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死亡擱淺

  「走開走開……」

  馴鹿的數量實在太多，陳景只能用蠻力將面前擋路的那些給擠開。

  陌生來客的闖入，讓鹿群變得更加騷亂了。

  它們四散著跑開，慌亂中也有尥蹶子朝陳景蹬來的，不過都被後者躲開。

  中央位置，一頭渾身覆蓋著粗厚密毛的雄性馴鹿，似乎正在大發脾氣。

  它時而低頭衝刺，時而仰頭嘶吼，發出古怪低沉的叫聲，周圍的同類紛紛跳開，生怕被殃及池魚。

  這種動物擁有鹿的角，馬的頭，驢的身體和牛的蹄子，衝鋒的速度並不算快，但低頭之時，那可怕的鹿角，卻令得西伯利亞冰原狼也得避其鋒芒。

  陳景沒有貿然出手，躬身半蹲在不遠處，細細觀察。

  周圍的馴鹿叫聲此起彼伏，為了讓大伙兒看得更加清楚，聽得見自己說話，陳景這一次依舊採用了雙視角拍攝。

  有收聲麥的副鏡頭，被他從雲台上取下，戴在了頭上。

  「鹿角是自然界中比較堅硬的天然材料之一，硬度大概是人類骨頭的六倍，撞擊承受力非常優秀。」

  「曾經有科學家仔細分析過，鹿角分子材料呈現出特殊的扭曲交叉排列組合，裡面的水分，膠原蛋白，礦物質以一種獨特的方式結合在一起，老化的鹿角就是這種生物戰鬥的最大憑仗。」

  「而馴鹿又是所有鹿中最為特殊的一種，雌性馴鹿和雄性一樣，也會長角，不過更小一些。」

  「為了對抗西伯利亞的可怕野獸，它們必須這樣進化，否則就會面臨被淘汰的風險。」

  「這是一頭戰鬥經驗非常豐富的雄性馴鹿首領。」

  「看到它的鹿角尖端沒有，和灰色的下段部分絲毫不同，光滑且鋒利，呈象牙白色。」

  「想像一下，它以時速七十公里的速度向你撞來，堅硬的鹿角絕對可以刺穿你身上的任何布料，除非你穿著盔甲，否則的話，赤手空拳對付這種生物，危險性極高。」

  「所以按照雅庫茨克人的馴鹿技巧，我們要先用繩子，像套馬一樣，套住它們的鹿角才行。」

  「一般的鹿，被套住之後，並不會產生太大的攻擊欲望，反而會想要逃走，這時候你就得牽制住它們。」

  「等到馴鹿的力氣消耗一空，它們自然就老實了。」

  「但這種馴鹿首領不一樣，最終還是要依靠搏鹿術，將其制服。」

  「不管怎麼說，先試試看吧！」

  囉里囉嗦的講了一大通，馴鹿首領的暴躁姿態依舊沒能停止。

  陳景也不打算繼續拖下去了，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來遛遛。

  更何況，遲則生變，萬一那傢伙跑掉了，自己哪裡追得上。

  緊了緊熊皮襖子，天空中風雪依舊，陳景取下繩套，拿在手裡舞了兩圈，徑直朝著馴鹿首領套去。

  然而第一次就是落空，馴鹿首領非常機警，繩套尚未臨近，它便是陡然一跳，向後退了大段距離。

  陳景面無表情，拉回繩套，轉身鑽進鹿群當中。

  風太大了，沒有算好提前量。

  不過多來兩次，他有把握能夠套中鹿角。

  馴鹿首領還在東張西望，陳景再一次出手。

  這一回，繩套精準掛在了馴鹿首領的左角上。

  「好！」

  陳景雙手發力，猛拽繩子，套圈迅速縮小，將鹿角緊緊的箍住。

  馴鹿首領明顯也感覺到了頭上傳來的拉扯力道，它猛的甩了兩次腦袋，似乎想要將繩套甩掉，然而只是徒勞罷了！

  接下來的情況，跟陳景方才所說一模一樣。

  這頭馴鹿首領並未驚慌失措的轉身逃竄，而是抬起頭來，視線鎖定了繩子這端的自己。

  下一刻，似驢似騾的叫聲，自其口中發出，碩大的鹿蹄在雪地上刨了兩下，便猶如離弦之箭一般，沖了過來。

  馴鹿首領體長兩米多，肩高一米二，算上鹿角，差不多也有近兩米了。

  隔遠了不覺得，此刻正面相接，方才覺得其威猛高大，氣勢凜然。

  不過陳景是誰？

  就連面對西伯利亞的真正霸主暴君時，他也不曾怕過，又怎麼會對眼下的一幕產生恐懼之感？

  「來得好，趴下！」

  繩子在手臂上挽了一圈，陳景厲聲大喝，雙手發力，直接往下猛的一壓。

  砰！

  馴鹿首領應聲倒地，龐大的身軀，在陳景恐怖的力量下，直接生生被摜進了雪地當中。

  然而它並不甘心，雙蹄一蹬，再度站起身來，甩了甩頭上的積雪，準備重新發起衝鋒。

  可惜的是，陳景已經踏步上前，兩者間距離僅有三米不到。

  距離太近之下，它的衝鋒根本來不及展開，也就失去了殺傷力。

  眼看著陳景步步靠近，馴鹿首領扭過身體，準備拉開距離，前者的臉上卻是浮現出笑容來。

  「哪裡跑？」

  他深吸一氣，雙腳陷入雪地當中，雙手抓住繩子，又是大力一扯，兩者便僵持在了原地。

  繩套的作用發揮出來了。

  它的存在，就是為了限制馴鹿的行動。

  昂啊~

  馴鹿首領搖頭晃腦，無計可施，只能夠氣急敗壞的低頭，企圖用鹿角攻擊陳景。

  可惜這個時候，陳景已經一個箭步，來到了它的身後。

  「想要制服性情暴躁的馴鹿，除了用力量讓它屈服，別無他法。」

  「馴鹿人常年奔走在天寒地凍當中，吃鹿肉生魚，都有把子好力氣。」

  「等你近身之後，馴鹿又無法逃脫時，你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讓它們明白，誰才是真正的老大！」

  陳景雙手抓住繩子，在馴鹿的鹿角上，迅速纏繞了幾圈，然後直接用手臂圈住它的脖子，進而伸出右腳，絆住馴鹿的前腿，腰身發力，狠狠的撞在馴鹿首領的側身。

  一人一鹿，雙雙落地。

  陳景的手掌，按住馴鹿首領的眼睛，將它的腦袋使勁往積雪中壓。

  後者不斷掙扎反抗，終於是站了起來，但很快又是被陳景壓倒在地。

  依舊是使用同樣的手段，依舊捂住它們的眼睛。

  「牧民告訴我，馴鹿是一種相當膽小機警的動物，但是在遭遇明顯比自己體型更小的人類時，脾氣卻會變得異常暴躁。」

  「說白了，就是欺軟怕硬！」

  「但你使勁將它們壓倒，並捂住它們的眼睛，反覆幾次之後，恐懼的情緒就會在馴鹿心中堆迭，它們會在黑暗中，嗅到死亡的味道。」

  「等到它們倒在雪地中，徹底失去反抗的欲望，到那個時候，這頭馴鹿，就算真正被咱們給馴服了。」

  「這就是雅庫茨克人世代相傳的搏鹿術，說起來，其實根本沒什麼隱秘的地方。」

  「它真正的難點在於，你需要膽大心細，並且擁有一副強健的體魄。」

  「要壓制這樣一頭大傢伙，可不是什麼輕鬆的活計。」

  「不過我就快成功了……」

  陳景喘著粗氣，死死的壓制著身下的馴鹿首領，並且一直將馴鹿朝著天空的眼睛捂住。

  就這樣，差不多過了七八分鐘，馴鹿首領的動作，逐漸變得低微，它還有力氣，但總歸是失去了反抗的意志，情緒逐漸冷卻下來。

  見狀，陳景慢慢卸去力量，馴鹿首領依舊沒有發力反抗，他這才移開了手掌。

  馴鹿首領的鹿眼裡，不復之前神采，它真正屈服了。

  面前的恐怖直立生物，擁有不可思議的強大力量，它根本難以抵抗。

  陳景滿意的點了點頭，半蹲起來，用膝蓋壓住馴鹿的脖子，以防其突然暴走。

  他解開鹿角上的繩套，套在它的脖子上，然後用力將其托得重新站立起來。

  馴鹿首領哼哼唧唧的起身，任由陳景將它拉著，往雪橇車的方向走去。

  「它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不再暴躁，也不會輕易到處亂跑了，從本質上來說，馴鹿其實也是一種相當與世無爭的動物。」

  「好了，現在我要去抓第二頭馴鹿，弄完之後，就可以把它們和雪橇車連接，成為我的座駕。」

  「當然，我也會帶著這群馴鹿，往正確的方向遷徙，暴風雪越來越可怕，必須要抓緊時間！」

  陳景重新弄了截繩子，繼續在鹿群當中，尋找起第二頭強壯的雄性馴鹿首領來。

  ……

  同一時刻，格陵蘭島東北部，毗鄰喀拉海的北極冰蓋上，高磊望著眼前的景象，一張臉失去血色，煞白一片。

  破碎的冰海之上，大塊大塊的冰岩轟隆墜入海中，浪花翻騰，恐怖的巨浪不斷衝擊著漂浮的冰島。

  而視線所及之處，海面上漂浮著密密麻麻的海豹屍體，被泡得浮腫不堪，數量不知幾何？

  「這些海豹，全都死了？」

  三年前來到這裡的時候，這群海豹還生活得無比愜意，它們沐浴著金色的陽光，在雪洞中鑽來鑽去，捕獲各種北極魚類。

  那是一幅多麼壯觀且美麗的畫面。

  然而眼下，所有的海豹，全部都死了！

  幾萬頭海豹，幾萬條生靈，就這樣死於一場可怕的災難。

  海豹是一種哺乳動物，它們能夠長期在冰面上生存，是因為擁有厚實的皮毛和脂肪層，能夠很好的禦寒。

  但它們不是魚類，也沒有鰓，根本無法在水中長期存活。

  冰川消融，冰蓋斷裂，大量的浮冰融化成水，這些海豹失去了棲身之所，全都被淹死在海洋之中。

  這場災難，實在是來得讓人猝不及防。

  就連工作站那邊，也沒有監測到氣溫異常升高的前兆，可災難就這樣發生了。

  幾天前，他和同伴離開工作站，外出收集資料數據。

  在攀爬冰架時，異變陡生，冰架崩塌，腳下萬年不化的堅冰，突然分崩離析。

  這是一場可怕的災難，。一開始大家都沒當回事兒。

  直到冰蓋裂縫當中，湧出無盡的深藍色海水，逐漸將整個冰蓋淹沒，他們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然而一切都為時晚矣。

  只有工作站才有衛星信號，但是他們的設備，卻因為進水出了問題，無法與留守人員取得聯繫。

  最可怕的是，剩餘的冰蓋，也在快速的消融冰解。

  三人在洶湧冰冷的海水中狂泳，好不容易爬上了冰島，高磊卻發現，他和另外兩名夥伴，徹底分開了。

  洋流將支離破碎的冰島，沖得到處都是，一天過去，他再也聽不到同伴的聲音，也無法確定自己的位置。

  但他很確定的是，自己要死了。

  身上的補給，最多只能夠堅持一周時間，棲身的冰島也在一天天的融化縮小。

  他棲身在冰洞當中，節衣縮食，每天醒來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繞著整個冰島行走一圈。

  並且在日記本上，記錄著自己每天所發現的事情。

  「第三天，我所在的冰島，範圍縮小了三分之二，現在它僅有三個足球場那麼大。」

  「也許再過兩天，它就會徹底消融，而我，也會和海上漂浮的海豹們一樣，被淹死在冰冷的海水當中。」

  「死在我熱愛的北極，這並不是一件壞事，但我仍然想活下來。」

  「我才三十三歲，我還很年輕，我還有很多理想和抱負沒有實現。」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真的很不想死，爸媽，兒子想你們了。」

  一滴淚水，滴落在筆記本上，放在以往，它肯定會立刻被凍成堅冰。

  然而眼下，它依舊晶瑩剔透，很快便將墨水暈染成一大片黑色的污漬。

  高磊擦拭著眼角，補充了一句。

  「現在的氣溫，絕對在零下二十度以上，這裡是北極，氣溫陡然升高了許多，很難想像。」

  「到底是什麼樣的原因，造成了如今的結果？」

  沒有人能夠給他答案！

  高磊很想去海里，拉一頭海豹的屍體，將其當成食物。

  但似乎沒有什麼必要了。

  再過幾天，連腳下站立的地方，也會融化成海水，無論如何，都是死路一條。

  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內心當中，從一開始狂躁不安，再到後面的絕望，已經徹底平靜下來。

  一切都完蛋了，沒有希望！

  沒人會來救他，他真的要死在這種地方了。

  「晚安，這個世界，和它們一同長眠。」

  晚上七點過，高磊第一次，看到了北極熊的屍體，更加厚重的死寂氣息，撲面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