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章 30.兩代人：早戀這件事
轉眼半個下午過去，說好要幫李安幹活的王小虎最終也沒有伸下手。
不過練了兩個小時的鋼琴還是值得表揚的。
「老師晚上去我家吃吧。」
「不去了，怪麻煩的，你一會趕緊回家別到處亂跑。」
「沒事啊，反正陳老師也不在，我家就我和我媽。」
說著王小虎似是想到什麼，張了張嘴沒再說什麼，拎起了門口的兩袋垃圾。
王小虎的話也讓李安下意識聯想到了一些什麼，「十一還有別的安排嗎？」
李安試探著邊問邊換鞋，「走，我下樓買點東西。」
「沒什麼別的事。」
「也好，在家好好陪陪你媽。」
師生二人一路扔了垃圾來到小區門口，氣氛稍顯沉默，忽然王小虎叫了聲「老師」。
李安轉頭，「嗯？」
王小虎：「老師，我想去鋼琴素養一班。」
李安納悶：「什麼意思。」
書人鋼琴社團一共有兩個班，李安帶一班，鄭海濤帶二班。
見王小虎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一二三，李安心道這兔崽子是不是又出什麼么蛾子了，「你不說這班肯定不給你調。」
「喬芝芝。」王小虎嘴裡接著蹦出一個名字
「喬芝芝？」李安對這女孩有點印象，「你倆之前不是一個學校的嗎，你不想和她一個班？」
王小虎不知道該咋說，一陣唉聲嘆氣。
李安故意道：「怎麼？她欺負你啊？」
「不是。」王小虎急忙解釋，然後又吞吞吐吐，「她對我挺好的，就是我，我.」
李安樂：「就是纏著你。」
王小虎一怔，抬頭就見老師玩味的目光打量著他，然後快速移開目光：「差不多吧。」
李安：「伱媽知道嗎？」
王小虎：「不知道。」
片刻。
「來，你過來。」
王小虎跟著李安來到小區大門左側的石階坐下，「老師。」
李安拍拍王小虎的肩膀，「說說吧。」
王小虎：「啊？」
李安：「講講你和你的女同學。」
王小虎音調忽然連聲解釋：「不是的老師，我和她就是普通同學！」
李安笑：「不用不好意思，我上初一的時候，我們班都有搞對象的。」
王小虎聞言羞得恨不得一個瞬間從老師身邊飛走，可同時他又被老師所說的話題所深深吸引。
就在這時，他聽到老師又說：「再告訴你個秘密，我初一的時候也有一個女同學喜歡糾纏我。」
「啊？」王小虎猛然間就沒那麼糾結了，取而代之的是被老師的故事所吸引。
師生二人四目相對，一個微笑，一個瞪大了好奇的眼睛。
「我那個女同學叫劉暢，大眼睛短頭髮，她也是我的小學同學，喜歡戴著一雙藍色的袖套，好多男同學都喜歡她。」
「我們當時上初中和你們現在不一樣，不像你們現在有那麼多學校可以選擇，我家附近就兩所初中，甭管誰家孩子小學畢業要上初中，就這兩所里選。」
「當時我選了離家比較遠的礦二中，被分到六班，她也選了礦二中，被分到了我的隔壁，七班。」
「我和她在小學的時候一句話都沒說過，但是上了初中之後呢，因為來到了一個新環境，再者一個小學升上來的，家住得也比較近，所以開學之後呢，我們一伙人，都是礦上子弟，每天放學就一起回家。」
「有一天劉暢就說她自行車壞了，你不知道，當時我們一起每天回家的男同學都高興壞了。」
李安：「你笑什麼？」
王小虎：「這不機會就來了？」
李安笑：「呵，你還挺有思路。」
王小虎嘿嘿，「老師請繼續。」
李安咳咳嗓子：「是，他們都想帶劉暢回家，可是劉暢偏偏就要坐我的車。」
王小虎：「哇哦～」
李安：「你老師我初中的時候，用今天的話說，是個直男，明白什麼意思嗎？」
王小虎：「明白，阿劉。」
李安：「他？他可不算，我當時真沒想那麼多，讓我帶我就帶唄，我心想虧了是她不是郝娟。」
王小虎：「郝娟是誰？」
李安：「也是我們每天一起放學回家的小夥伴之一，比阿劉都圓一圈。」
王小虎：「哈哈哈哈——」
李安：「不許笑，我不是嫌她胖，我是心疼自行車，你師爺給我買的新自行車，我怕給我壓壞了。」
王小虎要笑出眼淚了！
李安：「那天給她帶回去，在她家路口，她又讓我明天早晨讓我帶她去上學，我心想人家自行車壞在學校，明天肯定沒法騎啊，我說好。」
「第二天一早我就提前十分鐘出發，到她家樓下的時候，她已經在那等我了。」
「她那天還給我帶了一個盒裝的牛奶，到學校門口我停車的時候她給我，我當時一看這好東西，特想要，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伸手，就裝模作樣推脫了一下，她就非要給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唄。」
王小虎：「盒裝牛奶有什麼特別的嗎？」
李安：「當時你師爺一個月工資三千六，那一盒牛奶三塊錢。」
王小虎：「那不能買一千兩百盒嗎？」
李安看著王小虎笑了笑，「你算得對。」
接著，「那天下午她又要讓我帶她回去，說她爸過兩天來給她推自行車，我說行。」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結果接下來四天，我成她司機了。」
「起初我也沒想什麼，結果第五天，周五大課間，郝娟就偷偷給我說，說劉暢喜歡你。」
「當時我第一反應是不可能，我心想劉暢那麼優秀，怎麼會喜歡我。」
王小虎：「老師你會彈鋼琴啊！」
李安：「後來我想了想，可能是和這個有關係，但是當時我就做了個決定，以後放學她愛找誰帶就找誰帶，我可不帶了。」
王小虎：「老師你不喜歡她。」
李安：「我當然不喜歡她，你老師我當時就喜歡練琴，我那幾天送她回家耽誤了我多少練琴時間。」
王小虎：「酷。」
李安：「我以為這就完事了，結果最後也是因為這件事，我讓我師奶奶揍了一頓，那是我第二次被她揍。」
王小虎：「啊？！」
李安：「我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和她說清楚，結果導致她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忽然不理她了，就每天下課堵我們班門口，放學堵校門口，最後驚動了班主任。」
「我們班主任是個很嚴肅的老教師，她也不知道聽誰說我和劉暢搞對象了，說我有一段天天帶著劉暢上下學。」
王小虎：「可你明明只是好意幫助她啊。」
李安：「是啊，但是我解釋不清啊，同學之間傳到後面變成我把劉暢給甩了，我就喝了她兩瓶牛奶，就背上了負心人的惡名，就今天的渣男。」
王小虎噗嗤一聲，「對不起老師，我不是故意的。」
李安：「可笑吧。」
「於是我被請了家長，早戀這件事在我們那個偏僻的小地方，對於我的家庭，那不是小事。」
「回到家，我就被你師奶奶揍了。」
王小虎：「你為什麼不解釋？」
李安：「我就是因為解釋了。」
王小虎：「師奶奶不信？」
李安：「你師奶奶知道我從不撒謊。」
王小虎：「那她還打你。」
李安：「她打我是因為別的原因。」
王小虎：「因為什麼？」
李安笑嘆著轉過頭，「我的故事講完了，到你了。」
王小虎著急哀求：「老師你告訴我吧，求求了。」
李安望向遠方，片刻，「大概是因為你師奶奶是個要強的人吧，他希望她的兒子也能做一個要強的人。」
王小虎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老師，其實我和喬芝芝真的沒什麼，我也沒和她一起放過學，也沒有騎車帶過她，也沒喝過她的牛奶，我也不知道她怎麼就，就喜歡我。」
李安：「你會彈鋼琴啊。」
王小虎：「她小提琴比我拉得好多了，而且我也沒有在學校彈過。」
李安：「說說她。」
王小虎低頭思考片刻，「她就是我媽嘴裡別人家的孩子唄，學習好，老師喜歡，長得漂亮，文藝骨幹，還會跳舞。」
李安：「想起來了，你們六一演出的那個舞蹈領舞也是她吧。」
王小虎：「嗯。」
李安：「確實比你優秀多了。」
王小虎嘟囔：「老師」
李安：「本來就是，你首先得承認你小學階段就是調皮搗蛋鬼。」
王小虎：「就是啊，所以她喜歡我什麼啊，在學校里就沒什麼人喜歡和我玩。」
李安：「她說過喜歡你？」
王小虎：「嗯、」
李安：「親口對你說的？」
王小虎：「嗯。」
李安：「什麼時候？」
王小虎：「開學有一天她在樓道里堵著我說的。」
李安：「你知道她之前要來書人嗎？」
王小虎：「不知道，開學遇見她才知道。」
李安：「她現在還老去你們班找你嗎？」
王小虎：「有時候吧，我就躲著，可真的很煩，我周圍都有同學拿我和她開玩笑了。」
李安皺眉：「周圍同學都知道了嗎？」
王小虎：「幾個關係好的知道，別的人都不知道，就以為我倆是一起從金華來的同學。」
一頓，「老師，我得和她說清楚了。」
李安：「怎麼說。」
王小虎：「找個機會約她到樓道告訴她我不喜歡她，讓她以後別來找我。」
李安：「倒是個辦法，但是如果她依舊找你，你該怎麼辦呢，告老師嗎？」
王小虎嘆氣求助：「那我怎麼說。」
李安想了想：「你這樣，開學你先和那幾個關係好的同學說清楚，要嚴肅告訴他們，讓他們不要加深誤會，你就說喬芝芝總來找你只是因為你們以前是同學，一起參加過演出，關係比較好而已，告訴他們不要亂講，告訴他們這是對於女生最起碼的尊重。」
王小虎點點頭：「然後呢？」
李安：「然後喬芝芝再來找你，你不要躲著她了，你至少問問她找你幹什麼，或許她找你真是有什麼事，或者說她就是因為喜歡你，想找你說說話，沒問題，你聽聽她找你說什麼。」
王小虎皺眉，有些懷疑地問：「老師，這樣行嗎？」
李安：「關鍵是你躲著她更不行啊，你越躲她越找你，至少你不躲著她了，你也能知道她找你幹什麼？」
「她了解你嗎？」
王小虎：「肯定不了解。」
李安：「是啊，她不了解你，她對你好奇，他控制不住想找你，說不定等他了解你之後，發現是這麼個貨，她就不想再找你玩了。」
王小虎臉上立馬生出幽怨，但是不得不說，老師的主意打動了他。
「可老師如果她後面了解我了，更想找我玩了怎麼辦？」
李安：「你先告訴我，你們可以成為朋友嗎？」
王小虎：「可以。」
李安：「你也不想傷害她對嗎。」
王小虎：「嗯。」
李安：「當你們成為朋友之後，你就可以以朋友聊天的方式告訴她，你的目標，你的夢想，你的志在遠方，你要委婉地告訴她，你除了努力學習指揮以外，沒有時間做別的事情。」
王小虎：「明白了老師。」
李安：「還有問題嗎？」
王小虎輕輕一嘆：「老師，如果這樣還是解決不了怎麼辦？」
李安：「剩下的。」
一頓，「我來幫你處理。」
這一刻，王小虎心裡再次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
包括老師今天請他吃的比薩，請他喝的可樂，給他講的指揮知識，給他講初戀故事，為他出的主意，或者說是老師今天對他講的每一句話，給他的每一個微笑，都讓他忍不住覺得自己也是一個幸福的小孩。
第一次，王小虎覺得老師離他是那麼近。
「謝謝老師。」
李安笑笑，「好，這個謝謝我收了。」
王小虎眨眨眼，「老師，可以為我保密嗎？」
李安佯裝皺眉：「怎麼個保密法。」
王小虎小聲：「別告訴我媽。」
李安摸摸下巴，片刻點點頭：「那你得先回答我三個問題。」
王小虎：「好！」
李安：「第一個問題，你為什麼不喜歡喬芝芝，漂亮，個子高，學習好，會唱歌跳舞，會拉小提琴，我們小時候，這種女生沒人不喜歡。」
王小虎：「唔，喬芝芝確實優秀，但我就是不喜歡，說不出來為什麼。」
李安露出不屑笑容：「切，說不定你心裡是喜歡喬芝芝的，只是你不知道，第二個問題，你懂什麼是喜歡嗎？」
王小虎一聽這話破口而出：「我當然知道什麼是喜歡，所以我才敢肯定我絕對不喜歡喬芝芝。」
李安：「哦？你知道什麼是喜歡？第三個問題，你喜歡的人是誰？」
王小虎：「我。」
迎著老師戲謔的目光，王小虎生生把話咽了下去。
他剛才一瞬真的好想告訴老師他喜歡的人是誰，這話他憋在心裡太久太久了，他想和最親近的人分享。
可他不敢，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不敢，儘管整個下午的氣氛愜意極了。
李安：「哼哼，別以為我不知道。」
王小虎大驚！
李安心裡一樂：「喜歡唐小星吧。」
王小虎傻了：「老師，我喜歡她幹嘛？聽她說話我都擔心她隨時喘不上來氣。」
李安疑惑：「不是唐小星啊，那我猜不出來了，算了，我可不願意強迫你說什麼，不過要是哪天你想找人分享，就來找我。」
一頓，「放心吧，喬芝芝的事情我替你保密，你也要動作快點，別真的讓所有人都誤會了。」
宛如坐了一班過山車，待到抵達終點，王小虎除了鄭重地點點頭，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謝謝老師。」
「客氣。」李安起身，「行了，趕緊回家吧。」
王小虎起身拍拍屁股：「老師你真不去我家吃飯啊，我媽晚上燒排骨。」
李安擺手：「不去了，你多吃點就行了。」
王小虎：「老師再見。」
李安：「再見。」
王小虎走出一段，忽然轉過身對著李安高呼：「老師晚上也要吃好吃的哇！」
喊完轉回身朝著隔壁小區奔跑而去。
夕陽將整條街道拉長，少年的呼聲仿佛還瀰漫在風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