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可言問過前台,得知裴如念剛剛離開,略鬆一口氣。
老婆還沒發現,自己(早已暴露)的保密工作挺完美。
卿可言回到房間,連續幾天晝夜顛倒的作息,讓他產生濃濃的睏倦感。
晚上要正式演出,必須提前去會館那邊。他匆匆沖洗乾淨,換上睡衣闖入一場悠遠的故夢。
夢中瀰漫著幽幽花香,裴如念又回到豆蔻年紀,一顰一笑那麼動人。
對啊,怎麼忘記了?
那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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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氣開得太充足,包廂里有些悶,周思憶跟家裡人坐在餐廳大堂用餐。
星級餐廳即便是大堂,隱秘性也挺好,座位之間用綠意盎然的藤蔓裝飾格擋,空氣中漂浮著清雅的木質香薰味道。
由於附近舉辦跨年演唱會的緣故,許多藝人和追星富婆過來用餐,客流量挺大。
他們斜前方是一對小情侶,年紀挺小,估摸正上學。女生脫下羽絨服外套,裡面露出某位愛豆的應援服。看她穿著打扮,應該是個有錢的追星女孩。
「抱歉,現在後廚訂單比較多,幾位餐品需要多等一會兒。」身穿黑白相間制服的服務生,臉上帶著幾分歉意,送來四份贈送甜品。
周思憶剛起床,沒什麼胃口,擺擺手表示問題不大。
全家就屬他脾氣差,只要安撫好周思憶,其他幾位挺好說話。
周皓還沉浸於昨晚的打擊中,對甜品興趣不大,索性讓給小女兒。
斜對面那桌也沒上餐,服務生同樣贈送精緻甜品。女生有些想吃,猶豫幾秒,卻還是把奶油蛋糕推給男朋友。
「你不吃?」男朋友詫異地問,「他家蛋糕用動物奶油,特別好吃。」
「我知道好吃,但是我最近減肥。」女生惆悵地說,「我要向愛豆看齊,時刻注重身材管理。蛋糕卡路里太高,吃它我就不能吃主食了。」
裴如念聽完她的話,默默放下餐叉,把蛋糕推回去。
作為女藝人,自己竟然不知節制的吃蛋糕,萬一發胖怎麼辦?
周皓討好女兒失敗,又轉移目標,將蛋糕送給親親老婆。
「拿走。」沒等餐盤靠近,裴淑禮已經冷冷拒絕。
「爸比,既然媽咪和妹妹都不吃,你給我吧。」周思憶伸長手,要去拿那盤蛋糕。
還沒碰到,就被周皓用力打了下手背。
「你吃什麼?家裡到處都是你亂塞的棒棒糖和拆開吃一半的零食,瞧瞧你那大肚子!」
「哪有?」周思憶唇角還沾著奶油,隔著衣服戳戳肚子,露出驕傲的小表情,「這是腹肌!」
「什麼腹肌?呵。」周皓翻個白眼,不情不願自己吃掉甜膩的蛋糕。
周思憶嘴巴寂寞,索性沒話找話跟裴如念聊天。
「小年輕談戀愛真好,你跟卿可言以前也那樣吧?」
「哪樣啊?」裴如念迷茫。
「約會啊。」周思憶托著下巴,陷進自己的精神世界,「大學假期挺多,有大把時間到處旅遊。住遍各種民宿和酒店,吃遍所有美食。」
裴如念放下餐具,擦擦嘴巴,悶聲回答,「並沒有。」
裴淑禮:「為什麼?」
「大學確實有挺多時間,但經濟方面有所限制。」
「你?」周皓聽到寶貝女兒回答,立刻直起腰杆,面色凝重起來。
裴如念知道他誤會,連忙解釋,「當然不是我!大部分同學都那樣。」
裴淑禮:「所以你不想顯得太特殊?」
「嗯…」裴如念點點頭。雖然媽媽的說法不太完全,但也是重要理由之一。
「好吧。」裴淑禮能夠理解裴如念。
並非所有的富二代,都願意大張旗鼓讓人知道自己有錢。
學生時代,金錢似乎一把雙刃劍,能讓許多人為利而來,也能讓很多人因為差異多大,產生嫌隙和疏遠。
裴如念從小就感性,共情能力很強,即便關係比較普通的朋友她都非常重視。處處考慮周圍人的感受,避免外界因素影響彼此關係。
讀大學期間,同學們只知道裴如念家境挺好,至於『好』到什麼程度,誰都沒有具體概念。
周思憶:「咦,按照你的說法,卿可言也不知道咱們家很有錢?」
「嗯。」裴如念點點頭,「他直到大二結束才知道。」
「大二啊。」周思憶覺得時間點有些微妙,曲起手指敲擊桌面,眉頭微微皺起,開始分析妹妹和妹夫的交往狀態。
猶記當年,周家小公主受盡寵愛和縱容。
對裴如念來說,升入大學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獨立。
對此,她欣喜雀躍。距離開學還有整整兩天,裴如念已經收拾好行李,搬進家人為自己買下的小套間,並拒絕阿姨貼身照顧。
家裡人對她一百萬個不放心,懷著『雛鳥總要起飛』的心態,才同意她自己去學校報名。
說來慚愧,裴如念從小被捧在手心,從來沒有獨立做過什麼,連開學報名都讓她覺得緊張。出於穩妥起見,裴如念提前一天去學校踩點,避免報名當日人太多,兵荒馬亂來不及。
她本來以為,只有毫無社會經驗的自己能做出這種事。沒想到去學校後,遇見一位跟自己同級的男生,提前到校提交入學資料。
裴如念鼓起勇氣攔住他,小聲詢問他為什麼提前報名。
沒等男生回答,招生辦老師解釋說,「這位卿同學是保送生,報名流程跟其他學生不同。」
「保送啊,好厲害。」裴如念反應過來自己誤會,紅著臉跟對方道歉,然後匆匆跑開。
隔天正式報名,裴如念踏進教室,又見到熟悉的身影,從別人口中得知他的名字:卿可言。
卿可言話特別少,靜靜坐在角落,渾身散發光芒。裴如念遠遠看著他,想上前搭訕又不太敢。
約莫是感受到視線,卿可言突然抬頭看過來。裴如念嚇得縮回目光,假裝看空無一物的桌子。
又過兩天,大一新生開始軍訓。
周家比較注重孩子的身體,經常要求他們鍛鍊,還請來專門的體能老師。周思憶經過體能老師錘鍊,順利擁有六塊腹肌。而裴如念比較特殊,鍛鍊出賣慘裝可憐萌混過關的本事,總是讓體能老師不忍心為難她。
周思憶出國留學後,父母見她鍛鍊沒啥效果,乾脆辭退體能老師。裴如念偷懶更加變本加厲,暑假吃吃睡睡當懶蟲。
兩個月疏於鍛鍊的後遺症,軍訓中體現得淋漓盡致。
才訓練第一個上午,她汗涔涔的小臉通紅,看起來隨時會堅持不下去。
終於聽到教練下達『休息』的口令,裴如念扶著膝蓋喘氣,考慮自己下午要怎麼熬過去。
「給。」頭頂響起冷冷的聲音。
「啊?」裴如念懵逼的抬起手,臉頰碰到男生遞過來的水,涼絲絲的。
卿可言把水遞到她手裡,然後頭也不回的走開,繼續給下一個人發水。
裴如念手握水瓶,整個人突然平靜了。似乎所有疲憊都消失,世界裡只剩下卿可言。
——即使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卿可言只是在履行輔導員給的任務而已。
「同學,你的…啊,你有了。」旁邊跑來一個女生,懷裡抱著幾瓶水。看到裴如念已經領到水,還露出略微詫異的表情。
裴如念沒聽到她的話,依舊望著卿可言的背影發呆。
從小到大,裴如念想要的東西總太容易得到,導致她從未產生過強烈的渴望。
直到此刻她凝視卿可言,遲到的春天終於降臨,送來全世界所有的美好。
只是吧…
裴如念意識到自己喜歡上卿可言以後,拿出前所未有的勇敢,開始追求他。
但前期的慫包表現,似乎讓卿可言誤會她是一個慘兮兮、膽子特別小、又很嬌氣的小可憐鬼,並且保持這個印象很長時間。
「噗嗤——」周思憶聽完她的故事,爽朗的笑出聲,「所以啊,初印象多麼重要。」
「我現在知道啦。」裴如念鬱悶的喝掉一整杯水。
「認真來說,卿可言印象也沒錯啊。」周思憶摸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他為什麼當時不接受你,後來又反過來追你,難道真因為咱家有錢?」
「才不是呢!」裴如念大聲反駁,把剛送上來的餐點推到周思憶面前,企圖堵住他的嘴巴並讓他長胖。
酒店裡,卿可言的夢境還未完結,依舊沉浸在遙遠的當時。
高三那年,他高分通過藝考,又以優異的文化課成績被保送到電影學院。
保送生比較特殊,其他大一新生還沒報到,學校通知他過去辦理手續。
卿可言第一次來南方城市,對難耐的夏日毫無準備。他甚至穿著長袖長褲,還沒到學校就差點中暑。
燥熱的空氣讓他心煩,想早點結束各種流程。偏偏新生入學的手續冗長,他聽到從窗外蟬鳴,更加焦躁。
卿可言把資料交給老師,借著上廁所的名義到外面透透風。前腳剛踏出去,就看到縮在窗外的一小團身影。
像只奶貓似的,扒住窗台朝裡面看,大眼睛又黑又亮水汪汪的,特別漂亮。
見他出來,貓兒似的女生露出些許畏怯,本來準備跑開。腳底退後半步,又試探著湊近。
果然,很像貓。
「你好。」她聲音很輕,幾乎聽不出去,尾音有些發顫。
「嗯?」
「我是今年表演系的新生,請問今天可以報名嗎?」女生打開包包,拿出一張疊好的紙,上面通知明天才開始報名。
她看起來那么小,竟然跟自己是同學。
卿可言微微愣住幾秒,正準備回答,從後來過來的老師率先替他解釋。
那個女生知道自己誤會,連聲道歉,一副有點害怕的樣子,收起通知單匆匆跑遠。
「她是表演系的啊,膽子那么小,真的能當演員嗎?」老師搖搖頭,轉身招呼卿可言,「你的手續辦好了,進來吧。」
卿可言望著她遠去的方向,默默凝望幾秒,才跟隨老師進去。
隔天,新生班會開始前。
卿可言獨自坐在角落,聽周圍同學熱絡的攀談。突然間,他仿佛感受到什麼。
抬起頭,又對上怯生生的,奶貓般的視線。眼睛又大又漂亮,像寶石似的。
是她啊。
「卿可言,天氣太熱了,輔導員讓我們兩個用班費去買水。」軍訓休息空檔,班裡的團支書跑過來說,「等會你給男生送水,我給女生送水。」
卿可言收到任務,拎著一箱水回來,碰巧遇見一隻累癱了的小貓。她臉已經紅透,汗水浸濕衣服。
沒吃過苦的小姑娘,看起來挺可憐的。
「給。」卿可言遞了瓶水過去,有意無意在她臉上貼了下。
「啊?」小貓懵懵的,軟著聲道謝。
對啊。
初見時,其實他早就被裴如念可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