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站長辦公室出來，常征沒回自己的家，而是先去了母親家，他提著在縣城買的二斤點心，進了家門。
常媽媽帶著兩個女兒正在做飯，看著他進來趕緊說：「老大，你回來了，老二媳婦娘家人今天下午要來，我正要大妹去割點肉呢，身上錢不夠了。」
聽起來他不回來，這個肉就割不了了。
常征低頭從皮帶上掛的一個破舊的錢包中，摸出一塊錢，交給大妹妹：「割一斤肥一點的。」
大妹看著紅紅的一塊錢，小心翼翼的接過來，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解下圍裙。
二妹妹趕緊把身上穿的棉襖脫下來交給姐姐，然後把姐姐身上穿的那件破爛不堪的衣裳換上。
常征看著自己的兩個妹妹，都是十八九二十歲的大姑娘了，卻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
剛才二妹妹身上穿的那件稍微好一點的棉襖，差不多都穿了五六年了，又窄又小的，大妹妹身上穿的那件破罩衣，年代就更久遠了。
姐妹倆到冬天只有一件稍微能穿的棉襖，所以只能有一個人出門，另一個人只能待在家裡。
常征心裡苦澀，出了這家黑乎乎髒兮兮，裡面只有一個案板，一個鍋台，一個風箱，兩口大水缸的廚房，看著實驗站家屬院，這一排破舊的房子。
他們家是實驗站有名的貧困戶，他爸就是實驗站的職工，以前是種地的農民，因為農場修路，從他所在的生產隊路過，招收了生產隊幾個符合條件的來龍場做工人，他在單位的工作就是，負責耕種6連分給實驗站的那幾層梯田。
母親以前就是地地道道的農村婦女，跟了男人，不管是在農村，還是到了農場，別的什麼事兒沒幹，就是一個接一個的生孩子。
而且前面幾個都是兒子，最後兩個才是女兒。
因為家裡人口多，剛開始男人一個人掙工資，後來常征工作了。
下面的弟弟妹妹們的工作到現在都沒解決，家裡情況不太好，兒子多。
所以常征的人生大事就很難解決，也因為他總是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後面的幾個弟弟的婚事一直被壓著。
現在兩個大弟弟當了臨時工，他也結了婚，所以現在才有人給大弟弟介紹了農村姑娘。
但是家裡的條件還是很差，每次他回到家都覺得很壓抑。
他在外面轉了好幾圈，回到廚房看著擺在廚房炕上，炕桌上的幾個黃麵餅子，摸摸索索好半天才從錢包里摸出三塊錢，放在桌上說：「去給大妹，二妹扯 件棉襖吧。這麼大的姑娘了，連件出門的衣裳都沒有，多寒磣。」
常媽媽說：「本來我想給大妹二妹，今年扯件衣裳，可是老二今年說了親事，老三也有了對象。咱們這個家一下子要娶兩個兒媳婦，那還不得勒緊褲腰帶。」
「老四還要看病。」
常征的四弟有嚴重的氣管炎，夏天還稍微好一點，每到冬天咳的幾乎就喘不上氣來，他每年的冬天都要住院，每天晚上都要喝止咳糖漿。
常征說：「我給老二老三都攢了點錢，等結婚的時候就拿出來。」
常征媽看著兒子提前蒼老的臉，內疚地說：「老大呀，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要不是你早早的幫襯，你爸怎麼能養活起這麼一大家子人呢？」
「要不是要給家裡省錢，怎麼會娶李亦秋那樣的媳婦兒？是咱家害了你。」
常征拿了一個黃麵餅子，把點心包推在常媽媽面前。
默默的起身，轉身出了廚房，回自己的家了。
他當初之所以答應娶李亦秋，接受小離給他一個身份，就是因為不用花錢。
可是現在他好像明白了，不花錢，省錢，娶的媳婦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即便是得到人也得不到心，哪怕是這樣一個不知自重，沒有辦法才嫁給他的媳婦。
以前，他想著，李亦秋都混成那樣了，跟了他一定會跟他好好過日子，可他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這樣的不把他放在眼裡，所以他才使用暴力想要征服她，現在看來，他不但沒有征服李亦秋，還把自己弄得神經兮兮的，神經每天都不得緊緊的。
這次，代表單位去農墾分局參加了一次科技比賽，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並不是一無是處被人看不起的男人，他婚姻不如意，完全可以在工作中找到價值。
他想明白自己之所以接納大肚子的李亦秋，就是因為自己家裡條件不好，兄弟太多，家裡負擔太重，實驗站雖然是農場的科研單位，但是乾的還是下田種地的活兒。
他自身條件又不好，沒別人高，比別人粗，又是一臉的重災區，年紀輕輕的頭頂的頭髮都沒了，走路還有點駝。
所以他一直很自卑，本來憑他這樣的條件，雖然找個農場的女職工或者家屬，有點困難，但是找個漂亮點的農村姑娘還是可以的。
但是他覺得農村姑娘負擔太重，娶回來之後娘家沒人幫襯，他又幫不了家裡了。
等終於有人給他介紹李亦秋的時候，他覺得李亦秋的娘家就在農場，家裡條件也不錯。
李亦秋又沒工作，而且她是農場職工的家屬，農場有規定，但凡農場職工和職工子女結婚的，婚房可以優先，而且也可以優先安排當臨時工，遇到合適的機會也可以優先招工。
他覺得是最合適的，所以他主動的上門，還在聽到李亦秋跟張鵬之間的曖昧關係之後，也沒有退縮。
但是後來李亦秋跟張鵬的是在農場鬧得沸沸揚揚的，他也就放棄了，再後來張鵬趙燕燕都調走了，因為這件事情當時鬧得太兇了，大家都傳的不像樣子了，他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可是沒過幾個月，李亦秋竟然來找他了，而且信誓旦旦的說肚子裡的孩子絕對不是張鵬的，她之所以在咱農場那麼鬧騰，是因為咽不下那口氣。
再後來林巧兒去找他，答應五十塊錢陪嫁的要求，跟他保證孩子生下來之後不讓他管，他只要給孩子個名分。
他當時想的也簡單，就當自己娶了個二婚的吧。
現在才知道自己完完全全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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