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鬍子大叔見趙潯態度誠懇又禮貌，臉上帶了點欣慰的笑容：「好好，你這樣懂事的年輕人可不多了。」
趙潯面上不顯，心中卻感覺到一絲怪異。
聽這個長鬍子大叔的口氣，似乎是認為，主動願意成為信徒的人「懂事」，而很多年輕人並不願意做信徒，在他的眼裡是不懂事的行為。
就好像信教這件事，並不是由個人意願選擇，而是每個人都應該去做的。
他甚至聯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幾種劇情了。
長鬍子大叔不知道趙潯心裡在想什麼，只積極地對趙潯介紹起來：「成為信徒其實很簡單，需要一個已經是信徒的人把你引薦給牧師，然後你得真心表達自己的虔誠，牧師滿意了就會對你進行洗禮。禮畢，你就是信徒了。」
「洗禮？」趙潯問了一個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我能先問一下，洗禮的流程是什麼樣的嘛？」
「這個很簡單的，」長鬍子大叔，「牧師把淨水滴在受洗人的額頭上，就算是洗禮成功了。」
趙潯點了點頭。
不需要整個脫光泡進木桶里，也沒有進行到割禮那一步，他能接受。
隨後他對長鬍子大叔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您不就是信徒嗎？可否勞煩您幫我引薦一下？」
「當然可以！」長鬍子大叔十分爽快地答應下來，看表情，似乎還挺高興。
他也沒有瞞著，主動對趙潯說：「我們這些信徒，只要能夠引薦一個新的信徒進來，都可以得到主的一份獎賞，所以，你讓我當這個引薦人，我還得謝謝你呢！」
「獎賞是什麼樣的？」趙潯順勢多問了一句。
「這個不固定，有時候是一份豐盛的大餐，有時候是生病的家人痊癒，有時候是金幣或者寶石……全憑主的決定。」長鬍子大叔虔誠地用手指在額頭上畫了個圈，隨後才對趙潯笑了起來，「你還沒有成為信徒，就已經有引薦別人的念頭了，我看好你，你一定會成為主最忠實的信徒的！」
趙潯笑了笑，沒有否認，只是問：「那你什麼時候方便幫我引薦一下？」
他嘴上這麼問，腦海里卻不自覺地回憶著剛剛長鬍子大叔的動作。
並不是在胸前畫十字，而是在額前畫圈，看來，信徒嘴裡所說的「主」，和他以為的並不是一回事。
儘管這裡的建築風格和模式都很像現實中的某個教派，但實際情況應該和他以為的那個教派不同。
「等這場早會結束，我就帶你去。」長鬍子大叔回答完，又重新低下頭，繼續虔誠地低聲呢喃著什麼。
趙潯沒有再出聲打擾，趁著這個時間段，他仔細觀察起教堂里的情況。
這裡的布局確實和某個教派沒有什麼區別，至少對於外行來說，一眼看過去就會下意識地認為是那個教派。
不過，哪怕是外行的趙潯，在仔細觀察之後，也能夠看出不少不同之處。
教堂的屋頂上掛著一些不知名的石膏雕塑，它們的大小基本一直，形狀卻各異。
雕塑的模樣，既不是耶穌也不是上帝，甚至不能說是人形，而是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很難以現有的那些動物作為參考。
說是怪物都覺得並不準確，卻也很難找到其他合適的形容詞。
硬是要說的話，或許「怪異」更合適一些。
而長時間盯著這些雕塑看，會讓人打心底里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惶之感。
就連趙潯這種情緒很少的人，都能夠感覺到一些不適。
他幾乎不會產生「驚惶」這樣的濃烈情緒，但面對這些雕塑，他的不適感和排斥感很強。
這些東西，是在正常的教堂里絕對不會出現的。
除此之外，最前方的祭台上，放著的也並不是耶穌像。
雖然趙潯並不清楚真正的耶穌像應該是什麼模樣，但他可以肯定，絕對不是這種奇怪扭曲的非人類模樣。
這雕塑和人類惟一的相同之處，可能就是也長了一雙眼睛。
在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被稱為「臉」的部位，兩隻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
明明是雕塑，趙潯卻有一種和那雙眼睛對視上的感覺。
不適感也更強烈了。
就在這個時候，唱詩班的讚歌結束，牧師也從講經台上走了出來。
所有的信徒們都十分默契地站起身，說了一句「主會保佑我們」，便有序地離開教堂。
不知道是不是禱告結束的緣故，趙潯明顯感覺到被注視的感覺消失了。
他站起身，隔著眾多人群，看向祭台上的雕塑。
那雙眼睛依舊直直地看著前方，卻沒有了「眼神」的實質感，變得和普通的雕塑一樣。
但趙潯心裡十分肯定，這雕塑不簡單。
「你別急，」一旁的長鬍子大叔還以為趙潯是想儘快成為信徒才站了起來，他安慰道，「牧師總是最後一個離開教堂，等其他信徒都走了，我再去給你引薦，是來得及的。」
趙潯回過神來，他對長鬍子大叔點頭：「好。」
很快教堂里就空了，長鬍子大叔領著趙潯走到前面。
牧師看了一眼長鬍子大叔，又看了一眼趙潯，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
他的臉上帶著欣慰的笑：「約翰，真不容易，你也有能夠引薦新人的時候了。」
約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後他對牧師說：「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
說到這裡，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趙潯。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趙潯的名字。
趙潯笑了笑，神色自然地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阿水。」
牧師和約翰都沒有因為這個名字產生「為什麼沒有姓氏」的疑惑，而是念叨了一句「阿水」這個名之後，便開始進入正式的流程。
牧師詢問趙潯：「阿水，你為什麼想成為主的信徒？」
趙潯早就考慮過牧師可能會問這個問題，他毫不猶豫地回答：「主能救贖我，能保佑我，能給我心安和幸福。」
想表達他的虔誠，無非就是神情、姿態和話語。
這些偽裝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麼難事。
畢竟他是個以「不正常心理狀態」偽裝成「正常人」的人，並且這樣生活了二十多年。
演戲就是他的日常，只要需要，偽裝成某種人設對他來說，手到擒來。
牧師顯然對趙潯的回答很滿意，他點了點頭，對約翰說：「你引薦的這位新人很好，比之前那幾個都更有前途。」
聽到這話，約翰頓時眉開眼笑：「那主一定會很滿意。」
只要主滿意，給他的獎賞也會更好更豐盛。
他已經開始期待了。
牧師走到祭台前，示意趙潯跪在柔軟的長方形墊子上：「面對著我們的主。」
趙潯依言照做，面對那個怪異的雕像跪下。
牧師從祭台一層捧出一個銅罐，放到靠近自己的這一邊。
趙潯仔細看了看，銅罐裡面盛滿了水，水液清澈透明，沒有一絲雜質。
湊近了也沒有聞到任何的異味。
牧師又從祭台的盒子裡拿出一小段柔軟的絲綢，把絲綢的其中一端放進銅罐之中，等水液浸濕了絲綢之後，這才轉頭看向趙潯。
「抬起頭來。」他對趙潯說，聲色柔和。
趙潯抬頭，視線停留在那怪異的雕像上。
雕像的眼睛依舊直視著前方，卻讓趙潯產生了一種雕像在用餘光觀察他的感覺。
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種「眼神」的實質感。
「閉上眼睛。」牧師一邊說，一邊把絲綢從銅罐里拿了出來。
趙潯順從地閉上眼睛。
很快，沁涼的水液觸碰到他的額頭，沾了水的絲綢在他的眉心處點了三次。
沒有什麼不適感，也沒有任何的疼痛。
他的念頭一閃而過，剛準備睜眼，耳邊就響起了牧師呢喃念誦著什麼的聲音。
牧師的吐字並不清晰，趙潯很難分辨具體的字句。
緊跟著，趙潯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眩暈感。
他不僅無法睜開眼睛，甚至很難站起身，他只能保持著跪著仰頭的姿勢，仿佛一個真正的虔誠信徒。
他額間的水液仿佛侵入了皮膚之中，並迅速順著血液進入了他的大腦。
隨著水液的入侵，眩暈感就更加嚴重了。
趙潯下意識地就想使用【水系異能】把水液從體內逼出，但隨即他發現自己用不了特殊能力。
是了，在夢境遊戲裡，沒有完成主線任務之前，他是無法使用特殊能力的。
他只能用自己的精神力硬抗。
幸好，在經歷了上一場的夢境遊戲之後，在24小時左右殺死了十萬多的NPC之後，在突破極限同時精細操控三四個能力之後，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力也增強了一些。
此時此刻，抵抗那種眩暈感，雖然艱難，趙潯還是抗住了。
儘管眩暈越來越強烈，甚至耳內還響起了一些詭異的呢喃，但他始終沒有暈厥，也沒有被那呢喃聲左右。
這呢喃明顯不是牧師的聲音，也不是在耳畔響起，而是在他的腦內。
而且，他能夠感覺到，這是一種催眠的效果。
正不斷地試圖給他洗腦，哪怕他聽不明白那語言，也依舊受到影響。
也因為聽不懂那語言，他很難判斷這催眠的目的是什麼。
不過，以他的精神力，還是硬生生抗住了催眠的大半影響。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至少在趙潯感覺上，像是十分漫長的幾個小時，牧師終於出聲了。
「很好，你通過了洗禮。」牧師的聲音裡帶著和藹的笑意，「歡迎加入我們的大家庭，成為主的信徒。」
隨著牧師的話音落下，趙潯終於能夠睜開眼睛。
與此同時，他的眼前跳出了熟悉的彈窗。
【完成主線任務：成為信徒。】
【恭喜玩家趙潯獲得50積分，和50小時生存時間。】
眩暈感並沒有消失，甚至還在加重，但趙潯已經可以站起身。
似乎牧師的認可，讓趙潯身體行動的限制被解除了。
但水液的作用還在。
趙潯強撐著對牧師和約翰打了個招呼，迅速轉身離去。
在背對著那兩個NPC的瞬間，他立刻使用【水系異能】強行剝離了依舊試圖深度入侵他的大腦的水液。
東西出來的瞬間，趙潯立刻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腦袋的眩暈感也徹底消失了。
他盯著漂浮在眼前的水液。
從大腦里出來的瞬間，趙潯注意到這水液不再是純透明的模樣，隱隱透著些黑色。
但那黑色很淡，並且在脫離趙潯的身體之後，很快又恢復了透明色。
水液似乎是想掙扎著逃開，但趙潯使用【水系異能】控制住了它，它只能漂浮在趙潯的身前，無法離開。
直到走出教堂，站在一處無人的角落，趙潯這才抬起右手。
他的掌心裡，一團桌球大小的火焰升騰而出。
似乎是察覺到了危險，水液的形態劇烈地變換起來。
可惜它依舊不能擺脫趙潯的鉗制，只能在原地變形。
「看來你很怕火。」趙潯微微勾起唇角，笑容不似平日那般和煦，多了一絲狠厲。
下一秒，他的火球包裹住了水液。
伴隨著「滋滋」聲，水液很快被火球燒得乾乾淨淨。
就連那絲絲縷縷冒出來的淡淡黑氣，也被趙潯用火球追殺，燒得什麼都沒有剩下。
直到這個時候，趙潯才放下心來。
他轉頭看向教堂，眸色沉沉。
現在想來，他大概可以猜測到腦子裡聽不懂的呢喃催眠的目的是什麼。
應該是想讓他真正成為「虔誠的信徒」。
想要確定這一點也不難。
隨便找個信徒，看能不能從腦子裡提取出那種水液，提取水液之後，信徒是否還能維持「虔誠」的姿態，一切就都明了了。
如果和他猜想的一樣，那麼這裡的每個信徒在接受洗禮的時候，都會被這種水液洗腦。
趙潯心裡這麼想著，卻沒有立刻付諸實施，他選擇先查看支線任務。
事實上，在主線任務完成的瞬間，支線任務就緊跟著出現了。
只不過他當時的狀態太差，根本顧不上，只能先解決當前的麻煩再說。
【支線任務：活到遊戲結束。】
【提示1：本輪遊戲出現抉擇時，沒有正確答案的存在，無論玩家做什麼選擇都可以。】
【提示2：有得必有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