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念說話時沒有仔細思考,自然而然就那麼說出來。

  隔幾秒鐘，反應過來以後，才意識到自己隨隨便便答應什麼。

  她有些許懊惱,卻沒有後悔的意思，潛意識裡已經把卿可言安排進自己的未來中。

  卿可言聽到答案,淡淡笑了下，從善如流轉換話題。

  偌大包廂里，空氣突然嚴肅不少。

  有人吆喝道，「人到齊了,上菜吧。」

  裴如念終於反應過來,原來他們都在等卿可言。難怪剛才打電話，卿可言語氣那麼自信。

  唉,現實的娛樂圈。

  一場老同學碰面的飯局,基本將人情冷暖展現的淋漓盡致。

  裴如念察言觀色的功力比較普通,卻也能聽出來,大家話里話外對卿可言的巴結和討好。誰都想蹭蹭自己的熱度,借用他的流量往上爬。

  卿可言浮浮沉沉那麼多年,自然更加清楚。無論誰說了什麼話，都能四兩撥千斤糊弄過去。即能保全『同學』情意,又不讓自己難做。

  旁觀者瞧見,誰不說卿可言是個體面人。

  散場已是深夜，明天清早還要參加活動。校方考慮周到,給大家在學校附近安排住處。

  由於學校經費有限，所有房間都是標準間。標準間有兩張床，可容納兩位客人入住。

  卿可言住過無數酒店，活動方基本安排的都是五星級套房，已經很久沒有住過標間了。

  裴如念更不必說,她家到處有房產，連星級套房都是備用選擇。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不太情願跟別人同住。

  活動負責人察覺到此事，連忙說為他們單獨開房。

  卿可言體面到底，表示學校集體活動，不用為自己搞特殊。他帶著同樣不想和別人一間房過夜的裴如念離開，準備讓助理幫忙安排住處。

  「卿可言。」剛翻開通話列表，裴如念仰頭叫住他，「你要去我那邊住嗎？」

  卿可言停下動作，「哪邊？」

  「我以前讀大學的時候，就住在附近小區。」裴如念大概指指方位，又補充道，「房子現在應該還空著，我問問哥哥。」

  她拿出手機聯繫周思憶，硬生生把小周總從睡夢中吵醒。

  睡眠不足的周思憶挺暴躁，本來差點發作。聽到裴如念的聲音，態度立刻360°反轉，親親熱熱問寶貝半夜打電話有什麼事。

  「打擾你啦？」裴如念直接進入主題，飛快提出問題。

  周思憶有點懵，回憶片刻才說，「你的房子空著啊，咱家又不缺錢，你住過的房子肯定給你留著。裡面還有你以前用過的東西，爸爸每周都會請人過去打掃。」

  裴如念表示明白，甜甜的對哥哥說晚安，讓他繼續睡覺。

  「行吧，晚安。不過，你怎麼突然想起那間房？」

  「我跟卿可言明天要參加學習的活動，今天晚上沒地方住。」

  「哈，他也要過去？」周思憶語氣瞬間嚴肅，鄭重提醒，「寶貝，聽哥哥的話，吃軟飯的男人不值得。」

  「你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快睡覺吧，掛啦！」

  裴如念掛斷電話，留下那邊周思憶獨自清醒於黑夜中，睡意漸漸消散，內心瘋狂唾棄卿可言。

  同居也就算了，還要蹭念念的房子，真渣啊！

  自家養得水靈靈的小公主，就這麼被拱了，唉！

  裴如念以前住的地方，距離學校比酒店還進，只隔了一條街。

  小區裡有許多租房的學生，裴如念和卿可言並肩而行，看起來有點像讀大學時，偷偷住在一起的小情侶。

  夜色已深，苦逼的考研生剛從圖書館回來，懷中抱著學習資料。從裴如念身邊匆匆走過去，疲憊到懶得回頭看。

  兩人進入電梯間，一眼看到牆壁上各種考研考公務員輔導班的GG，還有幾條求職app推廣。恍惚中，仿佛他倆也年輕五歲，又回到讀大學的那年。

  『叮咚——』

  電梯門打開，裴如念走在前面，穿過安靜走廊，用指紋打開智能門鎖。

  即使只有她自己獨自居住，屋內的空間也相當寬敞。標準的四室二廳結構，主客廳採用典型的少女風格裝修。頂上懸著很有氛圍的星空燈，烘托出宛若夢境的感覺。

  兩個客廳之間有條長長的通道，牆壁掛著裴如念大學時期的照片，有自拍有他拍。

  照片裡的裴如念比起現在，五官沒有明顯變化，只是氣質青澀許多。笑起來的模樣更加嬌憨單純，小女孩模樣。

  她甚少邀請朋友來家裡，偌大屋子只有一間客房，剩下被改造成書房、健身房和玩具房。玩具房裡各種各樣的皮卡丘，連地毯都是暖融融的明黃色。

  「你真喜歡它。」卿可言評價道。

  「皮卡丘超級可愛。」裴如念緊緊抱住好久不見的玩具，露出發自內心的幸福微笑。

  行吧。

  卿可言再次意識到。

  自己的地位真的比不過鼠鼠。

  「我帶你去客房吧。」裴如念挑了只小小皮卡丘抱進懷裡，帶卿可言進入客房。

  雖說是客房，裡面卻有許多裴如念私人物品。她匆忙把衣櫃旋轉過去，尷尬的揉揉頭髮。

  裴如念喜歡新鮮環境，偶爾住膩主臥，就會搬到客房住兩天。她搬家時忘記客房存在，結果收拾房間的阿姨也選擇性忽視，依舊保留裴如念離開時的狀態。

  「你快點睡覺吧，晚安。」裴如念朝他揮揮手，抱著皮卡丘離開客房。

  「晚安。」卿可言目送她離去，暫時沒有睡意，環顧四周審視整個房間。

  周家對寶貝小公主確實寵上天，即使客房也沒有敷衍，依舊採用迎合她喜好的少女裝修風。角落裡有一盞日落燈，打開以後就能看到落日餘暉，靜謐而美好。打開旁邊落地門，陽台擺著小圓桌，桌上還有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大概早已被主人遺忘。

  卿可言拿起她用過的筆，底下壓著幾張花里胡哨的信紙，上面用娟秀的字跡寫了三兩行字，內容相當眼熟。

  每張紙筆跡停止的部分，總會出現錯字和塗抹痕跡。根據卿可言揣測，應該是某位公主的情書草稿。

  大學四年，他零零散散收到裴如念寫下的幾十份情書，筆跡乾淨風格多變，挺有收藏價值。

  沒想到，小公主背地裡竟然有這麼多廢稿。

  ——明明最終成品的錯字也不少。

  「啊，對啦。」裴如念有事情要問他，推開門進來，就看到他緊緊攥著自己的黑歷史。

  卿可言轉過頭，毫無愧疚的跟她對視。

  「你做什麼呀！從哪翻出來的？」裴如念立刻撲過去，把信紙搶過來，胡亂塞進口袋裡。

  卿可言指指圓桌，表情格外無辜。

  「怎麼到處都有啊？」裴如念有些崩潰，強行逼迫自己忘掉黑歷史，問卿可言明天幾點出發。

  約定好起床時間，裴如念紅著兩隻耳朵往外走。

  「如念。」卿可言突然叫住她。

  「嗯？」裴如念已經走出去，從門縫裡探出小腦袋。

  卿可言正兒八經告訴她，「你下次可以考慮電子稿。」

  「我…」裴如念遭到內涵，氣呼呼說，「我錯字那麼多，不會有下次了！」

  「我不介意。」

  「我介意！」裴如念氣呼呼說，「晚安，你快睡覺！」

  「好，晚安。」卿可言瞧她炸毛的樣子，突然覺得捉弄女朋友也挺好玩。

  清晨，初春的日色透過窗，暖融融的灑進臥室。

  裴如念緩緩醒來，看見久違的風景，不太清醒的腦袋有些恍惚，險些以為自己穿越到五年前，或者做了一場過於真實的夢境。

  夢境中，甚至還出現卿可言的聲音，問她有沒有起床。

  「做夢真好啊。」裴如念呢喃，倒頭準備繼續睡。

  卿可言又敲敲門，提醒，「快遲到了。」

  「遲到？」裴如念猛地坐起來，終於想起今天還有活動。

  她匆匆忙忙換衣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拎起包包帶上口罩，跟卿可言一起走出房間。

  學校里內有幾隻喜鵲，撲閃翅膀飛上飛下，小爪爪扒拉著樹枝聲聲啼鳴。

  踩著喜鵲的叫聲，趕著上早課的大學生行色匆匆，有幾位手裡還拿著早餐，邊走邊吃特別接地氣。

  還有些早上沒課的學生，也早早起床，找地方開嗓子背台詞練習基本功。

  裴如念融入其中，毫無違和感。

  校方安排的活動日程滿滿當當。

  上午，已經畢業的師兄和師姐輪流給新生們傳授經驗，答疑解惑。下午，他們會合昔日導師一起，圍觀學弟學妹們上課。

  卿可言成名早，年年受邀參加交流活動。裴如念第一次參加，聽說自己還要上台發言，緊張的握住卿可言的手，可憐兮兮慫成一團。

  「你緊張什麼？」卿可言反握住她的手，「你拍戲都沒這麼緊張。」

  「你知道嗎？我讀書時從來沒有上台演講過。」裴如念沒出息的說，「我總覺得，上台演講是很神聖的行為。」

  「所以呢？」

  「我、我害怕。」

  「你越害怕就會越緊張，越緊張就越容易出錯。」卿可言深諳對付她的辦法，慢悠悠提醒，「你真的要在母校大禮堂留下黑歷史嗎？」

  「不要！」裴如念立刻搖頭，「我黑歷史已經夠多了。」

  卿可言捏捏她手心，「放鬆點，你已經是個成熟的藝人了。」

  裴如念內心反覆自我暗示，自己是個成年人，是個成熟的藝人。

  效果很明顯，輪到她上台時，裴如念當真沒有那麼緊張，至少說話挺流利。

  「各位學弟、學妹們好，我是表演專業的裴如念。非常榮幸今天能夠站在這裡，跟大家分享經驗。或許大家不認識我…」

  話還沒說完，底下有男生扯著嗓子喊了句，「認識！」

  緊接著，其他同學也跟著喊『認識』，場面相當壯觀。

  「哇。」裴如念受寵若驚，連忙向大家道謝。

  「謝謝，你們讓我有了自己沒那麼糊的錯覺。」

  「念念…啊不多…裴學姐本來就很紅。」

  「對啊對啊，學姐演得《弄嬌》很好看！」

  「我超級期待《殺死春天》。」

  裴如念震驚，「你們連未上映的電影都知道？好厲害。」

  「必須的，不要低估美帝CP的出圈程度。」

  「呃……」裴如念第一次被CP粉舞到面前，有些不知所措，耳朵悄悄便紅。

  她強裝鎮定，企圖轉移話題，「好的，我今天想跟大家交流的主題是…」

  結果，最開始喊話的男生又大聲說，「裴學姐，你那個綜藝真好看！」

  裴如念索性放棄掙扎，問大家喜歡綜藝里哪個部分。

  答案顯而易見，底下嘰嘰喳喳，盤點欽佩CP的各種名場面。

  有學妹總結道，「我看到第三期的時候，就覺得你們倆不結婚很難收場。」

  裴如念：「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