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念面對詭異的熱搜詞條,沉默了整整五分鐘，直到郭昕打電話過來。
電話裡面，郭昕聲音明顯有些猶豫,吞吞吐吐半晌也沒憋出完整的話。
「昕昕，你怎麼了？」裴如念語氣充滿迷惑。
郭昕明顯嘆了口氣,才悠悠說道，「念念，你之前隱瞞我家世，我可以理解你。但是…唉…這麼大的事情,你總應該告訴我一聲。」
昨晚半夜看到消息,郭昕內心非常難過，認為裴如念壓根沒有把自己當朋友,甚至沒有把她當成工作夥伴。
「啊？」裴如念聽得雲裡霧裡,半晌才反應過來,「你是指倩倩嗎？」
「倩倩是誰？」
「就是昨晚來我家的孩子,狗仔拍到那個。」
「果然是你的孩子？」
「怎麼可能啊？！」裴如念立刻申辯,「倩倩已經十四歲了！」
「十四？所以你十歲就…」
「昕昕,停止你的危險發言！」裴如念立刻打斷她，原原本本講清楚昨天的事情。
聽完事情始末,郭昕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裴如念沒有真的未婚生子。
「嚇死我了。」郭昕拍拍胸口，後怕地說,「我半夜失眠，一直考慮你的私生子應該怎麼公關。仔細想想，又覺得你根本不可能有私生子。」
「對呀，我家裡不會同意的。」裴如念單純覺得網友腦洞有些大，什麼鬼話都信。
輿論已經開始發酵,裴如念沒辦法放任，也跟著思考公關問題。
郭昕能想出來的公關方案，實施方面多多少少有些瑕疵，便讓她去聯繫專業人士方秋南。
電話撥通之前，裴如念提前整理措辭，考慮應該怎麼跟方秋南解釋。
然而那邊接通電話，壓根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直接了當提問，「你有興趣上親子綜藝嗎？」
「方先生，你誤會了！」裴如念慌忙解釋。
「沒有誤會，事情經過我已經清楚了。」方秋南平靜地說，「根據我的判斷，這是很好的切入點。網絡上關於你，有許多『何不食肉糜』的言論，久而久之勢必影響商業形象。正好趁此機會，幫助你扭轉形象。」
聽完方秋南給出的方案，裴如念表示拒絕，「倩倩還要讀書，沒有時間上綜藝。」
她態度非常堅決。
當初和現在幫助倩倩，完全是舉手之勞，對裴如念本人來說根本不費什麼事。怎麼能讓小姑娘犧牲讀書時間，陪自己上綜藝立人設呢？
「放心，我沒有強迫未成年人拋頭露面的癖好。」方秋南淡淡補充，「我說的親子綜藝，是指你跟卿可言。」
「我們倆？親子？」裴如念震驚。
救命，關係好像混亂了。
「嗯。」方秋南絲毫不覺得混亂，還表示之後會發給他們綜藝策劃。
圍繞新綜藝聊了會兒，裴如念意識到話題漸漸歪了，硬生生掰回最初的公關問題上。
方秋南根本沒當回事，「需要公關嗎？我等會用工作室帳號，呼籲網友離藝人私生活遠一點。否則狗仔天天跟著你拍，以後什麼都需要澄清。」
「……那樣的話，大家肯定以為我真的有私生子。」
「那你跟卿可言快點結婚，就不算私生子了。」
「什麼叫不算？我本來就沒有啊。」裴如念無法理解方秋南的思維，只想快點澄清此事。
「行吧，我找律師事務所搞兩張律師函，讓他們停止造謠。」方秋南覺得麻煩，又囑咐裴如念下次小心點，別被拍了。
她跟卿可言連續被拍到好幾次，每次都及時澄清，結果同一件事翻來覆去艹熱度。
八卦媒體就需要熱度和流量，所以才會像見了骨頭的狗似的，全方位追著他倆拍。
長此以往，造謠肯定會越來越離譜。
裴如念終於get方秋南的意思，點點頭乖巧表示明白。
掛斷電話，她走出臥室，發現客廳被收拾的乾乾淨淨。倩倩穿著昨天那身睡衣，蹲在陽台角落縮成小小一團，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你起得真早啊，早飯想吃什麼？」
裴如念挽起衣袖進入廚房，發現昨晚用過的廚具已經洗乾淨了，碗筷還沾著水滴。
「你洗的？」裴如念問跟在身後進來的倩倩。
「嗯。」倩倩點頭，一副怯生生的樣子。
「下次用洗碗機吧。」裴如念拉開下面的洗碗機柜子，給她解釋應該怎麼用。
倩倩聽得有些慌，以為自己做錯事，小聲道歉。
「道什麼歉，你又沒做錯。」
「我給你添麻煩了。」倩倩語氣顫抖，像個受欺負的鵪鶉。
裴如念家裡的許多電器，她沒有接觸過，也不會使用。
這兒對她來說，仿佛全然陌生的天堂，一切都那麼美好。
倩倩清楚的知道，裴如念家中的所有東西都不屬於自己。她只是短暫的寄人籬下，或許明天，或許下一分鐘就會被趕走。
萬一不下心弄髒她漂亮的家，或者弄壞什麼東西，倩倩肯定會愧疚死。
「呃，沒有添麻煩，只是我覺得用洗碗機不傷手。」裴如念說完，視線落到倩倩粗糙的手上，有些說不出話。
她的手青青紫紫，有明顯的傷痕，還有更多斑駁的疤痕，也不知道怎麼弄出來的。
回想自己十四歲的時候，別說受傷，就算稍微夾一下手指，家裡阿姨都會緊張的帶她去醫院拍片子。
——不是所有女孩生下來就是公主。
裴如念對現實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
「早飯喝粥吧，怎麼樣？」裴如念收整情緒，聲音儘量放輕，生怕嚇到她。
倩倩沒什麼意見，自覺要幫忙淘米煮粥。
裴如念本來想讓她出去等，結果剛開口，見倩倩一副草木皆兵的膽怯樣子，又默默把話憋回去。
裴如念做飯頻率挺低，很少在家裡開火。奈何家長寵孩子，裝修房子時，依舊為寶貝小公主準備全套廚具。準備煮粥只需要把米放進鍋里，連加水都有人工智慧控制。
她拿出兩個杯子，放到旁邊飲料台上，手指輕輕按下，便有熱牛奶灌滿杯子。
裴如念把其中一杯遞給倩倩，看到她震驚宛若瞧見外星黑科技的表情，突然有些心疼。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有地方住嗎？」
「我，沒有。」倩倩低著頭，又像是做錯事的小孩。
趕在裴如念開口前，倩倩又說，「等我的學校開學以後，我就可以住學校了。不過要交住宿費…我想過去外面打工賺錢，老闆嫌我年紀小，不肯收我。」
「你才十四歲，僱傭童工是犯法的。」裴如念皺起眉，又追問道，「而且，學費我應該給過你吧？」
讀大學期間，她去倩倩家裡修勞動學分，順手給她留下足夠讀到大學畢業的學費。
倩倩眼睛泛紅，努力把眼淚憋回去，小聲解釋，「爸爸拿走了，說要給姥姥下葬。」
她沒敢告訴裴如念，其實姥姥的喪葬費拖欠很久，最後還是鄰居看不過眼湊的。
即便裴如念未知全貌，也不妨礙她認為倩倩的父親是個渣男。
「呼…」裴如念揉揉頭髮，克制煩躁的情緒，低頭對倩倩說，「那等你開學之前，都住在我家吧。」
倩倩受寵若驚，抬頭淚眼汪汪看著她，一句謝謝說的磕磕巴巴。
裴如念又繼續說，「等你開學以後，我讓認識的叔叔幫你在學校附近找個房子住。」
「不、不用。」倩倩連忙拒絕，害怕再給她添麻煩。
裴如念給的實在太多，她已經償還不起了。
「沒關係，你住著吧，我家最不缺空房子。」裴如念害怕她有心理負擔，拍拍倩倩的肩膀說，「堅定自己的想法，好好讀書。你以後的路，肯定會比現在看到的光明許多。」
倩倩用力點頭，淚水再次模糊眼眶。
裴如念今天還有通告，便給家裡阿姨打電話，請她送書和教材過來給倩倩。
最近，裴如念資源好得讓人眼紅，商務代言接連宣了好幾個，還有S級綜藝邀請她加盟。
對於裴如念本人來說，她內心更傾向於拍戲，想得到好的劇本。
影視行業的從業人員都知道，想要拍出好的作品，不能只靠一個人努力，必須劇組上下集體配合，所以劇組和演員班底每個人都很重要。
裴如念將要參加的，就是新電視劇的試鏡會。
跟以往試鏡會不同的是，這次她的位置不在下面，而是在評審席。
「小裴，來啦！」導演吳全看到她就高興，喜氣洋洋招呼裴如念。
此前，吳全跟裴如念合作《弄嬌》。前期遭遇亂七八糟各種阻力，但過程和結果還算愉快。
《弄嬌》收視率和口碑雙豐收，吳全導演的水平得到業內肯定，還讓裴如念拿到最佳新人獎。
吳全樂得笑開花，說什麼都要讓裴如念演下一部戲的女主角。
「吳哥，好久不見。」裴如念笑著跟對方打招呼，「謝謝你邀請我參加試鏡會。」
「你是女主唄，當然要一起選演員。」吳全招呼她坐到自己旁邊，還熱情的給裴如念遞了杯水。
裴如念接過來，剛喝了一口，聽到旁邊編劇八卦兮兮問了句『聽說你有小孩了』，嚇得她差點把水吐出來。
「沒有，真的沒有。」裴如念臊得臉紅，慌忙向她解釋。
「哦哦，我就說嘛，你看起來不像。」編劇點點頭，竟然有些遺憾，「基因那麼好，小孩肯定特別可愛。」
聽到他的話，裴如念當真想了想，自己跟卿可言的小孩應該長什麼模樣。
好像，確實，挺可愛的。
「亂說啥呢？小裴今年才二十五，女演員的黃金時期，應該加把勁搞事業。」吳全拍拍桌子，示意工作人員，請試鏡的演員進來。
吳全唯愛古裝劇，接下來的劇本也是大女主古裝劇，時下流行的宅斗題材。
今天主要試鏡四個角色，其中三個都跟裴如念飾演的女主息息相關。一個是女主的妹妹，費盡心思算計女主的黑心蓮惡毒女配。另一個是女主的心腹，跟在她身邊的丫鬟。還有劇情線不太多，但鏡頭量一騎絕塵的工具人男主，劇中飾演裴如念的草包丈夫。
吳全問，「小裴，你應該第一次跟別人演夫妻吧？」
「嗯，以前只演過情侶。」
「那咱們就從男主先開始挑吧。」吳全示意男演員進來試鏡。
裴如念第一次當評審，感覺比自己試鏡還緊張。
她正襟危坐，目光對上進來試鏡的男演員，眼睛瞬間瞪大——
「怎麼是你啊？你確定要演我夫君嗎？」
「當然。」某新晉男演員非常淡定，「好姐妹就應該貼貼。」
裴如念笑得想死，「天吶，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