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潯睜眼的時候，就看到站在床邊眼巴巴盯著自己的哨子。
不知道哨子在這裡等了多久，看起來像是一大早就來等著了。
看到趙潯睜眼的瞬間，哨子的眼裡滿是驚喜。
他很清楚，以惡魔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留活口的。
既然趙潯能活著從夢境遊戲裡出來，就意味著惡魔死了。
意識到這一點，哨子感覺自己的腦子「嗡」的一下，一時間說不清是喜悅激動，還是大仇得報之後的驟然放鬆。
他張了張嘴，卻好一會兒都沒能發出聲音。
相較於哨子的激動，趙潯就平靜多了。
他看了一眼4號鋪，蘇甜甜正躺在上面，看起來是進入了夢境遊戲。
蘇甜甜參加了這個月第一次的站台遊戲，應該是回來之後就進夢境遊戲裡了。
趙潯大概算了算時間，最快蘇甜甜也得等到今天晚上才會從夢境遊戲裡出來。
另外兩個室友此時都不在。
沒有人會打擾這場談話。
趙潯便對哨子說：「就在這裡談吧。」
哨子連聲答應，隨後，他熟練地拿出特殊物品香點燃。
他連往常搬凳子坐下來的步驟都等不了，香剛冒出一縷青煙，就立刻問：「你解放阿樂了嗎？」
「嗯。」趙潯也不賣關子，邊說邊把阿樂的屍體從儲物格里拿了出來，「我猜你大概是想再見她一面的，她的身體就交給你處理了。」
哨子愣愣地看著阿樂的屍身，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沒有想到趙潯會願意把阿樂的屍體帶回來。
他以為最好的結果，就是趙潯解放了阿樂的靈魂，然後阿樂的屍體會因為惡魔的死亡而跟著消散，又或者解放後的阿樂不會再受惡魔的生死影響，但會被趙潯丟棄在夢境遊戲裡。
儘管心中有遺憾，可哨子不斷地給自己安慰。
只要能夠成功解放阿樂的靈魂，一切就足夠了。
他沒有能力自己去救阿樂，就不該奢求太多，有遺憾是正常的。
可突然看到阿樂的屍身出現在眼前，他驟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原來他是這麼期盼可以再見一面阿樂。
期盼到只是看到一眼自己曾經的愛人，他就已經不知所措。
他接過阿樂的身體，垂眸細細地看著阿樂安詳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
阿樂的身體看起來完好，甚至聞不到任何的屍臭味，可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她的身上有無數使用膚色的細線縫合起來的痕跡。
這些都是她生前遭受過折磨的證明。
哨子的腦海中不自覺地回想起使用特殊能力「看到」的阿樂所經歷的折磨，他的心中一痛。
趙潯靜靜地看著，沒有打擾哨子。
「她……」哨子梗咽了一下，好一會兒勉強平復了心緒，才重新開口，「她臨死前，有說什麼嗎？」
「她很高興你還活著。」趙潯把阿樂的話簡潔地轉述給哨子聽，「最後，她謝謝你為了解放她做的一切努力。」
哨子再也忍不住，眼淚一滴滴地落在了阿樂的臉上。
他慌忙擦了擦阿樂的臉頰，生怕自己的眼淚弄壞了那些縫合的絲線，讓阿樂的臉有所損傷。
半晌，他對趙潯說：「謝謝你。」
他抬頭看著趙潯，十分認真地說：「我欠你一個人情。」
他和趙潯達成的合作，只需要趙潯幫他解放阿樂。
但趙潯把阿樂的屍身帶給了他，無論是否是舉手之勞，這都是額外的付出，是他欠下的人情。
「你想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哨子繼續說，「只要不是讓我自殺，其他的任何事情，我都會盡力幫你辦到。」
「那正好，我有件事需要你幫我查一查。」趙潯順勢提出了要求。
哨子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趙潯這麼快就有了計劃。
他還以為得等上一段時間，才能還了這個人情。
他低頭看了看阿樂，然後把阿樂的屍身收進儲物格。
他現在還沒有想好怎麼處理阿樂的屍體，他不想隨便埋在某個遊戲世界裡，更捨不得丟棄在無盡列車的沿路。
可儲物格里沒有時間停止的功能，不知道失去了惡魔的特殊能力作用後，阿樂的屍體是否會逐漸腐爛。
如果不會，他想等到離開無盡列車的那天，把阿樂葬在她自己的家園。
如果會，他只能另想辦法處理了。
但現在，他還有時間觀察，可以暫且放進儲物格里等一段時間再做決定。
放好阿樂的屍身後，哨子重新看向趙潯，問道：「你想讓我查什麼？」
「在這之前，我先問你兩件事。」趙潯沒有急著進入正題，反而提了別的事情。
「嗯，你問吧。」哨子一邊說，一邊拿出了兩個凳子，示意趙潯坐下。
趙潯接過其中一個凳子，坐下後，問道：「最近的一次站台遊戲是哪天開始的？」
哨子回答：「就今天，清晨六點二十一分的時候開始的。」
末了，他問：「你是想參加站台遊戲嗎？」
「嗯，不過這次的參與不了了。」趙潯聳了聳肩，倒也沒有特別遺憾。
跟著，他問出了第二個問題：「我進入夢境遊戲的這三天，死神在無盡列車上嗎？」
哨子有些茫然：「我沒怎麼關注他……你是想打聽關於他的事情？」
「沒錯。」趙潯點頭，「我需要你確定一下死神在不在無盡列車上。」
「他不可能下車的啊，」哨子有些不明白趙潯怎麼突然關注起死神的動向來，但還是把自己知道的情況說了一下，「就我所知，他成為老玩家的半年後，就再也不參與任何的站台遊戲了。夢境遊戲裡積攢的積分和生存時間應該足夠他使用，他沒有必要去參與站台遊戲。」
「這些都是之前的信息了。」趙潯堅持道，「你先查清楚死神現在在不在無盡列車上，我才能接著往下說讓你查的事情。」
「好吧，那我查一下。」哨子站起身，「這個很快就能查清楚，你等我十分鐘，我一會兒就過來。」
「行。」趙潯點頭應下。
哨子吹滅特殊物品香，等煙霧消失，打開門走了出去。
他剛出去，就看到其中一個男室友正站在門口徘徊。
見到哨子出來，男室友愣了一下。
哨子什麼都沒說，迅速離開了5號車廂。
男室友也沒問什麼，沉默地進了包廂里。
趙潯依舊坐在哨子給的凳子上，就在包廂的正中央，男室友回來，他也沒有起身，不打算挪動位置。
這並不影響男室友回到自己的床鋪，但在路過趙潯的時候，男室友終究還是沒忍住開口了：「你們談什麼我不管，但是你們不能霸占包廂不讓我進來吧。」
他在門口待了好一會兒，無論怎麼使勁都打不開包廂的門。
這裡的包廂門都是沒有反鎖功能的，他打不開，就只能證明裡面有人擋著。
他也試圖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卻什麼都聽不到。
他倒不是非要偷聽什麼，但他吃了頓早飯就突然發現回不了包廂了，換做誰都會覺得不爽的吧？
要不是看在蘇甜甜和趙潯挺熟的份兒上，他不想得罪蘇甜甜，否則他對趙潯說話的態度都不會這麼客氣。
「不影響你晚上回來睡覺。」趙潯言簡意賅地回應。
男室友的臉色一僵，對趙潯的反應很不滿意：「這包廂不是你一個人的，你卻獨占著不讓我進來，不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嗎？」
「你白天在外面溜達又不會違反【列車守則】，」趙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男室友，「晚上12點之前能讓你回來睡覺不就行了？」
男室友更不高興了：「我的行動為什麼要受你支配？」
面對男室友露出的惱怒神色，趙潯反而笑了起來。
他輕笑一聲：「你可以不受我支配，但你如果影響到我，後果自負。」
男室友怔了怔，那一瞬間，他感覺趙潯的笑容很冷，讓他本能地生出了一絲寒意。
他一直覺得，趙潯就是仗著蘇甜甜的看中，才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
畢竟和蘇甜甜進入過同一個遊戲的人，只要還能活著的，都清楚蘇甜甜的本性如何，更知道蘇甜甜的實力如何。
蘇甜甜的排名不高，完全是因為她耽於享樂，並不在意積攢積分這件事。
實際上她的實力很可能和排在前十名的那些差不多。
他不敢得罪蘇甜甜，也就不想輕易得罪被蘇甜甜看中的趙潯。
現在敢找趙潯的麻煩，是因為蘇甜甜還沒有從夢境遊戲裡出來，他想給趙潯一個教訓，省得趙潯一天到晚眼睛長在頭頂似的。
可這一刻，他突然有種感覺，趙潯不是在虛張聲勢，更不是仗勢欺人。
即使他們的排名靠近，但實力差距恐怕遠遠比排名差距要大得多。
到底是經歷過許多求生遊戲的老玩家，對於危險的感知要比新玩家敏銳得多。
男室友幾乎是瞬間就變了臉色，他不太情願地說：「行吧，但你得保證晚上12點之前能讓我進來，我可不想違反【列車守則】。」
說完，他快速離開了包廂。
生怕多停留一秒，自己會惹來麻煩。
離開時，他還順手關上了包廂門。
趙潯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全程沒有任何的表示。
等人走了，他拿出一個肉包子啃了起來。
之前的儲備糧還有點剩餘，今天早飯就不必去普通餐廳吃了。
等了十幾分鐘左右的時間，哨子終於回來了。
一回來，見包廂里沒有別人，哨子立刻關上門，又點上特殊物品香，這才開口：「查到了，死神現在在無盡列車上。」
聽到這個答案，趙潯露出瞭然的神色。
他就知道，死神絕不可能那麼容易就死在求生遊戲裡。
惡魔沒有找到死神的時候，都沒有懷疑死神死了，顯然是對死神的實力有絕對的信心。
「我想知道『死神』1號到五號的行蹤。」趙潯直接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我懷疑在這幾天裡，他有一段時間不在無盡列車上，但他不是進入了站台遊戲。」
直接說出這個猜測，有兩個原因。
第一，哨子明顯是個有良心的人，他替哨子做了這些事情，只要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哨子是不會出賣他的。
第二，哨子的特殊能力最大的限制，就是每天提取的信息碎片有限，如果「八卦」的方向太籠統、不明確，很可能走彎路。
直接說明查詢的方向，有利於哨子更快查到實情。
哨子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了這句話里包含的意思。
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難道他成為了【列車長】？」
「不確定。」趙潯搖了搖頭，「我一直認為成為【列車長】後應該全列車通報，通報的好處遠遠大於不通報，但是目前為止並沒有過類似的通報吧？」
老玩家的【列車守則】上說，「成為列車長，即可獲得離開無盡列車的機會」，可以理解為，成為列車長之後有選擇離開的機會，如果錯過了離開的機會，就不能再離開了。
選擇離開，列車通報對【列車長】不會有任何不利的影響，列車上的乘客根本無法下車對【列車長】做什麼。
選擇不離開，那【列車長】應該有一些其他玩家沒有的特權，其他玩家就算想做點什麼也很難成功。
無論怎麼想，通報都不會對【列車長】有多少負面影響。
另外，通報後，有了切實的【列車長】的存在，反而會增加玩家們積攢積分的積極性，讓玩家更積極地參與求生遊戲。
這應該是無盡列車想要看到的結果。
所以，他始終認為有人成為【列車長】，無盡列車的廣播會通報。
「對，迄今為止沒有通報過有關【列車長】的事情。」哨子很肯定地回答。
隨後，他雙眼放光地說：「那如果死神不是成為了【列車長】，就意味著還有其他辦法可以離開無盡列車！」
要真是這樣，找到這個辦法，他豈不是可以更早地離開無盡列車了？
「目前都只是猜測，還不能確定。」趙潯提醒哨子別高興得太早，「也有可能他就是成為了【列車長】，無盡列車就是沒有按照常理播報這則消息。但如果真的是這樣，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回到無盡列車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