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要敬業我要敬業我要敬……

  臨近年底,接下來大半個月,裴如念行程表非常密集,也算是感受到大明星的辛苦。

  未來一段時間,除開拍新劇以外,她還要參加跨年晚會,配合《弄嬌》劇組的宣傳訪談,以及再錄製一期《我要成為人生贏家》。

  對於演員來說,拍戲當然是重中之重,必須先完成主職工作。

  劇組拍攝節奏不能耽誤,為了儘可能配合裴如念的行程,全劇組工作人員利用有限的時間加班加點,每天通宵拍攝。

  天氣越來越寒涼,工作強度逐漸增大。

  裴如念身子骨本來就嬌貴,幾天折騰下來,有點吃不消。

  某天清晨,她像平常那樣起床準備工作,身體卻非常沉重。

  眼前一陣發黑,頭昏腦漲,甚至伴隨呼吸困難的現象。她抽出紙巾擦擦鼻子,順便給自己測了個體溫,39.1℃。

  「發燒了…」裴如念按揉額角,企圖緩和昏昏沉沉的脹痛感,收效甚微。

  她摸索著拿起手機,聯繫家裡的私人醫生何求,跟她說明情況。

  裴如念體質差,天生畏寒,稍微吹吹冷風就容易感冒發燒。偏偏拍戲時沒辦法穿太厚,連續幾天通宵下來,她又累又冷,免疫力直線下降,生病好像也合情合理。

  「大小姐,你先跟劇組請假,好好休息一天。」何求清楚她的身體狀況,立刻給出應對方案,「我立刻趕過去。」

  「不能請假。」裴如念聲音嘶啞,仿佛被砂紙打磨過,「我現在工作特別多,沒時間補拍,請假會影響整個劇組的。」

  何求語氣嚴肅,「身體重要還是工作重要?」

  「都很重要。」裴如念語氣虛弱,態度倒很堅定,「業內許多藝人帶病拍戲,為什麼我做不到?」

  她嗓子疼,說話比較艱難,後半句便省略了。

  其實不止是藝人,其他崗位的從業工作者,也經常帶病工作。藝人屬於高薪職業,得到的報酬比大多數崗位高,當然要更加敬業。

  「行吧,隨便你。」何求知道她性格,懶得多勸,叮囑道,「工作的時候注意保暖,別讓病情加重。」

  「好。」裴如念吸吸鼻子,乖巧應了聲。

  她裹緊厚外套,還戴上帽子和圍巾,蒙住大半張臉,只有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露在外面。

  生病的人身體沒力氣,她感覺自己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磨磨蹭蹭來到片場,容沫見到她的新造型,笑嘻嘻誇獎,「念念今天好可愛,像個小熊。」

  裴如念低低『嗯』了一聲。

  「怎麼?不喜歡我誇你像小熊?」容沫注意到她情緒有些低,關切詢問情況。

  裴如念搖搖頭,強撐著回答喜歡。

  容沫只當她最近太累,沒休息好,轉過身去安排今天的拍攝任務。

  劇組每天都有拍攝計劃,今天要拍的戲份比較難,還有一小段動作戲。

  女主角林歸經過長時間調查,終於發現醫院內部,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陰謀。她潛入醫院裡想要揭穿真相,結果操之過急打草驚蛇,被對方發現。

  今天,裴如念恰好要演林歸逃跑的戲份。導演安排的逃跑線路特別長,先從醫院安全樓梯跑下來,然後穿過四條街兩個巷子,最後還要翻過一堵不矮的牆。

  「念念,我們第一次先試拍,你熟悉熟悉逃跑路線,不用跑太快。第二遍就開始正式拍攝,儘量拿出全力,演出那種緊迫感。」導演拍拍她的肩,亢奮地鼓勵,「咱們今天主要就這一場戲,啃下來後面就輕鬆了。」

  「好的。」裴如念點點頭,內心有些絕望。

  整個逃跑線路估摸有兩三千米,按照劇組的意思,今天至少要跑兩次。

  即使放在平常,裴如念跑三千米都有些吃力,更何況生病狀態。

  偏偏卿可言上午沒有戲份,經紀團隊臨時為他安排雜誌拍攝,要等下午才能來片場。

  身邊連個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裴如念只能咬咬牙自己上。

  或許心裡恐懼作祟,她搭乘電梯上樓時,總感覺胸悶氣短,仿佛隨時都會暈倒。

  「放鬆點,別緊張。」容沫身為女孩子,更能體諒女生,「你不需要一口氣跑到底,那樣太累也沒有美感。劇組只需要幾個鏡頭,你記得看提示。」

  「好的。」裴如念啞著嗓子跟她道謝。

  「你入戲好快!」容沫以為她提前進入女主被追到窮途末路的狀態,驚喜的讚美兩句,催促劇組其他人快點開拍。

  裴如念捂住胸口,努力調整氣息,心裡默默告訴自己:

  我是演員我是演員我是演員!

  我要敬業我要敬業我要敬業!

  全劇組就位,鏡頭對準裴如念。

  試拍過程中,她表現非常好,驚恐和倉皇的情緒特別到位。

  導演滿意地比了個『OK』的手勢,舉起喇叭通知全劇組休息五分鐘,然後正式拍攝。

  「呼、呼、呼…」裴如念扶著膝蓋,喘息急促。

  她體能一般,長跑本來就吃力。現在因為感冒身體沉重,跑步更加費勁。

  裴如念默默祈禱,希望接下來拍攝一次通過。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態,應該撐不過NG。

  「念念,有人找你。」場控跑過來,匆匆喊了聲。

  「啊?」裴如念揚起臉,看向他手指的方向。

  何求瘦削的身體裹著松松垮垮的黑色風衣,襯得他蒼白的臉更加病態,看起來比自己更像病重的人。

  他手裡拎著醫藥箱,表情冷淡,目光虛焦,與整個塵世格格不入。

  「你好快啊。」裴如念擦擦臉上的汗水,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嗯,我怕來太晚你把自己作死。」

  「感冒而已…」裴如念輕聲嘀咕。

  何求用非常學術的語氣告訴她,「去年有三千萬人死於感冒。」

  「啊?」裴如念驚恐地瞪大眼睛,懷疑何求故意誇大事實。

  「真的。所以,不要小看感冒。」何求打開醫藥箱,同時冷靜的詢問裴如念病情。

  他監測裴如念的血壓和脈搏以後,確定病情不嚴重,從醫藥箱裡拿出一盒退燒藥和一瓶針劑。

  「打針還是吃藥?」何求向來民主,把選擇權交給裴如念。

  裴如念害怕打針,連打耳洞都不敢,怯生生問他能不能選吃藥。

  「可以。」何求把退燒藥拿給她,「退燒藥大多有助眠的作用,吃完好好休息。感冒這種小病你也知道,慢則七天快則一周就能痊癒。」

  「七天跟一周有區別嗎?」裴如念扁扁嘴嘟囔,「你又威脅我打針。」

  「哪有?我不是讓你自己選?」

  「你根本沒有給我選項!」裴如念瞪了他一眼,無奈妥協,「等我先拍完這段戲。」

  「行。」何求聳聳肩,「畢竟你打個針要哭好久。」

  「我才不會哭呢!」裴如念憤憤丟下這句話,轉身回到片場內繼續拍攝。

  她抗壓能力比較弱,運氣也差。內心反反覆覆告誡自己好好表現,千萬別出錯。

  然而,正式開始拍攝,裴如念和劇組遇到許許多多問題。導演拿著大喇叭,隔幾分鐘喊一次cut。

  下個樓梯而已,前前後後重拍了四次。拍到最後,裴如念身體越來越沉重,雙腿近乎癱軟。

  「念念,你還好嗎?」工作人員注意到她的異樣,匆匆跑過來關心。

  「我沒事,繼續拍吧。」她揚起頭,看見前方的標識。扶著膝蓋喘息半分鐘,咬咬牙硬撐著繼續往前跑。

  何求站在人群外圍,透過縫隙望著裴如念,眉峰微微皺起。

  他認識裴如念挺久,知道千金小姐有多麼嬌氣。平常受了點小傷,哼哼唧唧鬧得驚天動地,感冒發燒更是不得了的大事。

  她家裡對小公主尤其寵溺,嬌慣至極。每次裴如念生個病,裴家的人都會輪流詢問何求情況,一個個提心弔膽的,搞得何求非常不耐煩。

  小病而已,他們這群人硬是鬧出生離死別的效果。

  何求以為,裴如念被密不透風的愛意包裹著,或許永遠都無法長大。

  令何求意外的是,裴如念非但順利長大,而且沒有像其他被溺愛的孩子那樣長歪。

  有自己的三觀和道德,懂得設身處地,不過分驕縱。

  其實他不明白,裴如念到底再堅持什麼。

  以她的家世,通過強捧成為當紅明星輕輕鬆鬆。

  她本人竟然把家世視為工作路上最大的絆腳石,一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在大多數人都不遵守規則的圈子裡,她認認真真遵守規則,甚至願意為此承受痛苦。

  何求不理解她,但尊重她。

  所以,此時此刻,他只是遠遠看著,沒有阻礙大小姐的作死行為。

  身後響起一連串腳步聲,何求回過頭,正對上一張輪廓分明的臉。

  對方視線落在他身上,停頓不到0.3秒,便匆匆掠過,邁開長腿大步走向人群中央。

  「哦,那就是卿可言。」何求挑了下眉,暗暗審視他。

  不得不承認,裴如念雖然傻乎乎,挑男人的目光倒挺好。

  卿可言肩寬腿長,面色紅潤,看起來挺健康。

  出於職業習慣,何求評判人的第一標準:健康。

  在他眼中,裴如念最大的缺點就是身子骨太差,就好比現在…

  「CUT,這條通過。」重拍兩次,導演終於喊了通過。

  裴如念鬆了一口氣,卸下身體的力道。她雙腿發軟,眼前一陣黑一陣白,身體不受控制向前傾倒。

  旁邊人沒有注意,還在討論拍攝細節。

  裴如念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了,她不想驚動周圍人,拖著虛弱的身體往外走。

  剛走出兩步,猝不及防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你在發燒?」

  卿可言立刻注意到裴如念狀態不正常,伸手摸摸她額頭的溫度,掌心一片滾燙。

  「裴如念,你知道自己發燒了嗎?」卿可言很少連名帶姓叫她,更沒有對她發過脾氣。

  裴如念聽出他言語中的怒氣,昏昏沉沉的腦子卻反應不過來,含含糊糊靠在他懷裡小聲嘀咕,「我好難受啊。」

  「……」卿可言本來想教育她愛護身體,聽見她語氣軟軟的嘀咕,根本沒辦法發脾氣。

  「我送你去醫院。」他顧不得後續拍攝,打橫抱起裴如念要離開劇組。

  工作人員注意到,嚇得面面相覷。他們拍了一個上午,竟然沒有人發現裴如念生病。萬一她出什麼事,劇組肯定要承擔主要責任。

  「頭疼…」裴如念模模糊糊意識到抱著自己的是誰,下意識靠過去,緊緊抱住他,像貓咪似的小聲抗議,「我不要打針嘛。」

  卿可言:「誰說要給你打針?」

  「不好意思。」何求拎著醫藥箱走過去,晃了晃手裡的一次性針管,「我是裴小姐的私人醫生,剛才已經跟她說好了。」

  裴如念聽到他的話,眼底泛起可憐兮兮的霧氣,「我…」

  「不能。」何求殘忍地打斷她,「別妄想了,我在卿可言身上扎一百針,你也不會退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