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剛到嗎?騙人。」
裴如念走進餐廳包間,小聲吐槽某人『重新定義剛到』的行為。
「嗯,剛到。」卿可言絲毫沒有悔改的意思。
裴如念拆穿他,「你明明等了好幾個小時!」
「幾個小時前剛到。」卿可言從善如流改口。
裴如念還準備再說些什麼,眼巴巴盯著卿可言瞧了會兒,突然笑出聲。
談戀愛果然是浪費時間和智商的事情,像卿可言那麼聰明的人,也會因此變成傻子。
「對不起哦,我沒想到綜藝會重錄。」她看看時間,遺憾地嘟囔,「已經這麼晚了。」
外面天色昏黑,預示著今天即將結束。他倆拖了那麼久,難得有時間約會,結果竟然變成這樣。
卿可言卻說,「不晚。」
「嗯?」
「按照拍夜戲的標準來說,現在才剛剛開始。」藝人經常陰間作息,卿可言真心認為不算太晚。
「卿可言,你現在好沒有原則啊。」
卿可言『哦』了一聲,依舊堅持自己沒有原則的原則。
他熟知裴如念口味,已經提前點好她喜歡的菜。
忙忙碌碌工作一整天,裴如念早就餓了,晚飯吃得非常滿足。
吃完飯,卿可言原本計劃按照小情侶約會順序,帶她去看電影。但裴如念遲到兩個小時,之前聯繫的電影院已經過期。
他沒有對裴如念提起,默默更改原計劃,直接開車上高速。
裴如念方向感比較弱,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他們已經逐漸離開城市。
直到手機收到一條『歡迎來到X市』的簡訊,她才意識到,兩個人已經換了城市約會。
「我們要去哪裡?」
「別急,等會你就知道了。」
又過去幾十分鐘,裴如念甚至抽空眯了一覺,高速行駛的車終於停下。
「到了。」卿可言溫溫柔柔叫醒她。
「嗯?」裴如念揉揉惺忪的睡眼,慢吞吞下車,眼前出現一片波光粼粼的湖。
水面微微蕩漾,漂浮著揉碎的星光與月色。明暗斑駁,仿佛動漫電影中才會出現的美好夢境。
「好漂亮!」裴如念驚喜的睜大眼睛。
城市的夜晚亮如白晝,導致她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這麼漂亮的星空了。
周圍空氣格外安靜,漂浮著初春的冷冽和幽香。仿佛有某種魔力,能夠讓忙碌一天的人瞬間寧靜,享受難得的舒適愜意。
「你怎麼找到這種地方的?」
卿可言回答,「我家裡有個親戚住在附近村子裡,小時候放暑假,我在他們家住過半個月,周圍小孩偶爾帶我過來玩。」
「哦哦。」
「從那以後,我遇到特別煩心的事情,就會過來冷靜冷靜。」
裴如念覺得不可思議,「你還會遇到煩心事啊?」
在裴如念和大多數人眼中,卿可言人生宛若開掛般順利,一路順風順水踏上人生巔峰。
而且他本人性格穩重自持,難以想像什麼時候會讓他煩惱。
「當然有,我也不是聖人。」卿可言沒有細說,其實他遇到過許許多多自己無法消化的事情。
一夜爆紅的惶恐,被娛樂圈大公司輪番造謠,發通稿抹黑,以及被媒體輪番唱衰的壓力。
剛進入娛樂圈,他背後沒有資本撐腰,任何人都能踩一腳。卿可言也沒有圈內好友,無論遭遇什麼,都只能自己默默消化。
他那段時間無縫進組,借用工作轉移注意力。壓力積累到臨界值,就會過來看看星辰和明月,自我冷靜一下。
「那你…」裴如念能夠想像那個場景,暗暗覺得心疼。
外界都以為,卿可言沉穩內斂,好像天塌下來都壓不垮。
實際上,他把負能量都留給自己,一個人默默消化。
他明明跟自己同歲,卻因為截然不同的性格,早早開始負重前行。
「我很好。選擇這份行業,就必須承受相對的壓力。公眾人物享受的優待很多,不應該隨意宣洩負能量。」
「那你以後有不開心的事,可以跟我說。」裴如念挽起他胳膊,小小聲補充,「我應該幫不上什麼忙,但是我願意哄哄你。」
「嗯,這就夠了。」卿可言湊過去,揉揉她頭髮,低頭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幸好天色已晚,看不到她紅彤彤的臉。
「來吧。」卿可言牽著她的手,拉起裴如念向前走,「這裡不止是月光好看。」
「嗯?」裴如念跟隨他,慢慢靠近湖邊,發現水波蕩漾的越來越明顯。
借著月光,她看到水面下躍動的小魚兒,甩著尾巴泛起陣陣漣漪。
卿可言明顯早有準備,從後備箱裡拿出一根魚竿,「要試試嗎?」
「我沒有釣過魚啊。」裴如念有點想嘗試,又害怕釣不到魚太丟人。
卿可言哄她說周圍沒有人,不會取笑她的。
「那,我試試吧。」裴如念好奇心重,見到什麼都想嘗試。
卿可言準備非常周到,還帶了小凳子,手把手教他怎麼揮竿。
裴如念有些想笑。兩個人第一次約會,竟然大半夜跑到荒郊野嶺釣魚,聽起來一點都不浪漫。
但真正置身其中,被星空明月和卿可言包裹著,裴如念由衷覺得這樣也挺好。
「啊,魚竿好像動了一下,是釣到了嗎?」
「你把它拉起來。」
裴如念吭哧吭哧拉起魚竿,臉一下子垮下來,「為什麼是拖鞋啊?魚呢?」
「你…」卿可言拿她沒辦法,無奈地提醒,「魚餌都被吃光了,魚怎麼可能咬鉤?」
「……」裴如念覺得丟人,捂住臉小聲質問,「你剛剛取笑我了吧?」
「沒有。」卿可言語氣和表情都非常無辜。
「明明就有!」
**
通宵釣魚一整夜的後果是,裴如念第二天睡到下午,才磨磨蹭蹭睜開眼睛。
睡覺前,她把手機開啟勿擾模式。
睡醒拿過來瞧瞧,屏幕上照例顯示幾個未接來電。
裴如念現在工作越來越忙,每天都有人通過各種渠道聯繫她,不關靜音根本無法睡好覺。她本人已經習慣,打開通話記錄,翻看有誰聯繫自己。
幾個電話分別是郭昕、方秋南、還有劇組打來的。郭昕和劇組沒打通電話,又改用微信聯繫,通知她接下來工作行程和拍攝計劃。
方秋南懶得用微信,直接發簡訊通知裴如念,要求她醒來以後回電話。
除此之外,通話列表還有兩個陌生號碼來電。裴如念盯著那串數字,腦子裡毫無印象,索性拋之腦後。
「方先生,我睡醒了。」裴如念首先給方秋南回電話,詢問他有什麼事。
「你睡眠質量真好。」方秋南陰陽怪氣嘲諷。
「還、還行。」裴如念有點心虛。
幸虧方秋南對她比較柔和,陰陽怪氣本事只使用10%,緊接著便開始談正事。
《殺死春天》劇組殺青,公司方面為裴如念物色下一部劇本。目前相中幾個適合的角色,通知她去公司看劇本。
「還有。《模擬婚姻》和《我贏》播出效果不錯,等於你有兩個S級常駐綜藝。現在各大綜藝都想要你的綜藝流量,做好準備吧。」
「啊?我綜藝感很弱的。」
「綜藝感不是你自己說了算,要讓市場判斷。」方秋南平靜陳述,「市場已經認可你了。」
「謝謝,我會加油的!」裴如念又重新拾起信心。
「別謝我,跟我沒有關係。」方秋南按照主次順序,迅速安排好接下來規劃,然後立刻掛斷電話。
裴如念甚至連『再見』都沒說完,就聽到對面空氣安靜。
「方先生好忙。」裴如念偷偷嘀咕。
她甚至懷疑,方秋南坐在年夜飯桌上,也會捧著電腦實時監控全網輿論。
「他真辛苦。」裴如念甚至懷疑,方秋南可能是外星人,每天工作48個小時不需要休息。
沒等裴如念思考『方秋南是外星人』的可能性,旁邊手機再度響起,又是那串陌生號碼。
對方已經打過來三個電話,或許真有什麼急事。
裴如念思索片刻,選擇接通電話,先聽聽對方怎麼說。
電話剛接通,那邊傳來迫切又急躁的聲音。
「你是裴如念姐姐嗎?」說話者是個女孩,年紀應該挺小,還帶著濃重口音。
「呃,是我。」裴如念聽到她的聲音,感覺非常陌生。
但對方能夠準確叫出自己名字,應該是認識自己的。
「姐姐!」女孩聲音帶著哭腔,宛如溺水者抓到最後一根浮木,近乎崩潰的乞求道,「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怎麼啦?你先別哭,慢慢說。」裴如念連忙安撫對面女孩,勸導她把事情說清楚。
十分鐘後,裴如念終於搞清楚事情經過。
起因是自己學生時代,某次修大學期間的勞動學分,跟同學們一起去老社區義務勞動。
那個社區的住戶,基本都是孤寡老人。裴如念去的那家比較特殊,老奶奶還帶了個還在讀小學的女孩。
聽老奶奶說,女孩是她的外孫女。早些年自己女兒生病,女婿不願意承擔天價醫療費,當即選擇離婚,連唯一的女兒都不願意撫養。
沒多久,女兒因病去世,前女婿已經有了新的家庭,外孫女只能跟著年邁體弱的老奶奶生活。
裴如念見那個女孩眼睛很亮,又看到小小的房間貼滿獎狀,頓時覺得心軟。事後她通過其它渠道,偷偷資助小女孩,幫她完成學業。
那件事過去太久,裴如念早已經淡忘。沒想到小女孩一直惦記著,勤奮讀書刻苦學習,想要改變命運好好報答她。
去年,女孩相依為命的奶奶病故,她的監護人變成早年棄養自己的父親。
父親已經擁有新的家庭和新的孩子,嫌她累贅。後媽也討厭女孩,罵她是個天煞孤星,剋死親媽和親姥姥,平日裡對她非打即罵。
若只是這樣,女孩還能忍耐。
但是昨天半夜,她無意中聽到父親偷偷聯繫『買主』。要逼迫她放棄學業,到別人家當童養媳。
「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什麼都願意做。」女孩害怕極了,語無倫次祈求裴如念。
「事情我明白了,你先別哭啊。」裴如念生活太安逸,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
即使聽完她的故事,仍舊覺得有些不真實。
女孩漸漸停止哭泣,背景音很空曠,應該是躲在洗手間裡。
還沒等到裴如念想好接下來應該怎麼做,聽筒里傳來踹門的聲音,伴隨著粗魯不堪的辱罵。裴如念零星聽到『賤種』『滾出來』『看我打不死你』之類的話,非常辣耳朵。
「別開門!」裴如念來不及細想,連忙說,「把你的地址發給我!」
收到女孩發來的地址,裴如念風風火火衝出家門,同時撥通卿可言的電話。
「你快救救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裴如念六神無主,自己快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