英堂的第一晚上,就聽見地下有動靜兒,嚇得還以為是老屋子鬧鬼呢,結果卻是沈徹在讓人挖密道。
若非怕聲響太大驚動了芮英堂的其他人,那密道不出兩日工夫就能挖出來。這下可好了,紀澄再也不用鑽水井,床板一翻,就能十分方便地進入密道。
晚上,紀澄在攬月齋見著沈徹時,他給她帶來了兩個消息。
「蘇家的船途經太湖時,遇上了大風,被吹翻了,沒有一人生還。當地的人都說是龍王發怒造成的,那些漁民和水上討生活的人在水邊殺牲祭祀了三日才作罷。」沈徹道。
紀澄不敢看沈徹的眼睛,只好盯著他煮茶的手看。這件事的確是她做的,一張銀票就解決了,黑市果然是個好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